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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手指着醫學實驗室大門外的黑色轎車,問道:“看來,你們這裏一定是來了貴客,他是經常光顧這裏么?”
何偉站在我的後面,慢條斯理地走向我的面前,說:“這一位是上海的高級督查林文龍先生,他這一次來,是來公幹的。”
我聽了他的話,轉過頭往裏面的暗門上看了一眼,然後轉過頭去。說:“這一位林先生一定是送了一具屍體來的吧,而且是一具女屍。”
何偉和凌慧很是驚訝的注視着我,看了我好半天。我自己都不想說什麼。因為,我來這裏老半天,竟然如此被冷落。此時此刻,我像一個架子上的商品一樣被觀察着。作為他們倆人的老同學,我覺得我不應該是個顧客。至少他們應該倒一杯水給我。而不是一直站着。我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凌慧滿臉疑惑地開口道:“你真的是一點都沒有變,還是和當年一樣,對任何事情都觀察入微。”何偉接著說:“你猜的一點都沒錯,簡直絲毫不差。”
聽了他們倆人一前一後的說話,我站在旁邊忽然就笑了起來。就在這時,林文龍和四個警員從木架後面的暗門中走了出來。
自從林文龍從裏面暗門裏出來,他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我的身上。他一直在上下的打量着我。他看了我半天也沒有說話。
我忽然冷笑:“我不知道,我長的像花一樣好看,為什麼總要盯着我看。”林文龍的目光從我身上移走,先是低下頭去,又抬起頭來望着我,說:“別誤會,我們似乎是見過。”
我聽了林文龍的話,不經意之間,又打心底笑了起來,我也上下看了他一眼,說:“確實是見過,就在幾個小時之前,現在想必你也想起來了。”林文龍拍了拍手掌,又搓了搓手,說:“一切瞭然。”
林文龍接著說:“我已經屍體安全送達實驗室,希望兩位趕緊做個屍檢,結果越快越好。”說完這句話,轉身便離開。
我和凌慧、何偉走進暗門。暗門裏面是一個好幾平方的暗室,暗室的中央有一個工作枱,我想這就是檢驗屍體的地方,四周黑乎乎的,看不到牆壁,只有工作枱上立着一盞燈,照亮了那一米見方的地方。
那一具女屍此刻正安靜的躺在工作枱上。凌慧已經將女屍的衣服全部脫下。在燈光之下,那胴體顯得多麼的蒼白,那高聳挺拔的胸部依然引人注目,那白嫩似雪的肌膚,還有那一雙修長的美腿,這儼然是一具冰冷的屍體。曾經她是一個鮮活的生命。
凌慧將屍體的前前後後,左左右右,上上下下,里裡外外,全部都仔細的檢查了一遍。確保她手上的每一條記錄都準確無誤。
實驗室的燈光已經開啟,工作枱的燈光已經被關閉。女屍也已經檢驗完畢,目前已被何偉藏如冰櫃。並在門上貼了一個紙條。紙條上記錄:女屍,一六二,表面無約束傷,儀錶完整,未見明顯出血。
我感嘆於醫學實驗的專業,也驚嘆於凌慧的驗屍手法嫻熟。這也是我人生第一次接觸死屍。以前只聽過醫學院的老師們的描述,見諸於各種案件的屍體醫學報告。今日之一見,果然是大開眼界。
凌慧拉着我的手臂出了暗室。她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正注視着我。我也不知道她究竟要幹嘛,難道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我非常疑惑的眼神看着她。凌慧說:“屍檢已經完成,你為什麼不問我細節。”她的話一說出口,我就立馬高興的笑了。
因為我確實是想問她關於這具女屍的細節。但是,細節卻已然再明顯不過了,記錄表我已經看到,現在只差屍格單。
凌慧遠遠的走了過去,將工作枱邊上的記事本交到了我的手中。此刻,我手中拿着的就是這具無名女屍的屍格單。
我仔仔細細的看着這一份屍格單:姓名:不詳,性別:女,身高:一百六十二厘米。如下備註:女屍狀態呈現全身浮腫,據推測已在冷水中浸泡超過七十二小時,皮膚白嫩,外表皆無利器造成傷口。死亡原因是:服用安眠藥過量,導致內臟器官衰竭而死。
凌慧站在一旁看了我老半天,我手拿着這個屍格單看了整整十分鐘。何偉在我的背後推了一下,笑着說:“你這個文學院的高材生,為什麼總是喜歡研究這些奇奇怪怪的案件。貌似,這和你這位喜歡到處遊玩的富家子弟一點關係也沒有。”
我聽到了他的話,注意力還是集中在這一份屍格單上。凌慧立馬從我手中將它快速的抽走。她問我:“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了,你難道不睡覺么?”
晚上十點,確實是應該睡覺了。但是,很不巧的是,我剛剛被警察廳的人趕出酒店。現在,我不知道,今夜要睡在哪裏?
我向何偉走了過去,我需要讓他給我行個方便。還沒有等我開口,凌慧便在一旁開口說:“也難怪,你第一次來到上海,人生地不熟的,只好由我們這兩位老同學來照顧你了。”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凌慧。既是發小,又是同學。在這裏,我確實需要別人的幫忙。大半夜的,我反正是不可能睡大街,或者馬路上。
今天是十月二十九日。一大早我從沙發上醒來,伸了一個懶腰,走到窗邊,掀開窗帘。一束刺眼的太陽光直射了進來。我看清了四周圍,原來這裏是個倉庫。
我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襯衫,坐在了簡易的木板床邊,脫下了鞋子,重新系了鞋帶。我拿起外套走了出去。看見凌慧和何偉已經起床,我看了看手錶,已經是上午九點了。
我下了好幾個樓梯,走到門口才看清整個醫學實驗室,是一座閣樓,紅木的樓梯,紅磚外牆和白灰牆壁,這就是一座典雅的西式小紅樓。
今天的太陽真的很溫暖,沒有一絲絲冷風,空氣中瀰漫著各種小吃的香味。那是蔥油餅,茶葉蛋,肉包子,小餛飩,牛肉麵的味道。每一股香味都是那麼的誘人。真是讓人直流口水。
我徑直穿過馬路,在醫學實驗室對門正好有一家蕪湖小籠包,我二話不說就找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我買了四籠肉包子,一碗胡辣湯,這個味道別提有多香了。
想當年,蘇南大學門口的周記包子鋪,我經常帶着同學去吃。在我上大學期間,最讓我引以為豪的記錄並不是每次考試成績在整個班級名列前茅。而是,我一個早晨能吃六十個包子。他們都說我喝酒不一定行,但是論吃,一定是海量。
我吃完了四籠肉包子。突然間看見林文龍又去了醫學實驗室。我知道他一定是去找凌慧要屍檢報告。於是,我把桌子上的半碗胡辣湯全部喝完,扔下二十塊錢立馬跑回醫學實驗室。
凌慧將昨夜的屍檢報告交給了林文龍。林文龍卻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在門口站了好半天,直到我的出現。
林文龍熱情的朝我走過來,他緊握我的右手,又用左手拍了拍我的左臂,高興地說:“你就是楊湜先生,久聞大名,恨不能早一點相見。”
我聽了林文龍的話,並沒有立即做出回應,而是直視着他,他的話令我一臉茫然。我愣住了半晌,才回答他:“不敢當,不敢當,區區不才,正是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