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盡頭
陸凌雲苦中作樂地陷入回憶之際,離火和龔梓已來到甬道盡頭。
此時離火,長長眼睫毛上結着一層白霜,一張臉更是血色全無。
但從肢體動作來看,又好像感覺不出寒冷。
可龔梓卻很清楚,此時的感覺不到冷,是不正常的,是因寒冷而瀕死前的一個常見的,丘腦體溫調節中樞錯亂的表現。
可再清楚又能如何?
他阻止不了離火,他只能亦步亦趨地緊緊跟隨在他身後,在他身上的隔熱毯隨着動作稍稍有所下滑脫落時,趕緊幫他重新裹好。
離火一步步走上洞窟當中的平台,當他把手放到冰冢之上時,不知為何,心底竟生出幾分熟悉的感覺。
可仔細想了又想,又想不出這熟悉感到底源自哪裏。
見離火愣神,龔梓心急如焚。
在這裏每多呆一秒鐘,離火的生命就會多一分危險。
就算按他說的,他體內有什麼帝休之力不會輕易死掉,但帝休之力也只是保證他不像常人那樣容易死去而已,並不代表他因此該受的傷痛會比常人少。
幸好,正待心急如焚的他想說什麼的時候,離火抽出腰間匕首,開始在冰冢上刻起了符彔。
刻一個還不夠,他圍着冰冢,在四個方位共刻下四個不同圖案的符彔,
刻完之後,奇迹發生。
溫度明明沒有升高,冰冢上的冰,卻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
隨着冰的融化,冰冢里躺着的人,模樣甚至也一點點變得越來越清晰。
原本隔着厚厚的冰層時,龔梓就覺得這具屍體保存的相當完好。
隨着蓋在他身上的冰越來越薄,他無比驚訝地發現,這哪裏只是保存的相當完好?
這根本就好像只是睡著了而已。
甚至讓他有種忍不住想把手指伸到他鼻子下面的衝動。
離火上前一步,細細打量那人的五官,確定這張臉不曾出現在他過往的六百七十七年的歲月之中。
可即便如此,那種似若天生般的熟悉感,仍未消減半分。
而比他栩栩如生的模樣更令龔梓感到神奇的是,冰融化后的水,如珍珠般順着衣褶滑落,不曾滲透絲毫。
“這衣服,竟然防水?”
話音剛落,卻見離火好像脫了力一般,雙膝一軟,幸好左手堪堪撐住屍體身下的平台,這才沒有跪倒下去。
“你怎麼?”
問話同時,龔梓一隻手撐到離火腋下,將他用力扶起,一手去拉滑落的隔熱毯。
絲毫沒注意到,離火左手手腕一擰,將一塊墨玉塞入自己腰間的內袋之中。
待離火重新站定,龔梓趕緊提議,“拿了東西咱們就趕緊回去,後續的事情交給商先生處理。”
以為他發現了什麼的離火,心頭猛地一跳,卻見他說完這句話后,便朝着長髯老者手掌下壓着的圓筒伸去。
“等等!”
離火趕緊制止,“別動他,再等一下。”
說著,不等龔梓反應過來,右手食指指尖已被匕首劃開。
隨即,帶血的指尖在老者額間徐徐劃下一道血痕,同時口中誦念,“一畫開天地,八卦定乾坤。”
等做完這一切,這才直起腰裹緊身上的隔熱毯,對龔梓道,“現在可以拿了。”
隨着話音落下,龔梓不帶絲毫猶豫地一把從老者雙掌之下抽出圓筒,圓筒入手略沉,且冰寒刺骨。
龔梓來不及打量,拉着離火就往甬道方向走。
此時的他,只想讓離火快點離開這冰寒之地。
……
龔梓和離火使命達成之際,倒圓錐坑洞裏的地下河水不知什麼原因,莫名開始緩緩下降。
與此同時,消停了大半天的嘎啦啦嘎啦啦地鐵鏈拖拽之聲也再次響起。
羅大校面色陡然而變。
而鄭雀已一邊一瘸一拐地朝吳唯一帶人進入的洞口跑,一邊發出撕心裂肺般的叫喊,“快出來啊,快出來~都趕緊出來啊~”
其餘人如夢初醒般的,紛紛衝過來,邊和鄭雀一起喊,邊跑進洞裏找人。
所有人,無論衝進洞的,還是現在洞外的,都能感覺到,隨着鐵鏈的拖拽聲,山洞正在一點點的變形。
並不是一味地變窄,而是有的地方變寬變高,有的地方變細變窄。
直到這時他們才真的相信,那具被攔腰截斷的亡命之徒,下半身是真的被山洞給‘吃’掉的。
幸好吳唯一他們進入的並不算深,很快,守在洞口處的羅大校和鄭雀便在視線盡頭的人影晃動中,看到了吳唯一那張滿是汗珠的黑臉。
然而,剛鬆一口氣的他們,竟又在鐵鏈拖拽聲中,聽到孩子嗚嗚咽咽的哭聲。
“曉辰!”
眾人心頭一沉,而距離洞口只剩下最後十來米的吳唯一在聽到孩子的哭聲后,竟一轉身又朝着山洞深處跑去。
“吳唯一!”
話音落下之時,吳唯一的身影已消失在黑暗之中。
羅大校也擔心曉辰,不,他誰都擔心,但他不能在情況不明之際,讓他的戰士做出無謂的犧牲。
於是怒氣沖沖對着山洞內眾人大喊,“都給我回來!這是命令!不回來的,按軍紀處置!”
山洞口這裏亂成一鍋粥時,原本在洞中閉目養神靜等救援的陸凌雲和絡腮鬍他弟,也是一臉的驚慌失措。
他們知道這聲音意味着什麼,可他們能怎麼辦?往哪兒逃?哪裏才是活路?
但繼續留在原地,又擔心就此錯失逃命的機會。
就在不知所措之際,不遠處又隱隱傳來孩子嗚嗚咽咽的啼哭聲。
陸凌雲心頭一喜,狌狌!
絡腮鬍他弟卻心頭一緊,他哥和孩子在一起,孩子這會兒哭得如此凄慘,難道說,他哥出事了?
於是,兩個內心感受大相逕庭的人,霎那間做出同一個決定。
可他們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還沒跑出去幾步,後方突然出來絡腮鬍的叫喊聲,“誰在那兒?誰在那兒?”
嗯?
兩人愣了一下,又趕緊掉頭往回跑。
就見他們剛才待過的地方,岩壁上多出一條手臂粗的裂縫。
有光,自裂縫中透出。
與此同時,鐵鏈拖拽之聲也戛然而止。
隨着鐵鏈之聲停下來的,還有孩子凄凄慘慘的哭聲。
“哥,哥?”
絡腮鬍的回應聲,跟他弟一樣激動。
“我,是我,弟,你好着呢么?”
“我好着呢。”絡腮鬍他弟的聲音帶出些許壓制不住的哭腔,“哥,你咋樣?”
“我也好着呢。”
隔着岩縫喊到這會兒,絡腮鬍他弟才想起來問,“哥,我咋過去?”
絡腮鬍無奈嘆息,“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突然看到牆上有光透過來,這才試着喊了兩嗓子,沒想到這一喊,就把你給喊來了。”
“對了,哥,你好好的,那跟着你的孩子哭啥呢?”
又一想,不對啊,剛才孩子的哭聲分明是從前頭傳來的,跟他哥根本不在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