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硫酸在林向陽的動作里飛出去，張成液體網吸附上怪物的皮肉，黏着在劇烈鼓動的肌肉上吮吸出裏面的水分，灼出一片猩紅的血跡。
被硫酸潑中的怪物慘叫一聲，搖擺着手足往後退去。林向陽深吸一口氣將逐漸虛弱下來的氣力穩固在四肢，趁此機會推開7-5的另一扇門，從那裏趔趄着逃出去。
“林敏！林敏！”他一邊跑一邊出聲叫着，一扇扇推開沿路的門。6、7、8……所有房間的門都推開了，然而一間也沒有人。
林向陽狠狠捏了一把鼻樑，將要落下的汗滴被阻斷在指間，指甲扎入皮膚的痛感直通大腦，讓他輕飄飄的思緒強行穩定。“冷靜，林向陽。”他抽出手機打開鎖屏叼在嘴裏，兩手伸進包里一陣掏，各拿上一瓶硫酸。
怪物似乎處理好了自己，身形在逐漸逼近。這麼快，他來不及在心裏感慨一聲，就地鑽進7-8的房間，把門敞開着跑到角落裏蹲好。
在怪物接近這裏的時間裏，林向陽擠在角落，飛快地掃視過周邊。自己緊貼的牆壁上有規整的刻痕，像是計時那樣一豎一豎的。衣柜上也有隱隱約約的抓痕，桌子上似乎有淺淺的刻印，像是字跡。
他探頭伸長脖頸，閱讀着桌面上的字樣：“今天開始，我有妹妹了，她的名字是小愛……QQ？”
就在這時，“嘭”地一聲，打開的木製門板被怪物狠狠踹過，發出一聲脆弱的尖叫。林向陽嘖了一聲，從角落裏站起來揚了揚雙手。
怪物尖嘯一聲，馬上朝他的方向衝來。林向陽在怪物即將到達他的身邊時迅速低下頭，將設置已經調為永不熄屏的手機屏幕對準怪物。這一方微弱的亮光令怪物的動作卡滯一秒，而林向陽則抓住機會深吸一口氣起跳，穩穩地扒在怪物的頭上，從它的身體上滑下去。
“這下你就在裏面慢慢玩吧。”他單手挑開瓶上的蓋子，把硫酸連瓶往怪物一潑。硫酸落到怪物的血肉上，瞬間就拓展開一片帶血的深黑，將那一塊肌肉都蠶食鯨吞。怪物發出痛苦的尖叫，林向陽則拉着門把衝出房間，使勁把門一帶，讓門板與門檻撞出一個親密的吻。雖然知道大概率沒用，不過林向陽還是意思意思將門鎖了一下，此刻他的餘光又開始劇烈顫動，似乎又有什麼即將到來。
“別來煩我。”林向陽將手機吐在空出來的手上抓緊，餘光里的東西似乎被他的氣場鎮壓，逐漸歸於平靜。
“嘖。”他陰沉着臉往樓梯上跑。
到了8F，林向陽發現通往9F的樓梯被一面牆死死封住了。他嘆了口氣走上8F的樓梯，趁着怪物還在和門與硫酸搏鬥，開始就近調查。
“林敏——”他呼喚着她的名字，走到8-1的門前。
“咯咯咯。”
忽然房間裏響起小女孩的笑聲，林向陽心下一驚，一腳踹開門就退後幾步，握緊硫酸瓶提防。
在他踹門的瞬間房間裏響起一聲尖銳的哭叫聲，痛苦和絕望填滿尖叫的每一分貝。而門在林向陽的動作下悠悠打開，手術室里並沒有人在。
“可惡。”林向陽長嘆一聲，還是舉起手機觀察一番。8-1的牆壁上不知道用什麼材料畫著巨大的紅格花院徽，呈現出一片瘮人的血紅色。屋子的角落裏還有一大灘新鮮的血跡，正在散發出血液腥臭的鐵鏽味。
“不會是林敏……”想到這個可怕的可能性林向陽甩了甩頭，把不該有的念頭扔出腦海。“不會的。
”他抄起移動物品架上的一張紙，這像是從冊子上被隨意撕下的空白紙，泛黃的紙邊微卷，干硬的褶皺描摹出這張紙的年歲。而紙頁的中央，清秀的字體寫了一句話。
“這是我們的意志。”
“這是我們的意志？”
林向陽下意識地念出聲，手指間捏着的紙頁平靜地與他對望，並不會回答他的問題。林向陽把紙張放下，推開門走出房間，轉頭就看見在走廊深處站着一個人影。
“林敏？你……”他抬頭看去，那個人半個身體都藏在暗黑色的陰影里，只有下半身被窗戶里微微泛着的光輝照亮，露出一雙什麼也沒有穿的腳。
“……李星？”
林向陽追過去，而女孩也轉身跑掉。她的身影在另一個樓梯口消失了，但是通往9樓的樓梯上分明堵上了一面牆。
“怪了，去哪了。我有這麼可怕嗎。”
他嘆了口氣，這裏的紅光似乎比7樓的更亮一點，他想着，拍拍手返回8-2查看。
8-2是一間整潔的病房，東西都收拾得很整齊，床鋪規整地鋪着，桌上一片空蕩蕩，什麼也沒有。林向陽翻了翻床頭櫃，在裏面抽出一張紙片碎頁。
“7.15
今天是我、妹妹和祁琪的生日。祝我們生日快樂！”
在紙張的角落裏畫著兩個穿着裙子的小人，正在一片潦草帶過的花海里放聲大笑。
“這是……”林向陽轉身去翻衣櫃，在一件印有紅格花院徽的病號服口袋裏找到一條手帕，展開看，手帕的一角端正地綉着“XW”。
“果然是……這是媽媽的妹妹嗎……”林向陽的想法被證實，他懷念地撫摸着柔軟的手帕。
媽媽從來沒有在他和如月的面前過生日。每次他們問起的時候，媽媽總是會笑着說上一次過生日太久遠了，自己也忘記了。
雖然那時小小的他知道媽媽一定在撒謊，但是一直沒有找到可以拆穿她謊言的證據。
現在他找到了。
“媽媽，你以前不想告訴我們你的生日，現在我知道了。”他狡猾地一笑，把手帕揣進口袋，“回去一定給你準備一份大禮，給你過個意想不到的生日。”
他往下一間走去。8-3的房間裏也很乾凈，林向陽從床頭櫃開始搜索，找到一張照片。
老舊的照片上，一個看起來像是李星的女孩咧開大大的笑容，在她的身邊站着一個笑容靦腆的男孩，他雙手都攥着衣服下擺，正朝攝像機有點不安地微笑。
“這都是誰啊。”
他走到桌子邊，樸素的木桌上放着一張被撕下的紙。紙上只有簡單的幾個字：
“7.15
我想你了，小星。你也在想我嗎？”
“都是7月15日的，怎麼，這裏的東西處於同一條時間線上？”
林向陽嘆了口氣，到8-4去。8-4和其他房間無異，只是牆上掛着已經不走的鐘。
“看起來像護士房間。”林向陽隨手拿起床頭柜上放着的一本記錄冊。
他翻了翻，記錄是以房間號的形式進行登記，在後面跟着病患情況，最後的記錄是二十年前，大部分的記錄都是“良好”。
不過，1-8、2-7、3-3的房間號後面標識了“惡化”，2-4後面則標記“/”。
“怎麼不是標名字的。”他搖了搖頭，看了看桌面上的一張紙。
“7.15
祁琪的人格分裂更加嚴重了。
許望也開始咳血。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要怎麼辦。”
“……”他搖了搖頭，走出房間，打算去8-5。
這時他的視線角落裏空氣劇烈地震顫起來，耳朵被如箭般穿過的嗡鳴聲刺得生疼，林向陽捂着耳朵蹲下來，觀察周圍的情況。
“救救我。”
“嗯？”聽起來像是男孩的聲音，他抬起頭尋找聲音傳來的方向，然而就在他抬眼的瞬間，他就與窗外的什麼東西四目相對。
那是一個巨大的頭顱，它的面貌因腐爛而變得駭人。林向陽沒有來得及仔細看它的長相，視線就被它身下那無數的章魚似的觸手所吸引。它揮舞着黏膩的觸手將須下的吸盤粘附在窗玻璃上，隔着玻璃湊近了林向陽。
“救救我。”
林向陽不由自主地盯上它的眼睛，起身向它走去。
“我不想死。”
林向陽的視線被吸着，又走近一步，雙手緩緩覆上薄薄的窗玻璃，和在那之後的觸手相碰。
“林向陽！”
女性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林向陽取得一分神智，迅速抽離將視線抽離，看向一旁氣喘吁吁地跑來的人。
是林敏。
“你別看這邊。”林向陽急忙喊出聲，不敢再瞥窗戶，“這邊的玩意似乎能控制人的精神。”
林敏聽話地轉過身，林向陽竭力不去注意窗外飄動的怪物，跑到林敏跟前。
“你剛剛……”
“犯病了，下樓去嘔吐了一下，不好意思。”林敏的臉色蒼白，聲音聽起來也很虛弱，“我有點累了，我們今天先回去休息吧，養精儲銳一下，明晚再來。”
“好。”林向陽握緊林敏的手，林敏輕輕地靠在他的身上，平日沉靜穩重的形象蕩然無存，此時的她看起來就像是害怕的小姑娘。
“你帶我走。我沒力氣了。”林敏的胸口貼在林向陽的手臂上，安靜地將被布料阻斷氣力而變得柔和的心跳一聲聲輸送進他的身體，林向陽屏息靜氣感受着一片死氣沉沉里這唯一一股騰動的生機，連樓下傳來的怪物的尖嘯也一併忽視，此刻他的胸膛里彷彿跳動着她的心臟。
“樓下還有東西。”林向陽突然半跪下身體，單眼朝林敏wink，“我背你？”
“好。”她的臉上漾起笑容，那笑意柔軟而輕盈，讓林向陽第一次體驗到如沐春風的感覺。隨後她輕輕趴在了林向陽的背上，被他穩穩抱住腳踝。
“一庫走！”林向陽笑着，背着林敏下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