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暮光
趕到交接處的塵耘似乎沒怎麼太在乎此時【彗痕】的想法，把靈央緩緩放下，順手奪過諾倫手中的醫療箱，消毒、上藥、包紮，一氣呵成。特製的外傷處理劑對傷口的恢復看來挺管用。靈央似乎已經能站起來，不過還不能進行較大幅度的活動。
塵耘這傢伙沒有注意到，【彗痕】已經邁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他身後。靈央見狀，輕拍塵耘肩頭。
“營救對象受傷……本次任務無法視為‘成功’。”語氣嚴肅許多。
“得了，我挺好的……大哥！”靈央嗔怪道。
塵耘如同全身通過一股電流，無數過去記憶的碎片沖刷過塵耘的腦海——靈央在去年這會和他隨口嘮過她那位行蹤不定的，名為齊峻的大哥。此刻，保持鎮定的塵耘額頭流下一滴冷汗，他突然意識到剛才他抱着她跑的一路上發生的那些互動，全部都在齊峻眼中。
“你要學的……還有很多。”【彗痕】，或者該叫齊峻看着塵耘，偷偷長出一口氣，看着原先的戰術安排——他似乎調集了不少人待命。
接應的幾人進入小巷一側的樓房內，爬樓梯來到頂部——齊峻默許了塵耘繼續抱着靈央。齊峻看着剛開始航空管制兩天的城市上空，回頭看向塵耘：“這個世界上存在的異能……沒什麼不可能做到的——我先撤退了，接你們的人三分鐘后抵達。”齊峻從樓頂躍下，又在一瞬間騰空而起，周身逐漸附着上透明的冰晶——如同寰宇中盤旋的七枚彗星一般。望着逐漸消失在天際的齊峻，諾倫也直接爬下樓，離開現場。塵耘二人稍作等待後接應者抵達——卻是一個機械人駕駛着車輛。
漫漫歸途，二人坐於車內，塵耘望向天際的霞光——將半邊天空染上鮮紅。紫、紅、橙三色在天際鋪展開來，市中心的樓房在暮光映襯下顯出漆黑的色彩，與樹林的陰翳遙相呼應。這一路上，兩人一同陶醉於天光勝景，壓抑許久的煩惱也終於在此刻緩緩流出心扉，在兩人的無言中消散。不知覺間，略感疲憊的靈央悄然入睡，輕輕倚靠在塵耘肩頭；開出細縫的車窗吹入微風，將靈央的幾縷髮絲吹動，棕色的柔順髮絲在夕陽下閃耀。塵耘可沒見過這種場面，只得原地不動，生怕將她吵醒——他的耳根似乎紅了。
車輛在一棟居民樓前停下，靈央也恰好在此刻醒來。塵耘看向她的傷處，她嫣然一笑，自己起身，緩慢下車，朝房門口走動。塵耘本想攙扶一下受傷的靈央，她卻順勢將雙手搭在塵耘肩上，順勢滑落到他的腰間，並緊緊抱住，將頭輕貼在塵耘肩旁，細語道：“你在就好……”
她回到家中，塵耘回過頭去，接應的車已經開走了。塵耘也沒轍，獨自走在街巷中。
摩托的轟鳴聲由遠及近，塵耘回頭，卻順手接過一個頭盔。“愣着幹啥，上車！”重岩招呼着獨自行走的塵耘。塵耘坐上重岩從他父親處取來的重型摩托，在無人的公路上疾馳。
晚上回到家后，塵耘和之前上學那會一樣，隨緣看着信息。
“你猜我有沒有那種‘異能’？”靈央發了條消息。
“咋誰都有？”塵耘內心想着，緩緩打出一句“想聽”。
“用我哥的話，說我能和自然力量產生共鳴之類的……不過現在看來沒那麼誇張，也就能和些動物做些交談吧。還有，我倒是前幾天從飛到窗戶前面的一隻受傷的貓頭鷹那裏聽到些消息，似乎……”
“？”
“它說有人‘打算在今年年底策劃些大型行動’，
我也不知道是啥意思。”
“你記得和你哥說這件事啊，”
“知道……”
兩個在學校被稱為尬聊能手的人在這之後硬是聊了一個多小時，從兩個人家裏分別養的貓貓聊到這兩三個月裏的各種事情。期間靈央家裏養的那隻略顯豐態的藍貓甚至公然睡在她腿上，成為了二人聊天的絕佳素材。
工作之後的休息時間自然快樂無比，塵耘今晚入眠極快——雖說他平時是那種熬夜到凌晨快兩點第二天照樣精力拉滿的存在。
塵耘醒來，四周卻是斷壁殘垣。他的左眼再度陷入黑暗，卻能感受到四周能量的涌動。他試圖活動身軀，感覺卻遲緩不少——在他不經意間碰到自己臉上的胡茬時更為明顯。他的槍械無法召喚，取而代之的卻是由從未見過的晶塊組成的大劍。他面前的，看樣子是某種徹底失控的機器，正被地面上灰黑色的流體滲入。那巨大的機器突然展開攻擊模式，伸出它的附肢，刺向塵耘。他立刻舉起武器抵擋——
攻擊被他物擋下，塵耘看去，卻是一位銀髮少女，面容似乎有點熟悉。“愣着幹啥，老爹！”她的手套中延伸出閃爍的絲線，將那失控的機器纏住。適應了身體的塵耘衝上前去，抬起劍刃將目標劈開。“我的……女兒？”塵耘似乎很納悶。
“那［神明］被抹除之後的殘餘……都這麼難對付？”少女嗔怪道。“平時見到的可比這個危險，”塵耘的話語未經思考就說出口——連塵耘都沒意識到。
看來眼前的混沌之物沒有給父女倆太多寒暄的機會，塵耘清晰地“看到”遠處之物——漆黑的如同長矛的物體，正以極快的速度向他面前的“閨女”襲來。
“讓開！”塵耘順勢將少女推開，舉起大劍試圖彈開攻擊。重劍的確正好命中那物體的尖端，它卻帶來了遠大於預期的衝擊，將塵耘擊入身後的深淵。
那熟悉的下落感又一次到來，不過這回塵耘腦中卻充滿了無限悔恨——再也無法守護……
他閉上雙眼，內心憤然。
一陣摔落的痛感從背後傳來，塵耘再次睜眼，畫面卻是自己的卧室，朝陽透過窗帘的縫隙射入，照在塵耘從葬禮現場偷偷帶來的，靈央的那幅畫。
“夢境還是……那到底是……哪？”夢境的真實感達到了可怕的程度。
“看來藥效的副作用是夢境異常……”遠方總部的實驗室內，川錦將一瓶石墨粉末倒入反應釜內。諾倫走入，看着面前屏幕內各項數值：“按照數據來說，對於靈魂異常控制的關鍵，在於他自己。”
“話雖如此，這傢伙的矛盾性格可不是一兩天的……話說下一步行動不是還有一個多月？”齊峻也踱步進入。
“您的意思是……”
“先讓他休息一陣子，接下來行動中額外進行安排……”
“之前那麼多進【寥落】的人，怎麼沒見過你這麼上心，連那個【石狩】都給您安排過去了？”川錦的話語聽着輕鬆不少——他看來比齊峻年齡大些。
“您還記得三年前的【預言】？”
“難道說…”
“現在看來，他就是……”
“你看我這把老骨頭，這麼重要的事都給我忘了啊，”川錦從反應釜內取出成品，看起來是某種藥劑——看起來和之前那款淺紅色的有些相似，不過細節上的不同點還是十分明顯。
“別拿這種眼神盯着我，【寂靈】小姐，”川錦遞上已經裝配完成的藥劑，“下回任務的時候……你應該明白該怎麼辦。”
晚些時候，塵耘收到了消息——下次任務前待命。不信邪的他還找安確認了消息，才大膽地“度假”起來。
與之產生鮮明對比的，一個會議室內，齊峻正規劃着一場行動的大綱——他將威脅設定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等級。
另一處暗室中，黑袍下的兩人看着面前的鐵籠——三個籠子中關押着兩隻早已看不出具體種類的生物，在黑暗中蠕動着，發出低沉混沌的嘶吼，作為兩人對話的背景音——
“怎麼跑了一隻？”
“無所謂了……這兩隻的能力已經足夠了……”
“剩下的時間，能把這些強化到什麼程度？”
“足以用他們所有人的血淚繼續儀式。”
“很好，我期待這場行動……神的眼睛，”
“在注視着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