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逃唱歌的猴子（下）
樹上那物毫無防備，突然中彈，疼得一陣抓耳撓腮，口中大叫“昏丹”不止。“你敢罵我‘混蛋’——”阿郎又發一枚泥球。那物已有防備，突然跳到另一根樹杈上，口中仍然“昏丹、昏丹”地罵個不停。
阿郎再發一球。
那物又一個縱躍，揚手抓住一根樹杈想繼續縱躍——不想那樹杈細嫩了點兒，“嘎巴”一聲脆響，從樹榦處斷裂。那物“哎呀”一聲，從高處掉落。聾獸興奮地“旺旺”大叫，帥虎也“嘿嘿、嘿嘿”地興奮不止，要等那物掉落地面時撲上去，將其逮住。不想那物抓着斷裂的樹杈不鬆手，而那樹杈被下面樹杈卡了一下，那物趁勢翻身而上，抓住一根粗樹杈，再一翻身，靈巧地蹲在了上面。斷裂的樹杈掉落下來，那物又“昏丹、昏丹”地罵起來。
阿郎又發一彈。那物一個縱躍避開泥球，躥到另一棵樹上，再幾個縱躍，又無蹤影了。聾獸和帥虎尋着氣味繼續跟蹤，上了駱駝山的最高處——駝峰。
星星好像疲憊了似的，有一些回家睡覺了，剩下的一些眼睛也朦朧了，天空黯淡了許多，那野人的影子也變得更加模糊。
野人蹲在大樹下——駝峰上只有一棵大樹，長在懸崖邊兒，樹榦斜着伸向峭壁外面，下面是一千多米深的山谷。胡楊所長突然伸開雙臂攔住大家，卻沒來及攔住聾獸和帥虎。它們立功心切，都想搶在對方之前撲倒目標——帥虎的速度受程序限制，無法隨心所欲，結果被聾獸落在後面，急得大喊大叫：“笨蛋，等等我——笨蛋，等等我——”
聾獸“旺旺”兩聲算是回答，卻沒有減緩速度。
那物知道不是聾獸對手，“颼颼颼”爬到樹上，蹲在一根較粗的樹杈上，下面就是深谷。見聾獸和帥虎守在樹下，那物忽然明白被逼上絕路了，再沒有了先前的沉穩，一會兒跳到這根樹杈上，一會兒攀到那根樹杈上，也不說人話了，“吱吱吱”地怪叫不停，越來越不安……
“不能再嚇它！”胡楊所長快速地思索着，“要兩全其美……”
帥虎聽懂了胡楊所長的意思，緩緩退回：“聾獸，回來，笨蛋！”
聾獸沒有“回敬”帥虎，也聽懂了胡楊所長的聲音，轉身回來趴在阿郎身邊。
“也許，該我的秘密武器出手了。”
“試試吧！”胡楊所長叮囑道，“把它逼回來，千萬別傷着它！”
小雅已從背包里拿出一架無人機：“是！它不僅僅是物證，還應該受到保護。”然後在無人機腹部安裝了一個球狀物，再拿出遙控器，指揮無人機飛起到空中，再一點點向野人頭頂降落……阿郎第一次看到無人機，驚訝的目光跟隨忽閃着的光點移動……聾獸跟主人的表情差不多，驚得有些痴痴獃呆。
野人忽然發現四五米高的地方，有個光點忽閃着朝自己降落，還發出“嗡嗡”的令它驚恐的響聲，頓時嚇得不敢動了，仰頭獃獃地望着空中。
“笨蛋，快回來呀——”帥虎着急地提醒。
聾獸也“嚶嚶”地不安起來。
小雅指揮無人機朝那物降落的目的，就是把它從樹上逼回。大家的心情也是越來越着急，忽閃着眼睛看一眼無人機，看一眼野人，來回交替看着。那野人卻沒有返回的意思，突然怪叫着使勁兒搖晃樹杈，連樹榦也跟着顫抖起來。
“是不是我們距離太近了？”胡楊突然擺動手勢命令大家後撤，連聾獸和帥虎也跟着向後退——要給野人留出更大空間。
無人機距離野人頭頂只有一米了。小雅發出命令，讓無人機停止降落，空懸在那裏。野人竟然發出一聲凄厲的怪叫，身體向前一躍脫離大樹，朝深谷縱下——寧願跳入深淵粉身碎骨，也不願再被人類捉住！
聾獸嚇的“旺”一聲大叫，帥虎一隻後腳跺地惋惜不止，阿郎雙腿突然變軟說不出話，連胡楊所長也心疼地“哎呀”了一聲……小雅嚇的雙手一抖，急忙啟動命令，無人機朝野人追落，突然球體張開撒下一張網……待無人機升起時，網兜里一個物體一邊怪叫着一邊掙扎——正是阿郎認為的野人！
無人機飛回、緩緩降落地面。
阿郎湊近了細看網中掙扎的野人——竟然是一隻穿着男人半袖上衣、腰間扎了一根布條的成年猴子！“嘿——會唱歌會說人話的猴子！”阿郎撓撓腦袋，“變態獸醫的試驗品——他讓猴子學說人話學人唱歌？”
“不光猴子，還有貓、狗、豬、綿羊、驢……”小雅已經收起無人機，“禍害了二十多種動物……”
“他——變態獸醫——算不算科學實驗？”
“誰都有權力進行科學試驗，但是，把試驗建立在動物的痛苦之上，是應該受到譴責和懲罰的——雖然我們是動物——它們是動物，但是，也應該被尊重和保護。”這句話竟然是帥虎說出來的。受到讚美之後，它竟然得意地扭動幾下，惹得聾獸生氣地“旺旺”了好幾聲——聾獸的意思是“顯擺啥呀，哪兒都有你！”
回到白鶴村時已經天亮了。
警車正要從櫻桃家大門外駛過，不想，小嘮叨和白公鵝衝出大門攔住警車。緊跟着，櫻桃跑了出來，趴在半開的車窗上着急地說：“‘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嫌疑人被我姥姥和牛爺爺還有我抓住了，正在我家‘一枕清風涼徹骨，夢於物外閒遊戲’呢！”
真是一個令人驚喜的消息！
大家馬上下車，快速進了櫻桃家——黃姥姥拿着擀麵杖坐在屋地中央凳子上，牛爺爺拿着燒火棍坐在門旁凳子上，渾身往外散發著酒氣——二人都有些疲倦。他們也抓了整整一個晚上嫌疑人，焉能不辛苦不勞累！再看炕上，果然是變態獸醫，雙手雙腳被繩子捆着，仍舊“呼呼”大睡，還打着毫無節奏感的呼嚕，也是酒氣熏人……
胡楊所長點點頭：“看來，他知道我們會用帥虎和聾獸追逃，根本無法逃走。所以羅鍋嶺上給猴子穿了他穿過的半袖上衣，用布條扎住腰間打了死扣，讓猴子無法脫下，通過衣服上的氣味一直吸引我們。猴子有機會回歸大自然，必然去遠離人類的地方，而變態獸醫改變身上氣味返回……只是，為什麼來櫻桃家？為什麼喝這麼多酒？”
“有我陪他，不醉？怎麼可能！”牛爺爺比先前精神了許多，手中燒火棍也放下了。“他經過村子時已經晚上九點多，一定餓的受不了了，身上沒錢，食雜店賒賬丟人，正好看見櫻桃在院子裏跟小嘮叨和白公鵝玩兒，就進來了。他可是鎮上最有名的獸醫，十里八村的，只要養過雞鴨鵝狗豬馬牛羊的，誰不認識他？蹭頓飯很容易嘛！”
櫻桃接話道：“他進來跟姥姥打招呼，說從外村趕來要回鎮裏，餓了，也走不動了。姥姥急忙請他屋裏歇着，給他做了菜炒了飯——哎呀說錯了，給他做了飯炒了菜。他也真不客氣，還要‘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唉——姥姥打發我給他買酒，從食雜店回來路上正好遇到牛爺爺，我就把牛爺爺請了來——我爸在家時常說一個人喝酒沒意思——沒想到，牛爺爺跟他一陣神聊，把他聊高興了，以為在自己家呢，結果‘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了，開始酒後吐真言……”
“聽他說做動物實驗被你們抓，他用了什麼‘虎離山狼離山’的計謀，把你們給甩了。加上聽說你們接走了阿郎和聾獸，就知道這傢伙犯法了。牛老弟故意奉承他，我也奉承他，我外孫女還說將來拜他為師學獸醫，跟他一起做實驗——結果、結果他醉的不省人事，成了我們俘虜了。”黃姥姥越說越高興，“嘿嘿……我們也算為法律做貢獻了吧？”
“算——算——當然算！”胡楊所長示意小雅解開獸醫手上腳上繩子，戴上手銬，“等他醒酒了再走吧，大家也歇歇——哎黃嬸嬸，我們餓了一整夜呢……”
“明白、明白——”黃姥姥高高興興地忙着做早飯去了。
牛爺爺站起身：“我得回家補覺了——啊對了，櫻桃，今天上午放假了啊。”
“謝謝牛爺爺！我也要‘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了——嘮叨郎，不許惹我的白公鵝跟小嘮叨！”櫻桃用眼睛翻着阿郎。
“沒那工夫，我還回家餵羊呢。”阿郎帶着聾獸走出櫻桃家院子，調皮地朝拴在大門上的猴子做了兩個鬼臉。回到家看見門上的鎖，摸遍了全身衣兜，也沒有摸到鑰匙，忽然想起昨天把鑰匙鎖在屋裏了……
忽然，傳來猴子的歌聲——
猜雲之囝窩心方鄉
空缺飛於灰一悠昌
愚通削山山腰着陰光
休奢俚江真災嚕傷
猜雲之南歸軀低方
汪詩芬芳濉風飄央
阿郎忽然明白，猴子唱的是——
彩雲之南我心的方向
孔雀飛去回憶悠長
玉龍雪山閃耀着銀光
秀色麗江人在路上
彩雲之南歸去的地方
往事芬芳隨風飄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