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要早點回來
中午時分，天空下起了雨。
室外一陣寒冷肅殺。
柳若雪坐在靠窗的矮榻上縫製衣裳，魏亦玄在一旁靜靜地看着她。
注意到魏亦玄的目光，柳若雪放下手中的針線，朝他笑了笑。
她的笑容有些生硬，清亮的眸中含着些許擔憂。
魏亦玄知道她在擔憂什麼，起身坐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小柳兒不要擔心，一切都會順利的，相信我。」
柳若雪挽住他的胳膊，靠在他肩頭，虔誠地說：「四郎，我相信你。」
魏亦玄輕輕「嗯」了一聲，溫暖的指腹在她的手背輕柔地摩挲。
「對了，四郎，」柳若雪抬頭，從袖間取出一樣用小紅綢包裹的物件遞到魏亦玄面前，「這是我在城隍廟為你求的護身符，你帶在身上。」
魏亦玄打開紅綢，一個精緻的香囊出現在眼前，香囊樸素典雅，銀白的絲線綴着細細的雪紋，同心的雪紋中間是一個小小的「亦」字，「亦」字旁邊龍飛鳳舞地走着幾條雜線。
這雜線在淡藍的香囊上看起來有些突兀，對不懂的人來說，是一種多餘，但對魏亦玄來說，卻是觸及心底的歡喜。
他盯着香囊看了許久，山泉般清澈的眸子如山花爛漫，一直開到眼底。
「若雪的亦玄......若雪的最......」
魏亦玄喃喃着還待往下念，柳若雪食指抵住他的雙唇，面若桃紅，溫婉可人，「四郎不要念了，讓人怪難為情的。」
魏亦玄說：「好，我不念了。」
柳若雪奪過香囊，垂眸掛在魏亦玄的腰間，「符放在香囊里，不僅不容易弄丟，還可以防雨水侵害。」
魏亦玄的目光從腰間的佩飾轉到柳若雪的臉上，那張臉因為懷孕較之先前圓潤了些，烏黑濃密的長睫毛微微顫動，好像落在鮮花上扇動翅膀的蝴蝶，顯出幾分孩子的淘氣，等那雙水靈的眸子抬起時，那份淘氣消失，儘是少女的嫵媚純真。
魏亦玄忍不住湊近身子，在柳若雪唇角親了親，深情地說：「謝謝你，小柳兒，我一定會把母親平安帶回來。」
從寢殿出來，魏亦玄一直待在書房，他把皇城重獄的地圖和分工部署又詳細看了一遍，確定沒有紕漏后，才叫來林琅，讓他去一趟承嘉酒樓。
從承嘉酒樓回來，林琅帶回了兩個消息，一是胡星、江辰、應帆、墨希等人一切準備就緒；
二是通往西洲的秘密通道被查封了，聽說有商販從西洲秘密引進珠寶香料，哄抬物價，擾亂市場秩序，被同行告到了市舶司。
市舶司發佈通告北桓至西洲貿易通道暫時關閉，所有往來「北西」的商戶和物品都必須嚴查。
一路風塵，林琅有些口渴，他端起一盞茶慶幸地說道：
「好在最近沒有消息傳遞，不然就危險了。」
兩口熱茶下肚，他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殿下，咱們西洲的香料珠寶售價一直低於北桓，我昨天去買玉鐲的時候也還是原價，今天突然就漲價了，是不是有點反常？」
反常自是不必說，魏亦玄擔心的是有內鬼，但在沒查明前，他不會輕易說出口，只是淡淡道：
「北西通道大多數商戶是我們的人，看來這條通道已經暴露了。」
林琅有心擔心：「那......那些商戶會不會有危險？」
「危險倒沒有，就是有些麻煩，墨遠恐怕要頭疼一陣子了。」
麻煩總比危險要好得多，林琅鬆了一口氣：「殿下，那我們接下來要做點什麼？」
「眼下的當務之急是今晚的行動，等過了今晚再說吧。」
說到今晚的行動，林琅瞬間變得嚴肅起來。
魏亦玄起身走到窗邊，信手推開窗戶一角，生冷的寒風進入，撩動他的髮絲，「天黑了，你去兵器庫挑幾副弓弩，帶着防身用。」
「好，我這就去。」
林琅去兵器庫不久，魏亦玄也出了書房。
寒風攜細雨。
昏黃的燈籠在風中晃動，不遠處的寢殿裏，柳若雪面色蒼白，神情疲憊，彷彿在隱忍着什麼，見紫珠進來，她吃力地站起身，問道：「四郎出發了嗎？」
紫珠連忙扶住她，輕聲道：「現在出發，阿平在門口候着。」
「扶我出去，我有話對四郎說。」
聽她要出去，紫珠有些着急：「外面正下着雨，太子妃如果現在出去的話，殿下一定會分心。」
柳若雪低頭看向自己隆起的腹部，它已經隱隱作痛了一天，為了不讓魏亦玄分心，她讓紫珠瞞着所有人，現在疼痛加劇，怕是不久就要生了。
紫珠說的對，她如果現在出去，魏亦玄一定會分心。
「好，我不出去。紫珠，你去幫我給四郎帶句話，就說下雨天我一個人睡覺害怕，讓他要早點回來。」
「好，我這就去。」
紫珠淚眼朦朧，匆匆出去了。
魏亦玄和林琅正要上馬，紫珠追出來叫道:
「殿下……殿下，太子妃讓我跟您說，下雨天她一個人睡覺害怕，讓您要早點回來。」
魏亦玄心窩一軟，重重點了點頭。
紫珠走到林琅身邊，呢喃道：「你，你也要早點回來，不然……」
她的「不然……」沒說出口，林琅卻懂了，他微微一笑，盯着她道:
「知道啦，我可不想讓你生氣，瞧你這一身都淋濕了，趕緊進去吧，可別著涼了。」
紫珠依依不捨地往後退，臉上淌着的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
「照顧好小柳兒。」
魏亦玄交代一聲，同林琅消失在黑色的雨幕里。
紫珠學着柳若雪的樣子，在心裏默默祈禱:
「慈悲的上蒼，請保佑殿下和林琅此行順利，平安歸來。」
回房換了身衣裳，紫珠聽見內院一陣吵鬧聲，跑去一看，原來是柳若雪要生了。
鄔管家正在門口按穩婆的吩咐指揮丫頭僕婦送熱水，紫珠連忙撥開人群，擠進房裏。
柳若雪躺在床上，面色蒼白，白皙的額頭沁着豆大的汗珠，穩婆半跪在床邊，一會兒安撫她，一會兒探頭往裏看，「不要怕，不要怕，再用點力，再用點力就出來了。」
紫珠半跪在一側，緊緊握住柳若雪的手，「太子妃，你要是疼就喊出來。」
穩婆這才注意到，從開始到現在柳若雪一直沒有出聲喊叫，抬頭看去，她的嘴唇已經咬出血來。
穩婆見過太多生娃的女人哭天喊地，像柳若雪這般堅強的還是頭一次見，震驚之餘，不免勸道:
「太子妃疼就喊出來，千萬不要忍着，女人生娃痛哭是常事，不要覺得不好意思。」
穩婆的話說完，柳若雪終於壓抑不住，痛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