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3-1看起來也像是陳舊的手術室。林向陽推算一直到5樓這裏的1、5號房間都是手術室。
“精神病院哪來這麼多手術室啊？”他在3-5翻箱倒櫃，從柜子裏抽出一本冊子。
“又是什麼……”林向陽摸着冊子，它的封面已經被撕掉，露出第一頁的內容來。“馮成，亞瑟?唐?列奧納多……”林向陽輕聲念着，目光在翻動的冊頁間掃了一遍，都是一些不認識的名字。
“看起來沒有熟悉的人。”他合上冊子拍了拍，拿起來裝進自己負重累累的可憐背包。
“接下來是四樓……”
話音還未落下，“叮——”，晚餐鈴在靜謐的空氣中回蕩，提醒他該回去了。
“西馬他！”他一把抄起白貓往自己的房間飛奔，開門一把撲在床上讓貓貓去外面把門鎖好，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他對着毛玻璃點了個贊，不久走廊里響起匆匆的腳步聲，林向陽連忙一裹被子假裝安睡。
“咚咚。”門扉發出輕微的顫響，林向陽把頭蒙進被子裏，假裝沒聽見。
門外一陣靜默，在林向陽以為那人將要離開的時候，忽然門鎖里傳來一陣金屬間的摩擦聲，沒等他反應，門便被徐徐打開。
“你沒睡吧。”聲音是小許的。
林向陽在被窩裏翻了個身，發出巨大的鼾聲。
“你別裝了。”
小許走過來一把拉開他的被子。林向陽撓了撓頭呵呵笑着起身：“被你發現了。”
“你的飯。”小許鐵青着臉放下餐盤就要走。
“等等。”林向陽忽然伸手拉住小許。
“幹什麼，別動手動腳的。”小許有點嫌棄地撇開他的手，林向陽打量着她面帶口罩的臉，讓她的胃裏騰升起一股不適感。“你的口罩可以摘下來給我看看嘛？”
小許當機立斷：“你神經病吧。”
“我真的想看一下。”林向陽扒着她不鬆手。
“你撒開。”
“讓我看看。”
“憑什麼！”
“讓我看看嘛～”
結局是小許生生拽開了林向陽的手，轉身氣呼呼地一邊罵一邊走人。
“幹什麼這麼凶啦……雖然我好像確實沒幹人事。”林向陽倒在床上，盯着床頭柜上冒着熱氣的晚餐，打了個滾決定起身吃飯。
飯還被吃完一半，門又響了。
“這次是誰啊？”他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拖沓着虛浮的腳步走過去開門，轉了轉門把手，發現把手巋然不動，才想起來自己今天正被關禁閉呢。他垂眼看了看毛玻璃，一襲模糊的粉色在門外飄動。
我知道是誰了。林向陽沒有出聲，但唇角不自覺地上揚，貼在門上對着門外輕聲說：“找我什麼事嗎？林敏。”
“你沒法出來嗎？”林敏的聲音透過門扉送入他的耳孔，薄薄的木門盡職盡責地傳輸着她的密語。“我有事和你說。”
“哎呀，我被關禁閉了～”林向陽半帶笑意地道，門板在兩人推擠的動作里輕微顫動，這細微的動靜撥動耳廓上的每一個細胞，令人無法不聯想到咬耳朵時朝對方耳畔噴出的熱氣。“不能明目張胆地出來了，等會我叫專人給我開開。要不要一起溜溜？”
“嗯。”林敏的聲音沉靜而有力，“那我先回去，等會你到我房間敲四下門，我就知道了。”
“為什麼是四？”林向陽忽然間腦子管不住嘴，直接吐出了心中的問句，“半夜敲四下門不會覺得不吉利嗎？”
“我喜歡。
”林敏淡淡地說，“而且沒有什麼吉不吉利，現在是講科學的時代。”
“哈，那等下見面我要說的話可能要把你的這個觀點給推翻了。”周圍忽然響起有節奏的腳步聲，林向陽指節輕叩門扉，林敏也接收到他的信號，馬上離開了他的門前。
“我今晚桃花運不要太好吧？這次是哪個美女……”
咔嚓，門把里轉動着鑰匙插入的脆響，打開的門前站着微笑的何時。
怎麼是你。
林向陽心中大聲嚎出一聲沒趣，盯着何時眼罩旁的那隻眼睛看：“何醫生，你找我？”
“睡得還好嗎？”何時碧藍色的眼眸里折射着幽暗的燈光，連那視線也一併像是精確切割的寶石，看着他的眼睛就像是看着走廊漆黑的深處一樣讓林向陽感覺不舒服。
“還好。”林向陽的視線偏開些微的角度。
“今天的事很抱歉，是我太粗魯了。”何時伸出一隻手，眨了眨眼看向林向陽，“對不起。請問你可以原諒我嗎？”
直球攻擊。林向陽一時間被堵得不知道怎麼回了，只是從喉部收緊的肌肉里擠出一句“嗯”，握住何時伸過來的手，表情終於遲緩地啟動，調動肌肉和皮膚在他臉上描畫出一副純樸的笑容，“沒事的啊何醫生，理解理解。”
何時看着他微笑，手心冰涼又乾燥，並沒有許多男人掌心裏粘稠的臭汗。
屍體。林向陽的腦子裏忽然冒出了這個詞。而這時何時也鬆開手抽回去，“感謝你的理解。那麼我先失陪了。”
林向陽猛地抬眼，看向何時的耳畔。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耳廓，再其下的一點耳垂。
那個耳墜又消失了。
……可能是我的錯覺吧。林向陽搖了搖頭，沉默地盯着已經被鎖好的門。
總覺得不太簡單。
他嘆了口氣，正放鬆了全身的神經，忽然門邊又冷不丁響起何時半帶笑意的聲音：“不過很抱歉的是禁閉還沒有結束哦。”
“知道了，謝謝謝謝。”你怎麼這麼陰魂不散啊，林向陽捂着腦袋，等何時的腳步聲完全消失了才沿着門板緩緩滑坐到地上，吹了一聲悠長的口哨。
門外的貓貓循聲而來。
“拜託你了哦！”林向陽笑眯眯地看着毛玻璃后迅速鼓脹起來的人體雛形。
……
他到達林敏的房間門口時，發現房門是虛掩着的。
他輕輕推開門，林敏正坐在床上，翻閱一本筆記本。見林向陽來了，她“啪”地合上本子，以視線迎接他的到來：“你收拾好了啊。”
“嗯。”林向陽一屁股坐到林敏的身邊去，“在看什麼？”
“沒什麼。”她淡淡地說，把話題的風向標一轉，“我想告訴你一個發現。”
“什麼發現？”林向陽往她的方向湊了湊，兩人的手指在無意間交疊，林向陽還沒來得及反應，林敏已經像一隻被燙到的貓一樣猛地抽開手。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有些尷尬地捋了捋鬢髮，一陣沉默后她才開口，耳尖上浮起一抹淡紅：“嗯……我發現通往7樓的鐵門在夜晚會消失。”
“消失？”林向陽心思都在線索上，不解風情地撓了撓頭，“那待會兒我們一起去看看？”
他不自覺地使用了“我們”，把林敏歸入自己所有的範疇。“我正想這麼說。”林敏沉下紊亂一瞬的氣息，再次抬起頭的時候，神情已經重新回歸一貫的平靜沉穩，“對了，林先生之前不是說想看我的房間嗎？”
“嗯……是，不好意思啊。”林向陽的視線意圖悄悄地溜走，但又在林敏清秀的臉龐湊過來時被截了胡，這回輪到他有點害臊了。
“可以哦。”
“嗯？什麼？”林向陽全身的神經和肌肉都宕機一秒，表情鬆弛成驚愕的模樣。
“我說可以。不過，我也搜過這裏，這個房間沒什麼好看的。”林敏垂下眼，“唯一有用的大概是我吧。”
“這樣啊……”林向陽點了點頭，卻不知自己已然將全身心的信任都寄托在眼前年輕的女人身上。
“林先生，我還有一事相求。”
“什麼？”
林敏遞出自己手上帶鎖的筆記本。
“我想把這個託付給你。”
林向陽愕然地接過筆記本，“可是，既然是託付，這應該是林小姐重要的東西吧？”
“正因為是重要的東西，所以我要給你。”林敏的手忽然覆上了林向陽的，白皙柔軟的肌膚摩擦過他粗糙的指節，觸動連接心臟的神經，將兩人的心率從手掌彼此傳達，“林先生，無論是出於客觀因素還是主觀因素，你都是我在這裏最能信任的人。”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順利離開這裏，但我覺得如果是林先生，一定可以幫我保管好它，然後帶出去。”
林向陽抬眼，對上她的雙眸，那視線沒有鋒利的邊緣，而是柔和似水，但又不乏堅定，令他想起滔滔的江河。
“……嗯。”他將手從林敏的手下抽離，隨即他的手緊緊握住了林敏的。沒有男女間的悸動，只有血管在他們的皮膚下熱烈鼓動，以純粹的情感將他們的心跳連接。
“我答應你，我幫你保管。”
“但是有一點——”林向陽豎起一根手指，“你必須好好活着。否則我不幫你了。”
“嗯——那好吧。”林敏的臉上泛起一絲笑意，“說到做到。拉勾勾？”她笑着舉起手，把彎曲的小指送到林向陽的眼前。“好。”他也微笑着應了，舉起手，小指勾上了林敏的。
“騙人是小狗。”兩人不約而同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