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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點,大廳里的人,依然待在原地,一個都沒有走開。

電梯間的門被打開了,方景升和林文龍一前一後的走了出來。林文龍對方景升說:“我需要將屍體拉回去屍檢,希望你不要破壞樓頂的現場環境。”

他的話音剛落,從門外走進來四個警員,手裏邊抬着一塊像門板一樣的東西,他們同時進了電梯間。大約半個小時以後,四名警員共同抬着一具女屍從電梯間出來。

整個大廳立即散發出一種噁心的臭味,好似路邊因瘟疫死亡的臭豬肉的味道。這種惡臭令在場的所有人都噁心不已,遠遠的躲避。

剛剛在樓上那位氣焰十分囂張的女士,現在正趴在沙發旁邊嘔吐。旁邊,站着一些比較年輕的男士和女士臉上也浮現出扭曲難受的表情。

我站在離電梯間最近的地方,看的一清二楚。上海警察廳的警員們抬出來的應該就是酒店樓頂水箱中的女屍。

這一具女屍據我的第一眼觀察,她的年齡應該在二十歲上下,生前皮膚白嫩光滑。升高約莫在一米六左右。按照屍體的當下形態判斷,應該在水箱中泡了一個星期不到的時間。

女屍從我眼前一晃而過,最後我看了她的嘴巴和眼睛都是緊閉的。我想應該沒有受過表面創傷。如果說,一個人因受外力傷害,那麼她的臉上的表情必然是扭曲的,並不會像這具女屍一樣體態安詳,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我站在原地呆住了好半天,一直在思考這件事。一個聲音從耳旁傳過來。林文龍又拿起擴聲筒大聲地說:“各位,警察廳已將龍華酒店全部封鎖,請在場的所有房客收拾好自己的行李,趕緊離開,我們將對這裏的所有房間進行地毯式搜索。”

大廳里的所有房客一聽到這句話,立馬就大聲地嚷嚷起來。一個身穿白色衣服的年輕男人說:“既然如此,請酒店經理給大夥一個說法,現在是晚上八點二十分。如果,警察將我們趕出去,請酒店立即退還我們所有房費,並且是全款。”

聽到這裏,我想,酒店經理的腸子估計已經悔青了。平白無故的在樓頂水箱裏從天而降一具女屍,發生了這種事任何人都不能接受。更何況,酒店入住的所有房客更不會善罷甘休。這種情況我也是頭一次見。

我愣住了好一會,我的心裏真替這位方經理感到無比的難過。就在這個時候,剛剛還擠滿了房客的酒店大廳,現在只剩下幾個人。我想,這些房客也是迫於警察廳的施壓,才會暫時的離開。否則,這裏必然又是一個讓人不可收拾的場景。

我也隨着他們這些人走出酒店。我站在酒店的門口,往前一看,門口已經全部被貼滿了警戒帶。剛剛這條大馬路上還人山人海的旁觀者,現在,也已作鳥獸般散去。

今晚的夜空好美,有星星,還有月亮。秋風瑟瑟,不停的吹動着我的頭髮和衣角。我漫無目的的行走在寬闊的大馬路上。

上海灘的夜晚,車水馬龍,燈紅酒綠使我動容。我沿着這條馬路繼續向前。繁華的都市,空蕩的人,夜晚遛彎的老人,背着挎包的年輕人。還有我這個獨自行走的人。

我轉過一條街燈昏暗的小巷。巷口有一家如意餛飩店,我走了進去。不知不覺走了好幾條街,一天都沒有吃飯了,來上海灘的第一天,竟然會遇到這麼多事情。我的心裏不時覺得還挺有意思。

這家餛飩店是一對老夫妻開的門面,我眼睛往店裏的四周一瞅,

有獨坐在長椅上抽煙的花甲老人,還有嬉戲奔跑的三歲孩童。我隨手找了一個靠近門窗的地方坐了下來。買了一碗大餛飩,還有兩碟鹹菜。

剛吃完了一碗熱騰騰的大餛鈍,海碗中的湯還在冒着熱氣,桌上的兩碟鹹菜還沒有吃完。我坐在窗前遠遠的看見馬路對面正快速的駛過來一輛黑色的汽車,汽車上副駕駛坐着的人,再眼熟不過了。

坐在汽車裏的不是別人,正是上海警察廳的高級督查林文龍。我心裏頓時好一陣奇怪,大半夜的,這位高級督查還沒有休息,還在公幹。

我放下兩塊銀元立馬就跑了過去。只可惜,我忘了一件事。人家開的是四個輪子的汽車,而我是兩條腿的十一路,怎麼能趕得上他們的速度。

我跟着汽車跑了半路,真的內臟都快出來了,只怪自己平時缺乏鍛煉。正在我喘氣的時候,我竟然遠遠的看見了林文龍坐的那一輛黑色的汽車。

我高興壞了,使勁的拍了兩下大腿,體力終於恢復了。我快步的走上前去。我抬頭一看,在我眼前的是一塊白色的大木牌子,這塊牌子上有幾個字:穎上路四十八號凌偉醫學實驗室。

我很好奇的走了進去,桌子上擺放的全部都是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醫學實驗器材。好似是一家賣實驗器械的商店。

朝我迎面走來的是一個穿着一身白衣的年輕人。真的是一身白,連鞋子也是白牛皮鞋。他眼睛朝我看了好幾眼,他立馬高興地開口道:“楊湜,是你。”

我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霎時興奮又好奇。我又向前走進了幾步,我真的記不清他到底是誰。

我疑惑的開口問:“你認識我,但我確實不認識你。難道我們曾經見過。”他又笑道:“你上大學的時候,你有一個發小,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生。而我就是那個當年給她寫情書,被老師逮住的那個男孩,請問,你還有印象么?”

我用手掌拍了拍腦門,終於想起來了。我大聲笑道:“你就是曾經,在夜晚扒女生宿舍,給凌慧送情書的那個男孩,你是何偉。”

“沒錯,你終於想起來了。”何偉說。“我以為你已經忘記了這件事,沒想到你還能想起。”

我不假思索得說:“那是當然,我可是有過目不忘的記憶。”我的話音剛落,從儀器架子後面傳來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說:“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愛吹牛。”

她的聲音還是那麼的溫柔。言語中雖然有些嘲諷的意思,但是,我永遠都不會責怪她。

“你是什麼時候來的上海,為什麼沒有讓我知道?”凌慧用譴責的語氣說道。

“我只是來上海玩兩天,而我為什麼一定要讓你知道,我來了上海。”我回答道。

凌慧走到我的背後,用力地拍打着,我竟然感覺不到一點疼。她調皮地說:“我們即是發小,也是蘇南大學的同班同學,想不到畢業五年了,你盡然風采依舊。還是和當年一樣高傲自信,只是瘦了一些,變得高了一些。還留起了兩撮小鬍子。”

我從十八歲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留鬍子了,這些年很少會刮掉,別人看我的時候總有一絲老成。

凌慧盯着一直看我,看了好半天。我背過身去問她:“如今,你們的醫學實驗室的生意也是如日中天,連大名鼎鼎的上海警察局也光顧你們。難道,你們是雇傭的關係么?這一點我確實很驚訝。”

凌慧向我解釋道:“自從我們大學畢業,就從父母手裏取得了一筆非常可觀的資金。我與我的合伙人何偉,開了這家醫學實驗室。目前已經在上海灘營業四年。主要的營業範圍是,受雇於各所大學和租界巡捕房,還有警察局。”

聽了她的解釋,我的心中再也不會有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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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年代見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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