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金絲雀x替身太子（9）

歡歡叫丫鬟們停了手，平復心情，良久，才緩緩道：「是，女兒許久不見父親，和父親玩鬧了一番，來人，父親今日累了，帶他下去休息。」

她當然可以打常榮源，甚至可以殺常榮源，但是殺了之後，肯定會有無窮無盡人會來殺自己。

妻殺夫，子殺父，總是與一個男人殺妻殺子不同，如果這個男人還是一個所謂一家之主，那就更佔便宜了。

姑爺這時候才回過神來，看着岳父的慘狀，像是被冒犯了一樣，跳起腳來：「放肆！放肆！世間竟有如此惡婦！」

看到歡歡回頭，頓時罵聲卡殼，然後就是更大的怒火，恨不得讓如此惡女賤到泥里才對。

歡歡看向常清凈，皺眉問：「你丈夫？」

常清凈看向男人，覺得對方的姿態倒進胃口：「兩個月，他小妾上個月生了對龍鳳胎。」

「那我借你個人，今天就可以。」歡歡淡淡的說。

常清凈雙眸一亮，連連道謝，一口一個妹妹叫的親熱，同時叫來自己的貼身丫鬟泡芙，泡芙自小習武，力氣大的驚人，堵住姑爺的嘴，堂堂榮河河下白家嫡次子，就如同死狗一樣被拖出去了。

等歡歡走後，福壽鬆了口氣，忙問女兒：「你又在盤算什麼嚇死人的事。」

說著，福壽麵上不禁帶上憂愁，當初自甘墮落嫁與一個有婦之夫做平妻，當然不是為了風花雪月。

而是看清了世家與皇權在權利上是對立面，而自己作為皇室公主，天然在皇權陣營，若是嫁與世家，那這輩子就只能是一個只有面子沒有裡子的旗幟。

她那時候越想越不甘心，因為她看的清楚，作為世家宗夫，唯一的光明出路就是老來做封君，但誰會奉別人的母親做封君？作為皇室女，又有哪個世家會讓她的兒子做繼承人，那麼自己為丈夫操持宗族半輩子，到頭來反倒是為旁人做嫁衣，皇上得利，世家得利，憑什麼只有自己要犧牲。

她翻遍了那時期的青年才俊，科考前等者，世家子佔十分之九，剩下一成，唯常榮源算是人中龍鳳，而且長得溫柔俊美，身後無世家牽扯。

這樣的人，皇兄肯定要提拔為自己的棋子，而且常榮源的第一個妻子是江南第一商戶「尤半城」，於是她跪到皇兄面前，說自己對常榮源一見鍾情，此生不嫁，甘為平妻。

皇兄這個人從小就聰明的令兄弟姐妹害怕，那時第一次正眼看她，笑着說：「既然姐姐喜歡，弟弟當然滿足。畢竟，血脈不可斷，情愛無可負，姐姐，朕說的對嗎？」

第二日，賜婚平妻聖旨和封名號福壽一品公主的聖旨一同下達，享堰洲，梓州千戶食祿，封地孔先郡。

次年，她生下常清凈，小名平安，常榮源一年連跳六級，不過而立，任戶部尚書，僅次丞相之下，聖心大悅，封其二妻誥命。

她這一生，沒有大聰明，卻無甚過於費心的，唯有一點，自己的女兒過於聰明，從還在襁褓里就揮着小手指揮奶媽給自己換尿布，長大一點整天嘀咕着奶油土豆雪糕，再長大一點，就開始為這份聰明受累了。

「娘，我好討厭這裏。我不可以捧腹大笑，不可以跑步，不可以睡到日上三竿，不可以靠自己養活自己，於是只能對男人感恩戴德，不可以考大學，不可以旅遊，不可以抽煙，不可以罵髒話，不可以開黃腔，娘，你知道嗎？我以前是個宅女，最討厭爬山，但那是我和朋友爬完山，穿高跟鞋逛過商場之後，才知道宅在家裏的好，我喜歡呆在家裏，但那是我出去之後才明白的道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娘，好難，穿越小說都是騙人的，能掙錢又怎樣，只要我是一個女人，就總會有男人理直氣壯的來搶我的東西，比如我的合作商，比如我招的管家，比如我常榮源，娘，你知道嗎？我第一次認識我爹，他可以那麼理直氣壯的搶我的勞動成果。最可怕的是這裏的法律，這裏的權利，這裏的社會意識，這裏的男人甚至是女人都認為這樣的傷害是我應該受的……娘，你覺得呢？我爹搶我東西，還讓我不要拋頭露面，他打壓我，否定我，辱罵我，所有人都是。」

「但恐怖的是我發現我反抗不了，因為傷害我的是一種社會意識，世界上有三分之二的人都有一種意識，這個意識就會變為社會意識，這裏的兵不是我認識的兵，他們會搶劫，會搶女人，會殺人取樂，甚至會把女人和小孩炮製為人肉乾充當糧草。這裏的法律不是憲法，女人告男人要先受三十大板，而男人只用賠一頭牛，哈哈，一頭牛，這裏的路不是柏油路，從北京到河北要走一個月，我如果離家出走，還會有男人搶劫，女干殺，然後他們投誠，賠一頭牛，娘，你覺得呢？我是不是太沒用了。」

「我自覺是一顆珍珠，而不屑與砂礫碌碌為伍，因為覺得自己是珍珠，因此遠離避世，不肯融入。然後不斷用憤懣的不甘飼養這顆過於自傲敏感的自尊心，卻發現自己只是一顆稍微光滑的鵝卵石而已。」

福壽哭着把不到腰高的女兒抱進懷裏：「我的小平安啊。常榮源那廝搶你東西，娘幫你搶回來。」

小女孩推開母親，瘦的臉頰凹陷下去，眼睛顯得格外的大，像是氣息微弱的黑貓，她幽幽的看着母親：「娘，那我可以這輩子不嫁人嗎？那我可以十八歲再嫁人嗎？我討厭這個世界的男人，我看他們一眼就想吐，穿越女的絕美愛情又怎樣，還不是在一個父權壓迫社會。娘，我給你說個笑話，我在很久之前看過一篇黃文，那個世界觀就是為黃而黃，女人的地位底下，妻子是像x女又一樣接受調教的，然後在宴會上，妻奴是要像狗一樣當眾展示，然後那個男主人們，沒有讓女主被別人打，然後女主覺得受到了保護，男主們覺得這樣就是對女主恩寵。」

「我那時候只是看的爽，我喜歡看這樣的文，不代表我喜歡接受這樣的事。我現在覺得我就是那個女主，我就是那樣被展示又被保護的狗。是，或許這個世界有人長相俊美，忠貞不二，才高八斗。可是憑什麼，憑什麼這樣我就要接受嗎？我就要愛上嗎？這樣我就要放下我對這個世界的恨嗎？」

常清凈又煩躁起來，在屋子裏走來走去，蹲在角落碎碎念，一邊說一邊啃手，指甲啃的短禿禿，滿是口水，甚至混着血絲，神情滿是疲憊，雙眼卻亮着不正常亢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