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軍訓（下）
七月
?教官
高一年級（14）班的軍訓教官是風他們家鄉武警部隊的一名戰士，他姓盧。
盧教官的年齡其實並不比他眼前的這幫十六七歲的高一新生大多少。但是，有着軍人氣質和素養的他跟這些嬌生慣養的學生們可是有着很大的不同的。尤其是他那凌厲的眼神，就像是一把冰冷鋥亮的刀鋒！他只要往隊列前方那麼一站，再喊出幾聲響亮的口號來，他整個人的精氣神兒就全提起來了！
在軍訓期間，雖然他的嗓子的狀況一直都不怎麼好，但是他的口令的響度聽起來甚至比他面前的整支學生隊伍所發出的聲音還要大！同學們勸他不要喊得那麼大聲、注意保護嗓子，他只需要讓同學們能聽到他說什麼就好了。
“在部隊裏，發令者就算是把嗓子喊啞了、喊廢了，也絕不能丟掉口令的響亮和威嚴！”他總對同學們這樣說。
盧教官的訓練方式是很嚴格的，同學們曾一度埋怨他過於認真。但是，在軍訓的這段時間裏，他本人所吃的苦也絕不比他的“士兵”們少！最起碼，在高溫乾燥的環境裏，他身穿着的是厚實的軍裝，忍受着的是更劇烈的炎熱和嗓子問題所帶來的疼痛！
在訓練的中後期，同學們每次站軍姿一站就是半個小時、一個小時。其他班級的某些教官會利用這個時間去樹蔭底下乘乘涼、抽抽煙、聊聊天，而一年（14）班的盧教官卻永遠都會跟同學們站在一起、一站到底，絕不比他們少站一秒！
其實，對於軍訓教官是否需要跟學生們一起站軍姿的問題，教官們的所在部隊並未對他們做出明確要求。但正是因為盧教官的自律和他與“士兵”們同甘共苦的精神，所以他得到了（14）班全體同學的敬重與欽佩！
?團建活動
這天下午，經過校方的許可，高一新生們獲得了一次難得的搞團建活動的機會。該活動是以班級為單位，各班在軍訓教官的帶領下可以在訓練原地自發的組織自己的內部活動。
活動開始之後，隨着盧教官的一聲令下，他和（14）班的全體同學圍坐成了一個大大的圓圈兒。
活動的遊戲規則是盧教官提出的，其說來也很簡單，就是由他來進行點名，被點到名字的同學要起身走到圓圈中間為大家表演一個節目，節目不限形式，但絕不可以站在圓圈中間發獃。
說實話，這個規則令同學們的心裏都多多少少的產生了一些壓力，因為大家才剛剛走到一起沒幾天、彼此還都不怎麼太了解。就拿風本人來說吧，在軍訓隊列里，他也只是知道站在自己周圍的幾個人叫什麼名字。而對於其他同學，他連他們的名字跟人臉都對不上。所以，同學們都很擔心自己會在一群還不太熟悉的眾人面前出醜。
活動一開始，盧教官就立即點了那幾個站在最前排的、平時總愛調皮搗蛋的大個子同學的名字。這一突如其來的點名，可真的把這幾個活寶兒給為難壞了！他們幾個人僵坐在那裏，既有點難為情、又有些不情願，滿臉都寫着難以置信的表情，應該是未曾想到盧教官會以這樣的方式來“教訓”和“報復”他們吧。
而此時此刻，坐在人群里的盧教官並沒打算就這樣饒過他們。於是，他操着他那濃重的異鄉口音起鬨道：
“快上，快上，扭扭捏捏不像樣！”
當他喊完這句話的時候，全班同學立刻大笑了出來。因為教官有口音的緣故，他的這句話在同學們聽來，
其發音效果是這樣的：
“快桑，快桑，柳柳列列拔桑樣！”
眾人的笑聲還未停止，剛才那幾個被點到名字的男生忽然的起了身、跑進了圈兒里，他們一邊笑、一邊模仿着盧教官的口音把後者剛剛的那句喊話有模有樣的學了一遍。此舉再一次把全班同學逗得捧腹大笑，連坐在人群里的盧教官都笑得滿臉通紅。
在這之後，盧教官也不一一點名了，他開始讓全班同學相互推薦起表演者來……
這真的是一個愉快的下午啊！在同學們的相互推薦下，入圈兒表演的同學絡繹不絕。有的同學向大家做了一個自我介紹，有的同學為大伙兒唱了一段歌，還有的同學給眾人講了幾個笑話……
後來，在全班同學的強烈鼓動下，盧教官也在原地表演了一個節目，他為同學們唱了一支軍旅歌曲。在唱這首歌的時候，口音很重的他竟然把歌詞當中的每個字的發音都咬得很准。風猜測，這可能是因為教官在部隊裏學到的是這首歌的標準普通話版本。
盧教官的歌唱的很好聽。在活動的末尾，他把這首歌教給了（14）班的全體同學。在這個過程中，他唱一句、同學們跟着學一句，最後大家再一起合唱：
軍號嘹亮步伐整齊
人民軍隊有鐵的紀律
服從命令是天職
條令條例要牢記
令必行禁必止
自覺凝聚成戰鬥集體
啊紀律紀律
紀律中有我
紀律中有你
紀律中有無窮的戰鬥力
一切行動聽指揮
步調一致得勝利
嘿！步調一致得勝利
?大檢閱
汗水和眼淚再多，終有撒完的時候；痛苦和歡樂再多，也終有結束的一天。在經歷了為期半個多月的艱苦訓練之後，全校高一新生終於迎來了軍訓大檢閱的時刻。
檢閱，顧名思義，就是要讓校方看一看這一屆自建校以來人數最多的新生們在這半個多月里的辛苦成果，同時也給了新生們一個在全校師生面前展示自己的機會。
下午三點鐘的陽光還是那麼的灼熱，（14）班的全體同學已經列好了方隊，整裝待發……
由於班次的原因，他們是今天最後一個出場的班級。前面的各個班級已經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出了自己的氣勢和風采，贏得了全校師生的熱烈掌聲。於是，這個完美收官的重任就自然而然的落到了他們班的肩膀上。
臨出發之前，站在隊伍正前方的盧教官先是做了一個極其標準的向後轉。隨後，面對（14）班的全體同學，他操起他那曾被同學們認為好笑有趣、此刻卻讓他們覺得無比莊重嚴肅的口音大聲的說：
“同學們！士兵們！馬上就要輪到我們出場了，都打起精神來！今天我不會再像過去的半個月那樣去要求你們做什麼，我只希望你們走出正常的水平，對得起自己付出的辛苦和汗水！最後，謝謝你們在這些日子裏的陪伴！”
話音一落，他將身體一正、胸膛一挺，向（14）班全體同學行了一個莊重而美麗的軍禮……
此時此刻，沒有人知道這位堅強的軍人的雙眼有沒有濕潤。他背對着主席台的方向，將軍人最美的姿勢留給了他的“士兵”。“士兵”們正面朝午後的艷陽，他們只能夠看到教官身體的輪廓，卻看不清他的面龐。
站在盧教官面前的這群年輕人幾乎全都落淚了，但是他們誰也沒有抬手去擦掉從眼瞼里噙出的淚水，因為他們不可以亂動，全校師生的目光已經看向了他們……
在走完那一百多米的檢閱距離之後，風居然立刻就記不得自己是怎麼走下來的了，因為他走得實在是太投入了！
校領導正在為軍訓的圓滿結束做着講話。風保持着軍姿挺立在隊列中，由於剛才喊口號喊得太用力，他的嗓子又干又疼；他的全身尤其是腿部的肌肉還沒有完全鬆弛下來，鬢角滲出的汗水正像小溪一樣順着兩側腮幫子往下淌……
在軍訓閉幕會的最後環節，應校方的邀請，參加此次軍訓的整個教官團隊為全校師生做了一個精彩的隊列表演。他們的隊形是那麼的整齊，步伐和動作是那麼的一致，絕非這些在場的學生們可比！
在表演臨近結束的時候，只聽排頭教官一聲令下，他們一排人迅速的、齊刷刷的當胸舉起了前臂。隨即，他們每個人在大喝一聲之後，就開始逐個的往身前直直的撲倒！
這一剛猛且危險的動作着實讓在場的很多人不由自主的發出了驚呼，它將教官們紮實的基本功和優秀的軍人素養體現得淋漓盡致！表演很成功，全校師生為教官們送去了掌聲與歡呼……
表演結束，排頭教官喊了一聲：
“收隊!敬禮！”
就在這時，風的心靈再一次被這莊重而美麗的軍禮震撼！
激情充斥着整個校園，在熱烈的歡呼聲中，盧教官隨隊登上了回程的汽車。讓新生們感到惋惜的是，他們連跟教官告別的機會都沒有。經此一別，他們也許再難相見。新生們目送着教官們的汽車緩緩遠去，淚水再一次從他們的眼眶裏湧出……
那些曾經跟你一起吃過苦的人，往往要比那些與你共同享過樂的人更值得銘記！
?大掃除
在焦灼燥熱的七月底，高一新生們的軍訓終於落下了帷幕。接下來，他們馬上就要迎來緊張而又繁忙的學習生活了。
在正式開課的前一天下午，學校組織全體高一年級開展了一次大掃除行動。新一屆高一年級的教室早就被上一屆的高一、現如今的高二年級騰出來好長一段時間了，桌椅板凳的表面也落上了不少灰塵。出於迎接新生和乾淨衛生的考慮，學校每逢新生入學之前都必定要搞一次大掃除。
為了確保本班大掃除行動有序、高效的開展，班主任武老師把全班同學分成了地面、桌椅、牆面和窗戶四個清潔大組，每個大組下面還有若干個兩人一隊的清潔小組。根據以往的經驗，一向信奉“男女搭配，幹活不累”這句話的她為每個清潔小組安排了一男一女兩名同學。
風的小組搭檔叫阿濛，她就是風在軍訓期間認識的那位留着長長的斜劉海、嗓音很有磁性的女孩兒。雖然彼此都認識，但是他們倆卻還沒怎麼跟對方說過話。
當武老師念到他們二人名字的時候，出於條件反射，風立即就開始在人群中搜尋起他的搭檔來……
阿濛就坐在離風的不遠處，也許是察覺到了有人在看向自己，她幾乎也在同一時間朝着那個人的方向轉了一下頭。於是，她的目光就跟正在找尋自己的風觸碰到了一起。
阿濛身穿着一條藍色緊身牛仔褲和一件深紫色的T恤，這身着裝很適合她那姣好的容貌和身材。目標已鎖定，風隔空朝阿濛輕輕的點了一下頭、揚起嘴角笑了一下。阿濛見狀，也向她的搭檔微微的頷首、還以了一個青澀的微笑。就在這點頭和微笑的瞬間，她的臉色因為害羞而變得紅潤了起來……
他們倆被分進了清潔窗戶的大組，二者的任務是把教室斜對面的水房裏的那一整扇大窗戶擦乾淨。
跟一位剛剛認識不久的漂亮女孩子一起搭檔合作，風其實也是有點不好意思的。然而，他並沒有將這份羞赧表現出來。因為他也看出來了，人家女孩子本身就已經很害羞了，倘若他一個大男孩兒再羞羞答答、扭扭捏捏的，他們接下來就可以什麼也不用幹了！
水房裏的那扇窗戶很大，風和阿濛正一人一邊、一左一右的蹲在窗台上擦拭着。勞動期間，風主動承擔了拎水、換水、洗抹布等體力活兒，他還主動跟阿濛提出把像擦窗戶外側玻璃這種具有一定危險性的工作也交給他。
阿濛干起活兒來很認真、很有耐心。她在用濕抹布擦完一整塊玻璃之後，會再用干抹布擦上一遍。二遍下來，玻璃就已經被她擦得很乾凈了。但這還不算完，利用搭檔換水、洗臟抹布的間歇，她會再度用她那雙細嫩的小手把仍掛着少許水痕的玻璃抹上一遍。如此來來回回的擦上三遍，整塊玻璃就會被她擦得亮晶晶的、一塵不染！
見阿濛的這一套擦玻璃的方式很有效果，蹲在一旁的風也開始有樣學樣的擦起了他自己這邊的玻璃……
阿濛擦得很快，這時，她忽然開始小心翼翼的向窗外挪動着雙腳，準備要去擦窗戶外側的玻璃。還未挪出十厘米，蹲在一旁的風就立即制止了她……
“沒關係，我會小心的。”阿濛微笑着對風說。
“還是我來吧，我身手比你好，我就算從這二樓掉下去也不會有事兒的！”風一邊說著話、一邊露出了一副戲謔的表情。
聽了他的話，阿濛撲哧的笑了出來，一邊笑還一邊輕輕的搖了搖頭，那樣子就好像是在說：
“哪有人這樣開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