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霍家
回到家裏,爺爺嘴巴扒着葉子煙,見到我扛着個黃花大閨女就回來了,只能搖着頭瞪了我一眼,罵道:“跟你爹媽一個德行,總愛給自己惹麻煩。”
爺爺和奶奶幫阿寧準備了些熱水,我也幫忙處理了下傷口,同時阿寧忽然握住我的手腕,毫不客氣的叫我幫她理個髮。不出所料,女人嘛,脫離危險后考慮的第一件事,無非是愛美。
我拗不過她,翻箱倒櫃一番,拿着大剪刀忍氣吞聲的問她道:“還是以前那個樣式?”她點點頭笑而不語,躺在太師椅上,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的理髮服務。
今晚比起以往,顯得格外寧靜,剪刀咔嚓一聲,細碎的黑髮掉落在地,她以前款式的利落短髮,可以初見雛形了。我無奈心想,她畢竟是我領回來的人,所以這虧我是吃定了。理完髮,阿寧跟我住一間屋。
睡下后,我假裝自己倒頭就睡,實則假寐來監視阿寧,雖然中途我有幾次差點睡過去了,但好在醒來后阿寧沒有動過。
夜已經深了,外面的天暗沉沉的,只有星光點點,月亮則被雲給遮擋住了。阿寧仍舊保持着一個姿勢,我合計着她應該是睡著了,便扭頭朝她一看,誰曾想到她也如此,我們就這樣,大眼對小眼地看着對方。
“你.......”為什麼都沒睡,我們互相指着對方,表達出自己的疑惑,但隨即她閉上眼,翻身又背對我。
看來阿寧也跟我一樣有所顧忌。她雖然同意跟我一起來我家休養,但畢竟人生地不熟,之前跟我還有過矛盾,雖然我說我不計較,但她作為當事人,肯定還是會糾結。
我翻了個身,看着天花板,將右手放在枕頭上,脖子枕在上面,另一隻手撥弄着自己的長發,與阿寧不同,寧願黑髮三千丈,看着舒坦。我道:“這裏應該比你待在野外安全多了。我也願意幫助你,不過我肯定得防一手的,因為你的一切都太令人難以置信了,死人怎麼可能復活呢?當時發生了什麼?我腦袋裏太多疑問了......”
我不是在要求她給出一個答覆,因為對她來說可能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幾個問題的答案。
虛構的世界,遠遠比現實世界的虛幻更荒誕。我感覺每一天都是在接觸各種難以用常人思維想像的東西。那個圈子裏的人,卻能夠把接觸到各種信息看作是習以為常的事情。雖說這麼久了,我也見識得多了,但仍然感覺得到自己對於這個世界的無知。
阿寧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瘦弱的身軀微微起伏着,不一會還是翻過身來,又苦笑着看我,我也不好說她什麼,不過能看出來,她應該是沒有騙我的,身上也沒有那種讓人感受到不安氣場,但給我的感覺有點怪怪的。
此時窗外的雲漸漸散去,月光透着窗子的鐵柵欄映照進屋內,讓我和阿寧可以互相看清楚對方的臉。她仍然沒有想睡的意思,眼睛就那麼睜着。
我也就這麼看着她,盯着她那雙眼睛,漸漸有些恍惚迷離。正當我快合上眼帘時,好像看見她瞳孔中猛地閃出兩道豎紋,不知是想到什麼,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背後突然冷汗暴出,人瞬間清醒了。我的心跳狂跳,頭不知覺的往後挪,藉著月光,便死死地盯着她那眼睛,那雙眼眸空洞又沒有生氣,雖說看着我,但眼神似乎又沒有聚焦在我身上。
從今天見到她開始,我一直沒有仔細觀察過她的眼神,藉著月光,終於得以看清。剛剛感受到的那股怪異,想必便是因為她眼神的緣故。
那眼神看得我直犯怵,我下意識地把身後向後仰,用手抓住了床沿。這模樣有理由讓我懷疑阿寧是活死人,人是已經死了,但是屍體保存得很好,被什麼髒東西操縱着屍體做事情,所以眼神才這麼空洞。
我的手慢慢摸向枕頭下的刀套,又縮回去。她要真是死人或者是粽子我倒不那麼害怕,這種東西沒幹掉多少,至少也見過幾個。關鍵是要是我跟個死人一起待了一天,還睡一張床,聊着天,這就有點晦氣又駭人了。
怎麼離開解雨臣身邊沒多久,自己就凈是遇見這檔子事,看來真要把他當吉祥物,每天以他為中心來轉個幾百回。我做了幾個深呼吸,吞了口口水,看着她,膽子也大了起來。
與其這麼耗下去,不如直接了當一點,隨即保持着手抓床沿,另一隻手則慢慢伸向阿寧的臉頰,輕輕觸碰了一下,又把手伸向她的手臂。
她皮膚溫熱的體溫在我手上慢慢擴散,我探手放在她的鼻子下,給我手指的反饋證明眼前的阿寧不是活死人,只是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是這樣。
“你做什麼。”她說著,但嘴卻沒有張開,那聲音從哪裏來的?我大吃一驚,一長串血紅色的長物從她的短髮里盤旋,伏着頭,盯准了我,如閃電般飛竄出來,它邊吐着蛇信子,模仿着阿寧的聲音說道:“睡了吧。”
“靠!”我嚇得跳起來,頭硬生生撞到木頭做的床靠背,自覺眼前一黑,不管是腦門還是頭頂都是一陣陣生疼,只能眼睜睜看着那蛇咬向我。只好哀嘆自己命不久矣,希望遠在北京的解雨臣能夠得知噩耗后,給我收個全屍。
“這娃子確實中邪了。”我急促的呼吸着,睜開眼,發現自己人被放在院子正中央,只見爺爺和阿寧蹲在我周邊,還在細細研究我。
“你!蛇妖,看我這不就劈了你。”我指着一臉無辜地阿寧,腦子裏一片混亂,還沒緩過來,看見她就氣血上涌,撈起衣袖就想把她給就地正法了。
爺爺一手拿着葉子煙,一手大力的給了我個栗子,“我在這兒看你躺在這裏嘟嘟囔囔了一上午,做噩夢了還真怕你把這老屋給掀了!”
這一下把我打清醒了,爺爺背着手走了。阿寧留在這裏,我捂着疼痛不堪的腦袋,看了看周圍,太陽當空照,明顯已然是第二天,這噩夢明明沒多長,卻給了我一個世紀的錯覺。
我默默看着穿着我衣服的阿寧,她嫌棄的拉了拉衣領,雙手插在緊身牛仔褲兜問我:“你都夢見什麼了?有這麼嚇人嗎?”
“你覺得呢?”我拍着胸脯,心有餘悸,看她穿戴整齊,精神狀態比昨日好上很多,不禁想着,短短一晚,這女人就又恢復到往日那種精神奕奕的模樣了,若不是她之前甘願給裘德考做事,那她天生就是吃探險考古這碗飯的。
“為了不影響你的睡眠質量,也為了揭開謎團,我準備下午就離開。”阿寧笑着調侃道,她走不走我倒是無所謂,可她卻拿出一個錢包在我面前晃。
“我的錢包怎麼在你那邊?”我想搶回來,她轉手又握住,硬是生吞了我的錢,阿寧眨着眼嘟着嘴,把我當冤大頭了:“孤苦無依的小女子,沒有手機,沒有路費和飯錢,麻煩王小姐通融通融,想必善良的王小姐是不會見死不救的吧?”
“你不是之前在路上聊天說有個弟弟嗎?我乾脆借你點錢,你自己找他去!”我想阿寧是把我當吳邪對付,堅持要回來,但她還是不給。
見這招對我沒用,裝作委屈道:“唉,看來王小姐真的視財如命,這錢就當是我借你的。有什麼消息,我想,等我們下次相遇時再說。”說完,給了我一個飛吻,轉身去卧室收拾行李去了。
見她這樣是鐵了心要走,我便也不客套了,軟磨硬泡讓她留下欠條后才安心向她道別。
同意她隻身離開不見得是一件壞事,畢竟昨天那幫人應該是來追她的,讓她繼續留在這裏,難免給這個村子造成不好的影響。
只是她這麼一走,又不知道多久能見到她,也無法搞清楚她究竟經歷了什麼。但知道得越多,意味着將遭遇的危險也越多,這樣說不定是最好的選擇。
送走阿寧,我收到了解雨臣發來的短訊:早點回來,機票已經買了,我這邊差一點收尾,大家已經準備就緒。
我故意回了一條噁心他: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想我了嗎?
點擊發送,咧着嘴盯着屏幕,不知道他會回什麼,很快叮了一聲,我點開看,他卻回道:“…你的短訊套餐還有多少?”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他什麼意思,但隨後,手機信箱來了十幾條短訊,我瞬間明了,恨不得把自己給埋在土裏。
吳邪:?是你本人發的嗎?收到請回復…
潘子:大花,你…唉,算了…
秀秀:大花姐,你知道嗎,你這短訊一發,小花哥哥現在都快要笑翻過去了。但是,我也很想你!
老高:在打麻將,有空再回。
解家小弟甲:姐,是要發工資了嗎?
………
最後是解雨臣:這些話回北京對着我當面說就行了,你看,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吃過飯後,我很快去機場回了北京。解雨臣開着黑色轎車等我,他笑着看我,我知道是在笑那個烏龍事件。
我裝傻充愣特在行,他也沒說什麼,剛上車還沒系好安全帶,他就開動汽車帶我趕去了霍家。
解雨臣告訴我,今天最後一次和霍家那幾個少爺談判,談話盡量控制得很短,讓那些人猜不透真實的情況,而吳邪潘子他們則還在杭州和長沙募集人手,處理盤口。
霍府門口站着很多人,我們剛下車,就有個黑衣墨鏡男笑靨相迎,很顯然他是衝著解雨臣來的,他的正面一直朝向解雨臣,而一旁的我一點也沒有引起他的注意。
解雨臣向我小聲嘀咕道:“今天有點反常,你看霍府門口的人很少,老太太的事情肯定引起他們的注意了,在這裏大擺空城計。那幾個兒子他們也知道老太太如果出事對霍家不利,但又想趁着老太太不在撈點利益,想向外人表現出一切正常的景象。”說完解雨臣冷哼了一下。
霍老太幾個兒子的想法跟我們是一樣的,都想先瞞過外面的人,以免動搖霍家在老九門的地位,但不同的是,我們是為了保護霍秀秀還有霍老太,而她的兒子們是想給自己賺足好處,不想盤口給別人奪去,或者找解家麻煩。
那墨鏡黑衣男把我們領進了霍府,宅子裏的人手也很少,稀稀疏疏幾個走過的人還是流露出平日裏生活的樣子,一點沒有異常。
霍秀秀在門口等着我們,見我們來了,一路小跳過來將我們挽住,可能是在本家,姿態卻並沒有平時活潑,小聲說要帶我們去會客廳,說她幾個哥哥事先不知道我們要來。
走了一條長廊,我的背上開始滲出汗水,不由得讓我鬆了松自己的襯衣。氣氛格外特殊,這種威壓感不是人給的,而是這座宅子本身,我不喜歡這樣的宅院格局。m.
應該是這座宅子的使用者和設計師在當初修建時就故意為之,想起來我爺爺以前教我風水時跟我講過,有些宅子風水不好,你走進去會覺得很邪乎,很壓抑,還有些帝王居所會設計得給人一種威壓感,這是因為這些所謂的天子本質上也是普通人,有些身材長相還很醜陋,他們為了讓天下蒼生和臣子們對自己服從,就從建築下手,請天下工匠打造出這種“禁城”。
據說有些風水太好的房子也會有這種感覺,配合上能工巧匠便能打造出與禁城相類似的功能。想來這可能也是霍府人手少的原因,因為這已經足以嚇退大部分人了。
由於這種建築,來客會感到心慌,不像我比較敏銳,發現了這種異樣,常人可能很難發現,待他們入座會客廳,與霍家人談生意時,這種慌亂感會影響他們對於生意的判斷,讓霍家人可以掌握談判節奏,讓來客能夠順着他們的節奏走,使得霍家可以在生意中掌握主動權。
想來霍家出那麼大亂子,這幾個妄圖繼承霍家家業的男人們還能端坐在此,一方面是想穩住大局,另一方面大概就是因為這建築的特別之處可以讓霍家在生意里立於不敗之地吧。
見我們來了,那幾個霍老太的兒子還是有點不屑,可瞳孔一瞬間還是明顯放大了,幾個人交換着眼神,又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讓我們看茶入座。
其實對於我們來說,他們已經輸了,剛剛那個細微的舉動已經暴露了自己的想法,在生意上切忌讓對方知道自己的想法,一旦對方知道了你的利益點,就可以以此大作功夫,你只會被動地被牽着鼻子走。
這是我這麼多年做生意悟出來的經驗,也是解雨臣跟我說的不要讓外人知道你的想法。只能說霍老太的事情確實對他們來說很關鍵,本來這建築對於他們是有利的,現在我們已經反客為主了。
按照解雨臣的想法,對方肯定很想知道我們的第一手消息,但我們這個時候什麼也不要說,他們問一句我們再答一句,回答的內容也要是無關緊要的東西,他們越在意的,我們越要顧左右而言他,對方越慌,對我們越有利。
一個年紀稍大點的人說起了客套話,對我們的道來表示歡迎之類的,接着就開始直入主題,問我們廣西那邊究竟是什麼情況了,一旁稍年輕一點的人附和着,並且假惺惺地問我們要不要霍家出人手支援我們。
解雨臣給我拋了個眼神,意思是讓我來對答。
通過解雨臣和霍秀秀,我對霍家的那幾檔子事還算比較了解,這些人對我來說都是長輩或者前輩,我便做出一副恭敬的樣子,跟他們周旋。
他們問霍老太現在怎麼樣了,我就說廣西那塊兒斗進展很順利;他們問有沒有最新的消息,我就說想要破解廣西的秘密還很困難。
幾輪下來,對面明顯不耐煩了,開始把希望寄托在解雨臣那裏,但解雨臣卻故意說,廣西那邊是我在負責聯絡,他也無法了解得很清楚。
那個年紀稍大點的拍桌子就起身了,呵斥道:“不是我說你,解雨臣,解大當家,你安排人手就是這麼安排的?廣西那邊情況你知道有多重要嗎?我們霍家自家的事難道要你過問?”說完氣呼呼地坐了下去,抖了抖腿。
解雨臣笑着喝了口茶,伸手作出安撫的樣子,緩緩道:“是霍婆婆親自指定我和吳家小三爺去幫她做事,那麼廣西那邊的情況不是你、我隨便就能說的。況且你們的人手也沒法動,要是變動了,這碩大的京城,那麼多雙眼睛可看着呢。還是那句話,以解霍兩家的交情,理應信任對方,我呢,就和秀秀去把霍婆婆接回來。盤口的話,老太太她老人家走的時候是什麼樣,回來就得是什麼樣,很合理吧?大花,我們走。”說著便起身往外走,我也立刻起身跟了上去。
藉著餘光,我看到那幾個人滿面愁容把我們的背影盯着,他們無法做出判斷,看來我們今天的作戰算是成功的。
現在霍家處於風雨欲來的狀態,應該暫時不會有什麼岔子了,後方相對來說已經沒有壓力,唯一的需要面對的難題,也就是廣西那邊了。
吳邪和潘子那邊事情處理好后,我們也同時動身前往了廣西機場。
本來以為我們到了廣西,會有以往那樣的麵包車來接我們,結果在機場我看到了二十來人的隊伍,潘子領頭,後面的人全部打扮成旅行團的模樣,搖着旗子,一臉享受。
看來這就是我們去巴乃的人手了,雖說看上去不是很靠譜,但潘子告訴我他們都是下斗的好手。潘子還告訴我們,裘德考在廣西放話要跟解雨臣和吳邪見上一面,這不禁讓我很擔心裘德考在謀划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