第四十六章 留痕
說到這兒，離火徐徐嘆了口氣。
“算上這次，三個地方都有意避開了風水寶地。”
“為啥？”
龔梓問出口后，沒等離火回答，又立即想到一種可能，“難道是為了避開帝王將相在那裏建造墓穴？”
離火點了點頭，“現在你還能說，這些岩畫不是留給某類特定之人看的么？”
龔梓盯着離火的眼睛追問，“那在崗什卡雪峰下失蹤的韓烽，號稱他侄孫的韓順，男扮女裝潛伏在廢城死前還擺了咱們一道的潘正，以及潘正口中那個解開地下機關的胡老六……
這些人，是不是都屬於‘某類特定之人’？”
離火搖頭，神情坦然，“不一定是全都屬於，實話實說，這四個人里，我最感興趣的，是直到現在也只有一個假名流傳下來的胡老六。
我們甚至都無法肯定，是不是真的存在這麼個人。
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如果他真的存在，且確如潘正對咱們所描述的那般知曉易經八卦，知曉上古陣法，那這個人一定還沒死。
這樣的人，不可能如此輕而易舉地死掉。
這也是從一開始，我便覺得潘正，當然，那個時候他還是她還是鄭盼盼，我便覺得他對我們說的那些往事水分很大的，主要原因之一。”
龔梓很想問離火，‘那你呢？你比這些人都厲害，你又屬不屬於你口中的特定之人範疇？如果屬於的話，那你和留下岩畫的上古之人，又是什麼關係？’
但他終究還是沒問出口。
他在等，等有一天離火心甘情願地主動告訴他們。
見他不再言語，離火拍拍身上炭灰，“走吧。咱們得抓緊時間了。”
龔梓依言起身，“你有辦法讓冰融化？”
“嗯哼。”
應聲之間，離火已躬身鑽進甬道之中。
……
填飽了肚子的離火和龔梓重返冰冢之際，山洞外的羅大校正心急如焚地反問，“什麼意思？熱成像儀也不管用？”
彙報之人沒回答，因為他知道此時羅大校想要的，並不是熱成像儀顯不出人影的原因分析。
“你們兩個說說看，你們對此有什麼想法？”
吳唯一心中吐槽：有事鍾無艷、無事夏迎春。
剛才還把他們罵成史上第一大廢物，現在一扭頭又問他倆有什麼主意。
你真以為你官大幾級就能為所欲為么？
事實上，能。
至少此時此刻的吳唯一和鄭雀，不但不敢反抗，還要笑臉相迎，不但服務態度好，還要業務能力強。
他倆覺得自己可實在是太難了。
“首長，我覺得還是得派人進去找。為了防止我們的人在裏面迷路或者遇到危險，可以每隔十米便用熒光劑畫上標識。
總之，不求快，但求文。
我估計就算他們自己逃不出來，在裏面也至少還能支撐個兩三天。”
羅大校想了想，“行，就這麼辦吧。吳唯一，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由你來帶隊。”
吳唯一挺胸敬禮，“保證完成任務。”
鄭雀也想出一份力，奈何大腿上的刀傷，讓他不得不就此作罷。
……
與此同時。
被困在山洞中的陸凌雲和絡腮鬍他弟，算是徹底失去了方向。
之前他們被岩壁上一閃而過的光影所吸引，朝着光線投射過來的方向追去。
等什麼都沒找到的他們想回頭，卻發現身後的岩壁上多出來好幾個大小差不多的山洞。
他們憑着感覺選了個山洞進入，然後……
變成了現在這無頭蒼蠅般的結局。
終於，絡腮鬍他弟放棄地卸下背包，一屁股坐到地上，有氣無力地哀嘆，“還是省點力氣吧。希望在彈盡糧絕之前，我們能得到救援。”
說著，把頭靠在岩壁上，自嘲地連連苦笑，“你說可笑不可笑，生死關頭，我這個做賊的，竟然希望抓我的官兵可以早點來。”
陸凌雲也坐了下來，從背包里掏出礦泉水瓶，擰開瓶蓋，小小地抿了一口之後，這才出言安慰道，
“沒什麼可笑的。這隻能說明你罪不至死而已。”
“你說，別的人現在是不是也和我們一樣，都被困在這裏出不去了？”
這個問題，陸凌雲沒有回答，因為他覺得，困住誰，都不可能困住離火。
絡腮鬍他弟似乎也沒指望得到他的回答，頓了下，接着自顧自地發問，“你說，這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鬼？”
陸凌雲閉上雙眼，懶洋洋回答，“當然沒有。如果有鬼的話，你給我解釋解釋這樣一個悖論，為什麼地球上的人越來越多？”
絡腮鬍他弟一怔，“人多？人多是因為人自己生的唄。”
陸凌雲抬起右手，畫著圈的跟他解釋，“你看，都說人死了以後才能變成鬼，對吧？”
“對。”
“鬼呢？鬼卻不一定能投胎變成人，對吧？他們有的要下十八層地獄，有的要投胎成為畜牲，對吧？
剩下那些活着的時候表現好的，才能轉世投胎，對吧？”仟韆仦哾
絡腮鬍他弟接着點頭，“對。”
“也就是說，每一個出生的人，都需要一個鬼去投胎，對吧？”
絡腮鬍他弟此時腦子已經嗡嗡的，但又覺得陸凌雲這話沒毛病，於是接着點頭，“對。”
“在不斷輪迴的世界裏，每個人世間的生命都靠投胎而來，所以我們每個人身上都帶着前世的印記。
如果沒有投胎，那出生后就是痴獃。
而最初的人是從哪兒來的？女媧甩泥點子甩出來的。
女媧造了人，成了神，可就不再造人了，對吧？
既如此，問題來了。
比如一開始女媧造了一萬個人。
這一萬人死後變成鬼，其中便是有九千鬼能轉世成人，那人數是不是從一萬變成了九千？九千人死後再變成鬼再轉世，那是不是只剩下八千？
好，就算有的鬼被地獄改造，或者畜牲道輪迴幾世之後，又能投胎做人了，那是不是也在最初這一萬的名額里？”
待他話音落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都已遮擋不住絡腮鬍他弟一臉的懵逼表情。
掰着手指頭算了半天，他越算越覺得腦海中的原有世界觀在一點點不可逆轉地崩塌。
其實這還是當初離火剛被帶回上程村那會兒，不知怎麼說到生死問題……
然後離火斬釘截鐵告訴他們，人死後不會變成鬼時，反問他們的一番話。
即使過去大半年，當時一桌人傻乎乎掰着手指頭盤其中邏輯的場景，依然歷歷在目，就好像昨天才發生過一樣。
離火還對他們說，古中華文明從不提輪迴，只求永生。
鬼以及地獄，是佛教輪迴概念被傳進來之後才有的。
離火還說，人的肉身之中，存在看不見的魂體。
人死後，魂體不滅，以另外一種物質形式存在，卻再也變不成人。
所以，有仇，一定要現世報，讓仇人活着時便痛不欲生，而非寄希望於其死後會下十八層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