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晚風

為期一月有餘的修整對塵耘來說效果相當明顯，至少這個夜貓子看起來精神了許多，期間實際上也有個別任務，不過性質基本上是讓他保持手感之類的。中間某次任務期間，諾倫趁他不注意注射了新的成品，看來效果明顯許多。

冬日的一個早晨，剛吃完早飯的塵耘看了一眼新聞，一條醒目的消息霸佔着屏幕：

“市長將於今日中午與省內某官員一同視察修繕完成的主幹道，屆時將發表講話……”

“與我何干？”塵耘似乎對這些新聞提不起興趣，又雙叒叕溜回房間，極為熟練地打開電腦，與這幾天閑下來的重岩快樂地開黑。不知道是否屬於專業對口，兩人的射擊遊戲水平都不低。尤其是重岩，甚至在幾天前的一場遊戲中一槍崩了快一千米以外的某個剛上炮位的倒霉蛋。再加上一塊玩快十年的默契和相當專業的戰術，倆人似乎樂在其中。

“在30分鐘內集合，地點……”

塵耘收到諾倫的信息——看來是同時發給他倆的。

塵耘收到消息后光速下線，披上衣架上的風衣，抄起傢伙就跑。“自打你來之後倒多少事，”重岩抱怨兩句，也和他一樣，電腦一關，立刻走人。

冬天的街道略顯冷清，未落盡的枯葉在低空飄起。陰沉的天空中下起凍雨，潮濕的空氣似乎比北方更加考驗人的抗寒能力。稀疏的人影匆匆穿過街巷，在壓力頗大的工作之類驅使下無暇於他物。塵耘倒蹭上了他姐的汽車，在路過主幹道之時，塵耘隱約感受到一絲異常——他指出那種“異常情況”之後，交警並未找到任何線索。

或許因為今天為周末，寒冷如此的街道上行人也逐漸增多——誰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的新聞呢。塵耘還是提前十分鐘抵達會合處，他待在一處商場的室內停車場中，等着交接者到來。

“你還是到得這麼早，”重岩騎着那輛摩托停在塵耘旁邊，摘下頭盔。還沒等塵耘回話，重岩輕車熟路地從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個金屬瓶，對着嘴就喝下一大口。他的臉色似乎同時變得微紅，本來寒冷的身上往外稍微冒了點汗。塵耘好奇，奪過重岩手上的瓶子，對着鼻子使勁一聞：“嚯！”

“咋了？家族傳統啦！”重岩似乎有點疑惑，不經意間望向停車場另一入口，卻有一人向他二位走來。

“看來發任務的來了……看着不像大姐頭啊，”塵耘撓頭，順便拭去頭上的水滴——儘管他有車坐，但是出於隱蔽性考慮，他最後幾百米是冒雨走來的。

來者摘下兜帽，露出隱藏頗深的面容。深藍色的長發本應為中分的髮型，卻因為過長的前發將雙眼幾乎完全遮住。她撥開發絲，二人才注意到她的鼻樑上還架着一副圓框眼鏡，讓本不明亮的藍灰色瞳仁更顯朦朧。她抬頭看到塵耘兩人，臉色稍微發生了些變化，輕抿雙唇，不自覺地撫摸着臉上的兩點雀斑。躊躇了片刻，才開口：

“情報部…截獲一段異常信息，需要你們前去確認。具體行程將在三分鐘內發放。”看起來她有些社恐的模樣，她交代完成之後就趕快離開。

“你還不認識？”重岩看了眼眼神中充斥着疑惑的塵耘，以一種百事通的姿態介紹起來：

“這位是雪嵐，代號【天光】，是情報部的負責人……不過性格有億點內向，甚至有點自我封閉。她的‘異能’嘛，能截獲大範圍或者大段信息，以及電磁波屏蔽之類的，誰知道一直待在各個基地的她出現在這想幹啥。

”

兩人的耳機又一次收到不同的信號，二人於是於此處分別，重岩照舊騎上那輛看起來不便宜的重型摩托，朝主幹道的方向駛離。至於塵耘，他看着發來的地點，倒吸一口涼氣——

不但和重岩的路線方向相反，地點還和這兒四五個街區！

“想你姐我啦？”一陣熟悉的聲音傳來。塵耘火速上車，和安說了目的地。“話說……大姐你咋又過來了？”塵耘還是有點疑惑。

“不許我開車過來啊？至於你問的嘛……我要說是直覺，你信不？”安打趣道，順便穿過又一個路口。車子在目的地側面相隔一個街區的路旁停下，安好像察覺到什麼，卻比塵耘還先下車。

“有個快遞送錯地方了，”她自言自語，順便瞄了一眼街區上的一條小路，路的深處似乎有人群在騷動。與之一同映入眼帘的，是幾縷明顯的黑煙。塵耘原本無感，直到他定睛看到身旁的路標。

“！”那起火處分明是靈央家的方向。

塵耘和安招呼了一聲，隨即以先前測試的速度狂奔到人群外圍——他的左眼此刻直接能夠確定火場中還有他人。他在人群中穿梭片刻，繞過在外部維持秩序的警察，從一處角落穿行進入，直接到達火場的對側。

一個人影從對側的房屋牆壁旁閃開。塵耘見狀，踢起腳邊的礫石，正中人影的後腦。那傢伙應聲停下，手上的汽油桶也一同落下，滴下的數滴液體在其腳旁點燃，那傢伙的皮膚似乎也在緩慢燃燒着，空氣中瀰漫開一股怪味。

“就是你！”塵耘立刻掏槍射擊，充滿能量的子彈將其頭顱擊碎，但這傢伙並未倒下，反而發出如同煎肉的聲響——與此同時，原來應是頸部的位置迅速生長出成團的肉塊，還時不時滴落些許。不出幾秒，就又出現了取代頭顱的“肉團”。

塵耘接着開火，槍械由於特殊的結構並未發出太大的聲響。槍彈打入那具軀體，它卻突然挪動起來，如同癲狂地向塵耘衝來——那傢伙的速度也異於常人，以至於仍在分析面前生命體的塵耘還沒完全反應過來之時，它已經衝到塵耘面前，揮動已經變成那種肉塊形狀的手臂。塵耘將身體向一側閃躲，無奈之下揮舞起他的風衣——皮革與布料在接觸這傢伙的瞬間便被腐蝕得僅剩一半。塵耘於是丟出殘破的衣着，剩下的布料或許由於來犯者身上的高溫，在空中就燃燒起來。

接下來的纏鬥中塵耘無法脫身——敵人的特性使得他不可能硬接它的攻勢，只得在並不大的後院中且戰且退，藉助地形和殘餘的建材周旋。有好幾次都看起來已經將它擊倒，但這傢伙的再生速度似乎一直在加快。最快的一次甚至往一旁噴射出些許深黑色的，發出惡臭的粘稠流體。

“……！”塵耘深呼吸一口，扔出一枚震爆彈。他不禁回想起那個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的“夢境”，回想起夢境中的自己的“晶體”。

“這東西……真的能行？”塵耘趁那傢伙正準備着下一次重擊之時深吸一口氣，屏息凝神。他試圖將自己的力量在右拳上聚集，腦海中卻在此時感受到一陣本不存在的聲響——一陣逐漸明顯的求救聲音，是……靈央的聲音。

凝聚的力量中增添了本能的憤怒。

塵耘又一次睜眼，再次以驚人的速度衝鋒，右拳上似乎附着了某種力量，正被泛出紅光的淺藍色力場包裹。這一拳結實地擊中了它的腹部，散開的力場將它的身體撕裂，破碎。它破裂的軀體流出些許黑色的流體，也被溢出的力場清除殆盡。塵耘面前，只剩下一縷灰色的“魂魄”。

那魂魄試圖從已經斷裂的院牆逃離，卻在細微的燒開水一般的聲音后徹底消散。塵耘向那邊看去，卻是一隻手還拿着包裹的安。她的笑容此刻卻略顯詭異。

“這些傢伙已經能達到這種程度了？”

安凝視着現場的慘狀，突然往塵耘左手邊仍在燃燒的房屋瞥了一眼。塵耘心領神會，立刻轉身，伸出雙手，卻正好接住從殘破的窗中跳出的靈央。似乎在她“與自然力量共鳴”的效果影響下，燃燒的火焰並未傷她分毫——哪怕是她的長發。此刻，她不自主地蜷縮在塵耘懷中，止不住地咳嗽。

“沒錯，‘據點’暴露……看來人沒什麼大礙。警方與消防部門已經到達，不排除屆時人手缺失的可能……【殮葬】明白。”安在和塵耘指明方向後繞路回到隔着一段距離的停車場——車輛已經轉移完成。

停車場內，靈央在車的後座上終於緩過神來，不禁看着她面前的安——塵耘在車外等待指示。“你家裏沒別的人吧？”安趕忙問道。

“爸媽在外地工作……您是？”靈央反問一句。

“他姐。”塵耘指向車外的塵耘，他此時剛收到下一步的指示。

塵耘在十秒鐘后打開車門：“我得走了，你原地待命。”塵耘和安對了個眼神，又望了一眼憋了一肚子話的靈央，輕關車門。他又往口中放入一顆薄荷糖，立刻沿着一旁的水管，爬上樓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