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驅鬼魔苗鄉服眾
祖父的師哥張牧師,自幼棄武從文,是個少言寡語的人。他為尋找靈石,天下遊歷,後來為避戰亂,來到祖國的西南山區。張牧師曾聽瞎眼老牧師生前說過,西南山區的黔水有一位老友黃老牧師。張牧師想,既然來到西南,不如到黔水拜謁一下老師生前的故友,或許也可請教他一些靈石的線索。所以幾經尋找,在黔水市下屬鄉村的一處小教堂,終於找到了黃老牧師。
這黃老牧師年近七旬,和瞎眼老牧師是多年至交,年輕時總互有來往,每隔幾年也能見面,彼此談論學問及教務。後來年紀大了,又因相隔遙遠,就無法再長途跋涉地互相拜訪了。近幾年最多是偶有書信來往。且說黃牧師聽說是故友的愛徒忽然來訪,非常高興,熱情地了接待了年輕的張牧師。
張牧師寒暄幾句,就把瞎眼老牧師去世的消息轉告給了黃老牧師,黃老牧師聞言臉現戚容道:“老友和我交往多年,平生樂善好施,正直善良,想不到就這樣匆匆地去世了。賢侄,聽說日寇已侵佔東南沿海諸城,不知你們海洲那裏的情況如何?”
張牧師道:“黃老牧師所在西南山區地處偏遠,一時還沒有罹難戰火,然而小侄親眼見日寇之喪心病狂的行止。當初日寇悍然發動“盧溝橋事變”后,很快就派大批日軍從沿海登陸,我們海州也不能倖免。日軍在當地扶植傀儡日偽政權,實施所謂的“以華制華,以戰養戰”政策,被占區的老百姓,早已受盡侵略者和漢奸們的剝削侵凌,民不聊生。”
黃老牧師又問:“不知老牧師歸天之後,運河區的教堂如何,信眾怎樣?”
張牧師喝了一口老牧師遞過來的一杯水,慢慢答道:“老牧師,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啊!我走後,這幾年,我也曾經在遊學的路上打聽過海州的情況,聽說在日寇鐵蹄之下,運河區教堂也沒能幸免於難,信眾也是四散避難去了。”
黃老牧師長嘆一聲,良久不語。隔了一會兒,緩緩道:“尊師生前雖眼盲,心卻不盲,曾和我有一些書信來往,信中也略略提過,他你和那小皮執事的性情,他都是最了解的,你師父早有意將牧會的大任傳與你,不料竟發生這麼多變故,賢侄這幾年遊學辛苦,想必也受了不少委屈,但不知老友臨終之時有沒有留下遺訓?”
張牧師聞言,潸然淚下道:“老師生前對我循循善誘,愛護倍加,實有委以重任之意,但小侄自知天賦駑鈍,德才不備,不足以勝任。現在想來,真是有愧師恩。老師走的匆忙,臨終前只握着我的手,囑咐我要儘力做好教會的事務外,也要想辦法追查靈石的下落。”
黃老牧師點點了頭,看看窗外連綿起伏的青山,深深地吸了一口那大山中獨有的新鮮空氣,想起老友生前,一直視自己是知己,感情篤厚。今見故人之徒,默然傷感。
良久,黃老牧師又道:“不知道賢侄知不知道這靈石的來歷?”
“聽老師粗略地說過一些,但詳細的卻不知曉,這次來拜見黃老牧師,正有意請您賜教。”張牧師回答道。
黃老牧師道:“這靈石和我、以及你師父都有一段不解之緣,論到珍貴,教外之人不知,但在教內卻是個難得的紀念之物……”
接着,黃老牧師將這靈石的來歷娓娓道來:
上文交代過,這靈石是兩塊石頭鑲嵌在一起的,裏面有個夾層,夾層內是一個合金的小盒,裏面放着一卷古代的羊皮經文殘卷。但具體什麼樣子,
大多數人也沒有見過。兩位老牧師是老一代的至交,這靈石不但是親眼見過的,而且還頗有淵源。
原來,這羊皮古卷是中東地區古代文獻中的殘卷,極少現世,卷內錄有殘缺的一些古希經文,是兩次鴉片戰爭后,某宣教士攜來入華的宗教物品。庚子教案后,許多宣教士罹難,這卷殘卷就遺留下來。後來中國本土的牧師,勵精圖治,改革教會,周濟貧苦,也一定程度地促進了中西方文化的交流,這殘卷就成了珍貴的文物。許多華人信徒慢慢接替了教堂的工作,兩位老牧師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們親眼目睹過這珍貴的殘卷,在運河區教堂奠基時,被深藏奠基石之中埋入地下。
後來,黃老牧師與故友分手,遊歷到祖國的西南部山區,眼見西南苗鄉大好河山,鄉民淳樸,但好多少數民族卻沒有文化,受當地地主土司侵凌,且兒童多有輟學、早婚陋習,深感應肩負此任,就攜幾名同工定居於此。他身穿苗人服裝,不嫌棄苗民骯髒破舊的生活環境,與苗民同吃蕎麥、包穀飯、洋芋,與苗民同宿牛棚、稻草堆和不衛生的木樓,一邊教導鄉民,扶危濟困,一邊倡導大家講究衛生,發放藥物,路遇苗民,無論長幼都有禮貌的謙讓,久而久之,深得苗人之心。
且說這年輕的張牧師聽了這靈石古卷的故事,愈加思念恩師之囑託,但當時日寇侵略中國,戰火頻仍,交通不便,尋找靈石古卷的下落如大海撈針,只能暫擱一邊,有待將來遇到合適的機會再尋找。
他見黃老牧師深居苗鄉,常與鄉民在田間壟頭一起勞動,一起唱詩,又幫助教導兒童文化知識,與群山中的鄉里鄉親,感情深厚,互助友愛,每日喜樂滿足,在這樣的亂世,真是世外桃源。
張牧師抬眼遠望,山勢連綿,梯田縱橫,花香遍野,可愛的苗鄉的孩子們,手拉手跳着民族舞蹈,大聲唱着黃老師遍的歌謠,不禁深深欽佩老牧師數十年的默默無私地奉獻耕耘,跟隨黃老牧師居住了一段時間,就下決心長住了下來,後來也就成為黃老牧師的學生。
卻說那苗鄉僻處西南,苗人世代劈竹木為材,搭建木樓,祖孫三代與牲畜都雜居住其中,平時耕種梯田、養雞放羊為生。一般村落都是在山谷之中,要去鄰近村落,都要翻越一兩座大山。宣教士曾為苗族創立文字,又教算術給他們,培養了許多苗族少年出省學習,為社會貢獻不少。至今仍有體育場、醫院、學校等百年遺迹。宣教士也積極勸導苗族同胞,講衛生、學文化、破除遺風陋習,被苗人視為最好的朋友。
卻說苗鄉民間常有鬼附之人,古稱“癔症”,又俗稱“撞科”,就是人被鬼附,行為異常,又常會做出傷害自己、傷害他人的行為。
有一天晚上,忽然有幾個人邊喊着,邊進了教堂,原來是有一個山村裡,一個年輕女孩被鬼附,被折磨得要死。他的父親是這村的村長,平時樂善好施,和老牧師相善,今晚特地派幾個人急急過來找老牧師求助。老牧師正逢身體偶恙,又兼老邁,大晚上趕山路不穩妥,張牧師一看,徵得老牧師的允許,自告奮勇帶着幾個教工,和女孩的鄉人一起前去。
苗人多不識字,對宗教信仰也是懵懂,但因老牧師常常帶義工救助鄉里,向來德高望重,又曾帶領苗人與當地土豪理論,爭取百姓利益,所以大家一有急難之事,都來找他。苗鄉荒僻,常有鬼附之事發生,得以老牧師常帶教工醫治趕鬼。民間都偷偷叫他們趕鬼師,這張牧師是年輕牧師,又是個生面孔,眾苗民本來就不太信任,心說這小牧師初來乍到,不知道行不行。心裏雖有幾分嘀咕,但老牧師派他前往,事情又急,就顧不得想這麼多了。
張牧師收拾了點隨身物品,帶了幾名年輕教工,就和幾個苗民,舉着火把連夜翻越了三、四座大山,到了山谷的一座鄉村,已是半夜。這女孩本是鄉村村長的女兒,附近苗民聽說請了老牧師來,有關心女孩家的,也不乏是有看熱鬧的,所以都一直守候在那女孩家裏,院內院外都是苗民,燈火通明。
張牧師一進院子,苗民們一看不是老牧師,都暗暗埋怨派去請老牧師的人,竊竊私語地彼此說:“沒有老趕鬼師來,恐怕難成!”
張牧師當時已過而立之年,正當壯年,雖然初來苗鄉不久,但也隨着黃老牧師走過不少山裡鄉村,對苗民的風俗習慣漸漸熟悉起來,深知他們雖然文化知識少,但多是淳樸善良,他們看任何事之前,先是要看人。黃老牧師之所以得到苗人的信任,是因為他一向以苗族同胞當做自己的家人,不但以誠相待,而且身體力行。
張牧師想罷,當時走到院落中間,擦了擦了額頭上的汗水,請來一位同來的懂得苗語的的同工翻譯自己的漢語,一邊比劃,一邊翻譯道:“眾位鄉親,老牧師年紀大了,今天身體又不舒服,我受老牧師的委派,就是代表教會來的,請大家放心,只要我們眾人齊心,向神禱告,必能趕走惡鬼!”這些有關宗教的話,大家似懂非懂,但看到這小張牧師一身正氣,滿頭大汗來到村間,不禁肅然起敬。
張牧師帶領幾個同工,先是了解了一下具體的情況,聽說女孩自幼體弱,時有被鬼附的跡象,厲害的時候,脫了衣服在家裏大喊大叫。村長只有這個獨女,平時愛如掌上明珠,這次犯的實在厲害,不僅大喊大鬧,還要拿刀刺自己,家人來勸阻,就拿到亂刺,若不是眾人幫忙暫時綁上她,也許早就出人命了。
張牧師了解了情況,先是安慰了家人一番,然後手拉手與眾位教工,苗民,連聲禱告,又告訴大家安靜等候,自己帶着幾個教工進到女孩的屋子,連續兩個多時辰,直到天明,院子裏的苗民聽到那女孩漸漸也不喊鬧了。屋門打開,張牧師和幾位教工終於出來了,村長和家人趕忙跑到屋子裏一看,女孩身上的綁繩早已經解開,蓋着被子甜甜地睡著了。眾苗民們高聲歡呼,擁抱小張牧師和眾位連夜趕來趕鬼的教工,接着舉起篝火,準備飯食,拉着張牧師挑起了苗族舞蹈。
後來,張牧師就繼承老牧師,幫助苗民教化兒童,醫治趕鬼,成為了附近鄉村有名的小牧師。
張牧師在苗鄉住了幾年,跟隨黃老牧師服務苗民,但卻把尋找靈石古卷的心思深深埋藏心底。一日,思念故鄉和故鄉的教堂,也挂念起小師弟來——也就是我的祖父,不免就提筆寫了一封家書,到省城托去往北方從商的朋友帶書信給祖父,信中也略略說了靈石的事,囑咐祖父有機會暗暗留意。因為當時連年戰亂,交通不暢,所以祖父收到這封信時,已經有近半年之久。
卻說歲月如梭,轉眼祖父已經長成二十多歲的大小夥子了,仗着自己有把子力氣,頭腦又靈活,雖逢戰亂,卻結交了幾個好朋友,在朋友的幫襯下,自己做起了批發水果的小生意,雖不富裕,但也是安身立命了。
由於日軍佔領期間,日軍掠奪了許多資源充作前線戰爭之用,老百姓許多民生必需品都非常匱乏,老百姓苦的沒辦法,許多人鋌而走險,從各種特殊渠道,弄來物資,互相交換,也有一些人淘來一些除了食物之外的其他物資拿來變賣或交換,當然也不乏不法之徒,拿一些地下盜墓的東西換東西。
卻說這詭巷,原本在老城區不算偏遠,但因教堂被毀,又時常傳說死人鬧鬼的故事,就少有人來,連日軍也很少來。所以,後來就成為一條老百姓販賣交換的夜市,隨着越來越多的人知道這裏,逐漸熱鬧起來,也逐漸有名起來。後來,這夜市就約定俗成地規定每周兩次交易,傍晚八點開始,有時持續到夜裏一兩點。由於不屬於官方市場,則被稱為“鬼市”。看看,這祖父所居的衚衕,就從詭巷變作了“鬼市”。自然的,人聚之處,必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