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時候也不早了，現在就去7樓看看吧。”林敏抽回手指，眼神又回歸了平和，“6樓往上似乎沒有燈，也許需要一點照明工具。”

“壞了，我就手機一點電量咯～”林向陽攤開手，“看來還得看林小姐了。”

“我本來有，不過來到這個病院這裏太突然了，什麼也沒收拾。”她麻利地收好東西塞進挎包里，“刺啦”一聲拉上拉鏈，“那麼我們現在就走吧。”

“遵命，林小姐，沒想到你也是。我在路上還可以順便給你講講我都遇見了什麼，你也可以和我講講關於你的事。”

“樂意之至。”林敏勾起一個淺淡的微笑。

……

“好累喔。”林向陽擦了擦額頭上沁出的冷汗，往樓道看去。果然通往7樓的路上鐵門消失了。裏面似乎沒有燈，比鐵門外要暗上許多，黑暗在樓道深處達到最濃稠，向外輻射出一圈一圈逐漸衰減的陰影。

“真怪了。看起來不是很妙啊。”

林向陽掏了掏背包，從裏面翻出自己剩餘電量相當可憐的手機來。“電量過低，無法使用手電筒。”好吧，果然如此，他後悔着收拾東西的自己為什麼沒帶一隻手電筒來。

“且用且珍惜吧。”他打開手機設置，把休眠調為“永不”，頂着手機屏幕這一點黯淡的光暈和林敏一起小心前行。

七樓的樓道里一片漆黑，四處都涌動着濃稠的暗色，在這裏唯一比較亮的反而是窗戶，走廊上一排排窗格里泛着淡淡的紅光，為本來就陰間的氛圍更添一層詭譎。

林向陽嘆了口氣，一邊輕輕地出聲呼喚汪婷，一邊舉着手機在黑暗裏穿行。藉著手機的光亮，他摸了一圈7樓的門，勉強分辨出這裏的結構和樓下類似，而且門上也有號碼牌。

“這裏也有房間號。”不知是否是因為這裏太黑，林向陽感覺餘光顫動了一下，而後又歸於平靜。他搖了搖頭，摸摸7-1的房門，門板上已經被灰塵粘附，一抹就將指腹侵染為完全的灰黑色。

“一間間查吧，先去這間看看？”林敏的聲音跟在他的身後。

“好。”林向陽點點頭，接收到林敏的聲音他躁動不安的心安定下來，推開7-1的房門。

7-1內部看起來像是陳舊的手術室，手術台上蒙了一層塑料布，隱約可見台上未弄乾凈的血跡。移動物品架安靜地停放在手術台邊，上面隨意地搭着一本翻開的冊子。角落裏是裝滿藥品的柜子，視線下移，牆角果然有焦黑的燒痕。

林向陽走過去掀開塑料布摸了摸血跡，這些血痕都已乾涸，看起來大概是很久之前的。他蓋上塑料布抄起物品架上的冊子，翻到封面，泛黃的紙頁已經吸水發軟，上面潦草地寫了幾個字“手術記錄”。

“手術記錄？這個精神病院難道前身並不是精神病院嗎？”他翻開冊子，每條記錄都精確地標明了日期、執行人和病患，但奇怪的是每一場都沒有說明是做了什麼手術，只標註了手術情況和病患年齡。

“……”林向陽的雙眼快速地掃描過每一條記錄，最終視線鎖定在幾個熟悉的名字上。

許願、許望，這兩個名字反覆出現。執行她們的手術的人在“馮成”和“亞瑟?唐?列奧納多”間來回替換。從7歲開始，許願的情況一直都是“良好”，而許望的則基本都是“惡化”，直到時間在二十年前的最後一次記錄，許願和許望就像被互換過一樣，許願的情況突兀地變成了“惡化”，

而許望的情況則變為了“良好”，冰冷的冊子將她們被記錄的年齡定格在進行了最後一次手術的18歲。

林向陽的視線掃過其他的，還有一個二十年前新加入的病患的記錄，那是祁琪，她的名字也頻繁出現，手術執行人同樣是馮成。不過和許望的記錄一樣，祁琪的記錄也顯示着她每況愈下，但是沒有許望最後的反轉，祁琪的“惡化”一直持續到了二十年前的最後一場手術。而李陽的情況和她類似，兩人第一場和最後一場手術的年齡都是14歲。

“還有一個……”

他試圖在冊子裏尋找林敏的名字，不過讓他感到意外的是這本冊子裏沒有林敏的名字。

“可是明明她有在這個病院……吧。”林向陽悄咪咪地回過頭想確認林敏沒在看自己。

——然後發現，林敏消失了。

“……嗯？人呢？”

林向陽放下記錄，抓緊手機警惕地走出7-1。走廊里回蕩着他鞋跟跺地發出的響聲，還有一個男人驚恐的叫聲。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要殺我！有人要殺我！”

聽起來像是侯明輝的聲音。

“什麼，怎麼回事？”林向陽困惑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位置是在樓下。

“聽這個距離，大概是在六樓吧。嘖……麻煩事好多啊。”林向陽撇了撇嘴往下一間走去，“先找到林敏再說吧。”

7-2、7-2、7-4房間看起來都是空空的病房。裏面雖然擺設着和和林向陽所住的房間一樣的設施，但是床鋪沒有鋪，架子上空空如也，這裏完全沒有人類生活的痕迹，只有牆角有一點焦痕。

“沒東西啊。”林向陽翻了一遍，“林敏也不在這裏。去下一間……”

他正準備邁出7-4的房門，忽然他聽見走廊里傳來什麼東西粗重的喘息。他馬上將門關上，拖來床頭櫃把門堵住，躲在牆角里從門上的毛玻璃觀察外面。

粘膩的液體聲被踩在腳步下，沉重的步履經過林向陽所在的房間。這時他才從毛玻璃里窺視到不速之客的一角，那鼓動着腥臭的血紅色的肉質手足，馬上在林向陽腦內與之前夜晚裏看見的巨大怪物接上線路。

是它。林向陽的嘴唇微微翕動，冷汗劃過眼角懸停在下巴尖。

這個殺過自己一次的傢伙。

怪物拖着沉重的步伐行走在走廊上，連那吊燈都被驚得晃晃悠悠，地面也為之震顫作響。路過7-4，那團血肉忽然停下了，似在忖度一般舞動着肢節，畸變的感官伸出無形的觸鬚，探查着面前的這個房間。

林向陽屏住呼吸。

怪物的手足緩緩從空中沉下。它挪開一步，彷彿要走了。

——但是樓下傳來的一聲男人凄厲的尖叫打斷了他的動作。

而這個聲音離林向陽所在的房間非常近。

“呼……BBQ了。”林向陽深吸一口氣，猛地蹬地起身衝到一邊的床上滾倒。而就在這時門“砰”一聲被猩紅的肉質打爛，承受了太多的床頭櫃也一併和門一起不幸離世。

林向陽翻滾在到衣櫃前，在怪物打過來時倏然彈跳起，閃躲開它這一輪的攻擊。而怪物的一擊也結結實實地打在了衣柜上，“砰”地一聲，衣櫃慘叫着吞吃下所有的傷害，被從中砸出一個巨大的爛洞，整個身體都因此近乎散架，搖搖欲墜。

“就是這個時候。”林向陽一個箭步衝到碎爛的門和床頭櫃邊，這時怪物已經收回了陷在衣櫃裏的觸手，轉向他的方向。林向陽自然也明白時間不多，深吸一口氣蹬地起跳，雙腿驚險地跨過破碎的門板壘成的廢墟，在怪物對自己進行下一步動作前滾翻到走廊上。

他長吁一口氣，拍拍被磨髒的褲子準備起身，而這時怪物地伸出手足將碎塊生生踏扁，-往林向陽襲來。

林向陽撐着地板滾開一圈，在怪物的手足落下時手機卻滑出了口袋。

“糟糕！”林向陽爬起身打算撿回手機，發現在微茫的屏幕光之上，怪物的動作停滯了一秒。

“畏光嗎？”他思索着衝過去倒下身滑進怪物和地面的縫隙間撿回手機，然後撒開步子往7-5跑去。

7-5的門果然也是虛掩着。林向陽暗自捏了把汗，推開門鑽進去關上，不過雖然7樓1和5號手術室的門都是鐵質，但門鎖卻是壞的，沒有辦法鎖門，林向陽很清楚。

他一把抓過移動物品架堵在門邊。無論如何，先拖一會時間好了。

佈置好一切，他拉開放有藥品的柜子的雙開門，在裏面尋找有用的藥物。

有了。

“硫酸。”林向陽輕聲念出藥品上的標識，抄了好幾罐塞進包里，玻璃瓶子在包包內互相擠蹭着，發出清脆的聲響，讓萬能小包的負擔又添一分。

他捏起一個裝好硫酸瓶子握在手中，將另一隻手放在瓶蓋上，盯着在一聲又一聲的巨響里逐漸被打開的房門。

“砰——”最後一擊將門徹底打到一邊，鐵門狠狠地撞擊在牆上，一邊彈回一邊發出哀鳴。怪物尖嘯一聲對準林向陽的方向，血紅肌肉外露的手足是惡魔的鐮刀，揮舞着向他撲來。

林向陽閉上眼，心緒沉于思維的深海。

“就是現在。”

睜開眼，他一把拔開瓶蓋，猛地把瓶子往前一送，連着瓶罐本身將硫酸潑在怪物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