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就看王爺急不急了
陳朝顏放下借契和指紋紙,準備拿筆標註信息時,謝玄先她一步拿過筆,沾了朱墨后,隨意點到地形圖上。陳朝顏看了兩眼,確定他點的位置無錯后,答道:“不後悔。”
如果沒有跟他來盧陽郡,縱然最後他還是會捉拿周大人和孟柏山,但只要宋家還在,她在青溪縣基本沒有立足之地。
至於逃亡到別處……
沒有錢、沒有公驗,她哪裏也去不了。
謝玄似笑非笑地擱下筆,“溜須拍馬並不適合陳姑娘,陳姑娘想要什麼,可直說無妨。”
陳朝顏並沒有被識破心思的尷尬,直接而坦蕩地說道:“宅子、田地、勞壯力,最好再有二三十貫可供我周轉的錢。另外,讓起陽到郡學讀書。”
謝玄又笑了,“陳姑娘倒是要得理直氣壯。”
陳朝顏提醒:“是王爺讓我直說無妨的。”
“的確是我說的沒錯,只是我很好奇,”謝玄看向她,“陳姑娘就從來沒有想過跟着我嗎?以父皇對我的榮寵,陳姑娘只要跟着我,可說後半生的榮華富貴都能享用不盡了。”
“伴君如伴虎,”陳朝顏半真半假道,“我無法保證能一直討得王爺‘歡心’。”
謝玄戲謔:“只要陳姑娘能一直斷案如神,就不必討我‘歡心’。”
“那更不行了。”陳朝顏將手裏的指紋紙放到他跟前,以便他能更好地觀看后,說道,“所謂斷案如神,不過是運氣好。運氣不好,就如周忠才的這個案子,我就保證不了一定能破了它。”
謝玄提着筆,正要點到地形圖上,聽到她這話,他的動作一頓,掀眼看向她。
“沒有要挾你。”似乎知道他要說什麼,陳朝顏搶先一步說道,“從目前的種種線索來看,周忠才的死都很不簡單。”
至於怎麼個不簡單法,陳朝顏斟酌了片刻,才說:“就好像他的死,是一道早就設定好的程序。何時死、怎麼死、怎麼善後等,都是早就安排好的。”
“想要破他的案子,必須抓住背後設定這套程序的人,或者說組織。”
“但你也看到了,這個組織里的人行事不僅有章有法,而且狠辣果決。幾乎是我們才透過借契查到石志,石志就沒了。”
月見忍不住說:“這麼說,我們就拿他們毫無辦法了?”
“那倒也不至於,”陳朝顏玩笑道,“再大的組織,也有人用完的時候。只要我們找到的線索足夠多,那他們這裏自盡一個,那裏自盡一個,遲早有把組織自盡到再無人自盡的時候。這過程中,如果有人貪生怕死,那我們就可以不用再找線索了。”
月見嘀咕:“這要等到什麼時候?”
陳朝顏道:“等到什麼時候,那就要看你們公子怎麼審了。”
謝玄接過她遞來的指紋紙,掃兩眼紙上記載的住址,一邊往地形圖上做標記,一邊問道:“陳姑娘認為該如何審?”
陳朝顏偏頭看向月見,故意逗弄道:“看我剖屍如何?沒有針對性的目標,就單純地剖屍,先將人胸腔打開,再將心肝脾肺腎等全都摘出來,再剖開。完后,接着剖腦袋、剖背部和四肢。如果你們想看,我也可以嘗試剖一剖十指。”
月見迅速捂住耳朵,並背轉過身。
陳朝顏輕笑,“才兩個字就受不了,吃飯的時候我再細說起來,該怎麼辦?”
謝玄看看她,又看看月見,最後又看回她,“得罪你了?”
“沒有,”陳朝顏慢悠悠地說道,“只不過在我吃飯時,說了句不過黃白之物罷了。”
“我已經賠過禮了。”月見跺着腳說。
陳朝顏揚一揚眉,“但我沒有接受。”
“原來也有你害怕的東西。”謝玄說。他的眉梢和眼角都染着笑,顯然對於她避諱石志失足跌進茅廁淹死一事,既感到荒唐,又感到好笑。一個連開膛剖肚都不怕的人,竟會怕這個?
陳朝顏看他一眼,將從石嬌兒書案上帶回來的幾冊《詩經》拿出來,翻到《王風-采葛》篇后,推到他跟前。在他看時,她又示意月見將那兩個兜肚拿出來。
月見磨磨蹭蹭不肯拿。
謝玄也清咳着拒絕:“告訴我結果就行。”
陳朝顏看着他偷偷發紅的耳根,揶揄:“原來也有王爺害怕的東西。”
“這些都是淚痕?”謝玄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
陳朝顏輕笑兩聲,在他抬頭看過來時,想到去長柳街的馬車上,月見說他睡不好會找人麻煩的事,趕緊收斂住笑意,說道:“王爺再往後翻幾頁。”
謝玄翻后,看着同樣的淚痕,若有所悟道:“石嬌兒是被逼迫的?”
“看來王爺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陳朝顏說。
謝玄又往後翻了幾頁,確定再沒有淚痕的詩篇后,他又翻回來,翻到那篇《緇衣》,忍一忍后,問道:“除了這篇詩,還有什麼證據?”
“還有……”陳朝顏戲謔地揚起一側眉梢,看着月見問,“那兩件肚兜呢?”
謝玄定定地看着她,看了半晌后,撐着桌子半傾過身,而後壓身與她坐姿保持同一高度后,慢悠悠道:“陳姑娘,是在暗示我什麼嗎?”
兩人之間的距離相隔不過三四寸,近得幾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的面色如畫,目光灼人,陳朝顏堅持不過三秒,便敗下陣來。悄然咽一咽口水,又挪開視線后,陳朝顏道:“王爺想多了。”
謝玄似笑非笑地瞧着她不斷滾動的喉嚨,輕笑:“既是我想多了,陳姑娘肯說實話了嗎?”
陳朝顏悄然瞥他兩眼,“等我腿好。”
謝玄挑起一側眉梢。
“我是說,”陳朝顏端起茶杯,避開他的視線后,說道,“月見說那兩件肚兜是用搶針綉出來的。”
月見瞧瞧謝玄,又瞧瞧陳朝顏后,說道:“是綉宮坊的綉品。”
“綉宮坊……”謝玄輕喃兩聲后,目光再次落到《緇衣》詩上。叩手輕敲着書案,他沒有直接下結論,而是問道,“除了這兩樣證據外,還有別的嗎?”
“你昨日去長柳街時,應該已經問過那雜役和婆子了吧?”陳朝顏問。
謝玄‘嗯’一聲,“是一個叫李二的菜農給石嬌兒報的信。在報完信后,他應該就躲起來了。從他的行徑看,他和石嬌兒應當是一夥兒的。”
陳朝顏點頭,她也是這樣想的。
“已經派人找他了。”謝玄道,“能不能找到,難說。”
陳朝顏沉默一瞬后,說道:“只要王爺肯將來盧陽郡的目的如實相告,那能不能找到他,對整個案子而言,其實並不是很重要。”
謝玄勾起嘴角一側:“早前陳姑娘好奇我的身份,願以師承何處同我做交易,雖然交易的結果不太愉快,但我大人大量,可以不予計較。現在陳姑娘又好奇我來盧陽郡的目的,不若我們再做一次交易如何?”
陳朝顏回以一笑后,直擊要害道:“周忠才、石嬌兒和石志的死因都很明確了,唯一不明確的就是殺人動機。殺人動機是揭露兇手基於何種心理實施的殺人行為。可以說,只要明確了殺人動機,就可以大致地鎖定兇手方向。而殺害周忠才的兇手是何動機,跟王爺來盧陽郡的目的顯然一樣。王爺不說,這個案子當然也能繼續查下去,只是會浪費大量時間而已。”
“我不着急,就看王爺急不急了。”
謝玄笑了,笑得滿臉春色。
w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