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阿寧
等吳邪見到精疲力盡的我們時,已經是火拚完的第二天中午。我們什麼都沒有明說,現在是時候展開新篇章了,屬於他吳家的、吳邪的東西,無論使用什麼手段,這終究還是要回到他手上。
小哥和胖子還困在墓里,五天時間內,我們必須在這期間內集合起人馬趕去救人。潘子和吳邪在長沙一邊物色新人,給盤口做大清洗,又一邊慢慢重新拾起吳三省的事務。
積沙成塔,光是還拖延至今的各小盤口的走貨貸款,就有幾百萬,順便再加上長沙總部的爛賬,總計已經有小一千萬。
儘管他倆都是吳三省的親近之人,也了解他的習性和手段,卻仍然不敢說自己就能做的和他本人一般無異,能在短短几天內把事情擺平,對他們來說是個比較大的挑戰。
而解雨臣這邊,他想趁這個空檔,帶着秀秀回北京,繼續解決解霍兩家的矛盾,否則是不可能毫無顧忌的去巴乃救人。
至於我,解雨臣沒有做任何安排,他甚至一聲不吭的就帶着秀秀離開了。我沒有怨言,他是當家的,一切都有他自己的道理。我便理所應當的被解雨臣留在長沙,和吳邪他們到處奔波,打打下手。
就在第四天,我們即將起身去巴乃時,我老家的生產隊隊長給我打電話說,我爺爺說有急事要我趕快趕回來。我無可奈何,又憂心忡忡,我知道爺爺他除非真的很緊急的事,是不會隨便要求我回來。
可現下胖子小哥生死未卜,火都要燒到眉毛上了,我無法權衡兩者的先後次序,最終解雨臣替我定奪,催促我先回老家,隊伍的準備工作做得很完善,巴乃那邊自有他們頂着。
用了半天時間,一口水都沒喝,我氣喘吁吁的回到自家老宅門口,扶着門框,和一臉懵的二老面面相覷。
我傻了,問道:“不是有急事找我嗎?”爺爺沒弄懂我到底在說什麼,我又問了一遍,的確沒這回事。
我感覺自己被愚弄了,以防萬一,去找那個生產隊隊長確認了一次,他說是個陌生男人跑他那邊,留下我的手機號碼,叫他給我捎段話,這鍋他不背。
我心裏咯噔一下,得知這個線索后,差點把自己人生里知道的所有陰謀論都給套上去了。
百思不得其解,正當我拿着諾基亞,給遠赴巴乃的解雨臣一行人報告這烏龍事件時,就該想到抄林區小道回家也會碰見怪事。
西南林區的山高差異懸殊,地形崎嶇,未開發的地方很多,這邊整體發展是滯後於周邊很多的小鎮,所以鎮子背靠的這座山,連條像樣的路都沒有。山麓盡被綠植覆蓋滿,除非自小生活在山裏的人,外人是很難暢通無阻的上下山。
我略有艱難的穿過高出我一個頭的綠灌叢,信號始終接收不穩定,就在這時,腳踩及一個軟塌塌的東西,我低下頭查看,頓時意識到這明顯不是什麼死物。而是一隻腳。
我有點被嚇到,可那一聲“靠”還沒罵出來,正面就被挺起身的不明物體抱住,肩頸被人禁錮住,那雙剛被我踩過的腿盤在我身上,因為被人限制了活動,重心不穩隨之倒入叢中。
對方的手掌死死地捂着我嘴巴,一道熟悉的女聲在我耳畔響起,女人溫熱的吐氣噴在我的脖頸邊,她輕聲又隱隱帶有威脅道:“別出聲!”
她很輕,就算我的四肢被控制住,又被撂倒在地,我也是可以把人掙脫開。近處的草地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聽起來是好幾個人在這附近緩慢踱步,透過草叢縫隙看,光線沒照好,皆看不清楚面孔,只有他們手裏的黑色槍/支格外顯眼。
我想着身後的女人,尋思我這是招惹到何方大神了,這下好了,要稍微出了差錯,我們兩個手無寸鐵的人大概率要被一鍋端,就不得不配合她。
我點點頭,手不自覺地想比個OK的手勢,身後的女人似乎是被嚇了一跳,以為我拿武器了之類的,身體用力向下壓,捂我嘴的手抽動了一下,但隨即繼續將我按住。
草叢那邊有隻麻雀飛了起來,那群人一下子就舉槍對準將其打落。就像剛剛想的一樣,我現在只能順從這個女人,因為她並沒有拿武器指着我,而我對草叢外面的那一撥人毫無認知。
我現在輕舉妄動,被那群拿着槍的人以為我是跟這個女人一夥的就不好了,畢竟他們都在戒備狀態,我可能連跳出來說我是好人的時間都沒有,就被斃了。
不管怎麼樣,跟這個女人待在這裏都是最好的選擇。
我努力降低自己的呼吸頻率和聲音,保持着姿勢不亂動,但身後女人的鼻息一直在我脖子上撫動,癢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我緊閉一隻眼睛忍耐着,這時眼前所見到的讓我感覺自己六根只剩下了眼和意,再察覺不到耳、鼻、舌、身。
我透過草叢,終於能看清楚他們的長相,看到了一個男人,跟我爸長得一模一樣。我的心臟瘋狂地跳動着,這是老爸?他為什麼會在這裏?為什麼要拿着槍找人?
我在腦海里思考着這幾個問題,想起來我老媽以前講過一個俄羅斯諺語,“長得像鴨子,走起路來像鴨子,叫聲也像鴨子,那它就是鴨子”,但她還告訴我,這只是諺語,很多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
我察覺到有一絲不對,這個長得像老爸的人,形似但神不像。他嘴角向下耷拉着,眼瞼也遮擋住一半的眼珠,往兩邊傾斜,眉毛在眉心快湊成一團,看起來惡狠狠的。
左臉似乎還被人割傷,傷口處翻出的血肉清晰可見。我印象中的老爸不是這樣的,他不管遇見什麼事,眼裏堅毅不屈的光芒是永遠不會湮滅的。
我一時不知應有怎麼樣的態度來面對這個人,只能思索着這其中的原因。那撥人環顧四周也沒有找到就在他們身後躲着的我們,於是慢慢地走遠了。
我們繼續趴着,直到聽不見任何撥動草叢的聲響后,身後的女人突然拍了拍我肩膀,讓我回頭。我不知道她在用什麼埋伏我,雙手保持着戒備,先把目光轉過去,然後慢慢轉身。我不知道今天是個什麼鬼日子。我回頭看到的,是本應該死去的阿寧。
我一下癱坐在地上,腦子裏已經是一團亂麻,閃現的一會兒是格爾木療養院的畫面,一會兒又是解雨臣和張起靈撕開人/皮面具的畫面,甚至連林正英殭屍片都想到了。
不對啊,吳邪親眼看見阿寧死在他面前,這大白天的,不會是阿寧的鬼魂跑來和我再續前緣了吧?我心裏暗自罵道:“老天爺,你這叫什麼事,剛剛來個像老爸的人,現在來個疑似阿寧的女鬼。我也沒下幾個墓啊?沒理由那麼倒霉,祖師爺保佑,菩薩保佑......”
我閉着眼,雙手合十低聲祈禱着,想想怎麼唱大悲咒。那個長得像阿寧的人撣去臉上的汗水,或許是汗水流過了她傷口,她眼角抽動着。
隨後像看傻子一樣拍了拍我的臉,輕聲嗤笑道:“喂,殺豬的,我人沒死,不信你看看我。”
她的聲音是那麼的像阿寧,但那個狡猾的阿寧的確是死了。我睜開眼睛,愣愣地看着她的臉,不,這就是她。稀泥滿面也掩蓋不了她的美麗,眼睛黝黑清亮,略有些疲憊,頭髮長了不少。
只是臉上很多傷口,有些傷口還沒有結疤,仍帶着血,她衣不蔽體,就幾條布料掛在身體上,以前手上戴着的那串銅錢也不知去向,說是逃難也不為過,不知道她到底經歷了什麼。
我也不知道我哪裏來的膽量,伸出手去撫摸她的臉頰,但是這臉就是阿寧的臉,也不像人/皮面具。我和她以前的那些舊賬,在再度相會的時候,已經是一筆勾銷了,留下的只有對她死而復生的欣喜。
拽着她的臉皮的手,繼續囂張地向外扯了扯,她疼得把我手拍下去,又罵了我一句。
那一刻我的聲音不經意地顫抖着,但又害怕她不是阿寧,是個冒名頂替的陌生人,於是憋回眼淚,小心翼翼的問道:“阿寧...阿寧...你不是...”
“是啊。”阿寧嘆了口氣,眼神晦暗不明,似乎並不想開口,我們的交情說不上好,甚至是互相看不順眼。
我和她沉默了幾分鐘,阿寧斟酌着,最終說道:“...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記憶在醒來的時候就像是重置了一般,彷彿一切沒有發生過。我試圖找到線索,可發現我人卻莫名地從蛇沼來到了大山中,身上攜帶的所有東西全都消失了。”
“我在大山裡徘徊了幾天,遇見剛剛那群人,他們似乎認得我,可我不認得他們,他們一見面就朝我開了一槍,被我僥倖躲了過去,之後我用盡了所有的精力去躲避他們的追捕。我知道這很離奇,我自己本也不相信,直到遇見了你,這裏面必定有什麼聯繫。”
“所以,你到這裏做什麼?”她問道,“我老家就在這,你說我在這裏幹嘛?”我回嘴道,正思考着,忽然想到一事。
“.....!”阿寧話音剛落,我便一把拉起她的腿,抱在懷裏細細查看,手一路往上,摸到了一道長疤。
實在是出其不意,她被我拽得驚慌失措起來,阿寧邊蹬着腿,紅着臉蹙眉叫到:“你想幹什麼!”
摸到自己想摸的,我鬆了一口氣,笑了起來。雖然自己的想法得到了驗證,但這一行為實在很流氓。
看着阿寧警惕的眼神,我有點不好意思的放開了手,解釋道:“在海底墓的時候,你還記得我在你大腿上劃了一刀嗎?當時你騙了我們,差點害死我們,可我那一刀也算是報復了回來。現在,我只想確認你到底是不是本人,還好刀疤不騙人。”
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咬緊了牙關,努力讓她自己不把力氣花在這無關緊要的事上,猛地把腿抽回去,冒了一句:“你這蠢模樣還真是沒改。”
“這叫欲要看究竟,處處細留心,胖子教的,都是乾貨,懶得和你多說。”和她一樣,我看見她那瞧不起人的模樣,就想故意氣她,像個臭屁小孩似的。
我看着天色漸晚,側頭看周圍深淺不一的腳印,估計那群人發現了草地的異常會折返過來。
然後一屁股坐回地上,嘴裏叼着
根草,悠哉悠哉地問她道:“話歸正傳,你出去後會不會繼續為裘德考賣命,我是真的不感興趣。也許你會幫我們,也會害我們,但是不影響我救你出去。走吧阿寧,和我一起回家,你這一身傷,呆在這深山老林遲早病死。”
“你懂什麼?”阿寧沒有回復我的邀請,哼了一聲,扭過頭不理我,也許是在我那一通低情商的發言后,激怒了她,不知為何,她就死活都不願意和我回去,比生產隊的驢還倔。
我耐心也是有限的,兩個女人一番唇槍舌戰後,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光是溝通是不能解決問題的,就需要一個人站出來一槌定音。
最後乾脆把人往身上一扛,不得不說阿寧還是比麻袋輕得多。可能阿寧覺得丟人,不斷叫我放手,我認為她就是面薄,便不顧她的掙扎,埋頭連夜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