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剪除羽翼，千古一帝
主僕二人相繼回宮了。
坐在案桌前，朱由檢忽然意識到自己以前的想法是多麼幼稚，多麼天真。
但他仍然存在疑惑，難道現在的大明真的已經過了那個追究理想和浪漫的時期？
如今，冰冷的現實，將他的認知毫無保留的擊碎。
對於江山僅存的一絲幻想，也已經徹底破滅了。
“讓魏公公來見我。”
“老奴這就去。”
王承恩低着頭轉身離去，很快，一身雍華的魏公公換了一身樸素點兒的常服，走入了暖宮內。
“老奴見過皇上。”
朱由檢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朕出行陝西的事兒，安排好了沒有？”
魏忠賢信誓旦旦的說道：“皇上，您這次只管出宮去遊歷天下，老奴已經安排好了路線，一路上，都有人服侍您。”
“為方便出行，特意給您安排了一游商的身份，衣物，隨行人員，還有堪合，銀兩，全都已經到位，您要出宮，隨時可以。”
說完，抬眼望了一眼穿着破舊衣物的朱由檢，心中更是覺得有些納悶。
“皇上，您這身衣物是……”
魏忠賢猜想片刻，越是心驚。
“這民間疾苦，魏公公比朕可是要清楚的多。”
朱由檢面色帶了一些陰沉，開口說道：“可你偽造朕的龍輦，私自調動軍營護送出宮，這是何意？”
“皇上，老奴也是為您着想哪。”
魏忠賢火上眉梢的解釋道：“您可別不知道，老奴派出的龍輦，受人刺殺了吧？”
“老奴之所以這樣做，就是因為現在朝中不安定，民間也很混亂，許多人只認銀子，不認朝廷，所以萬一有奸人作祟，蠱惑民心，對您刺殺的話，那為保安全，該如何是好？”
朱由檢冷哼一聲，臉色依舊是難看至極，“朕此行出宮，自會帶足侍衛，何須您來操這個心？”
魏公公一身的冷汗冒出，心中瘋狂思索着，究竟是哪位文官接近了皇上，添油加醋的告狀？
朱由檢又出聲責備道：“你這樣，讓京城百姓們怎麼看待朕，天子腳下，皇宮門前，竟出現刺殺皇帝這種荒唐事兒來。”
說著，他氣又消了，語氣變得平靜下來，“這些，也就罷了，反正大明如今的形勢已成定數，朕認了。”
“你抓着那個人，供出什麼了沒有？”
魏忠賢膽戰心驚的道：“沒有，但老奴一定有辦法撬開他的嘴。”
“既已被抓捕，那此人肯定已經產生了必死的想法。”
“對付這種人，嚴刑拷打不管用，朕容許你軟硬兼施，只要能知道幕後真兇是誰，至於用了什麼手段，這些都不重要。”
朱由檢淡淡的開口說道。
然卻只聽魏忠賢一口否定道：“依老奴看，就算知道了幕後真兇是誰，也沒用。”
“為何？”
“因為皇上，您動不了那些鄉紳權貴，他們沒犯事，卻可以出錢，讓那些底層老百姓們幹壞事，讓別人替他們背鍋。”
“再加上有朝廷中的官員護着，他們利益綁在一塊兒，您一動，不僅理虧，更拿人手短，到頭來落得一個不仁不義的君父形象，難免遭到文官們集體的口誅筆伐。”
朱由檢眼神中蘊藏着一股子怒氣，“難道朕募捐一點兒銀兩救回大明，就受到他們如此憎惡嗎？”
“牽一髮而動全身，您一旦下旨抄了某一個世家大族，所有鄉紳世家都會聯合在一起抗稅，組織家丁抵抗朝廷。”
“除非，您一下子把大明兩京一十三省的世家大族全殺光，然後將朝堂上的那些與之有關聯的官員也一併奪職貶官。”
“可如果真這麼容易做到的話，那大明也不至於變成今日這個局面。”
朱由檢嘆息一聲，“該殺之人不能殺，該征之稅不能征，大明立國兩百餘年，究竟養了一群什麼人出來？”
魏忠賢開口勸道：“皇上，這些人您殺不得，也動不得，因為您是當朝天子，如果得罪他們，大明國運就斷了。”
“可老奴不一樣，老奴能有今日，全靠先皇的提拔，還有您的支持。”
“說句不好聽的，老奴若是對他們動刀子，他們恨的只是老奴而已。”
“而老奴是先皇提上來的，就算他們再恨，也恨不到您身上，而到時候您只需要處置了老奴，便可贏得其餘那些鄉紳世家們的支持。”
“大明到了現在這個時間點，已經顧不得什麼名聲不名聲的了，您要做的事，是一個聖君所該做的事。”
“自古哪個江山不是靠刀槍殺出來的，大明現今形勢嚴峻，您現在的情況，比起洪武爺早些年創業的時候，還要艱難的多，可您要做好了，真把大明給救回來，這便是蓋世奇功，千古一帝，足以蓋過您所有的過錯。”
“魏公公，朕得感謝您說這句話。”
“但你千萬也別覺得，說兩句俏皮話出來哄朕開心，把朕早早打發出去，你就可以放心大膽的去做一些糊塗事。”
“不過這次朕出宮去，你就別跟着瞎湊熱鬧了。”
“朕聽說，德陵那邊兒，沒有監管到位，你這次得空，就把司禮監秉筆的職位放下，去那邊當個修陵太監吧。”
“等朕回來，若你把這件事兒給辦好了，朕再考慮讓你回司禮監來。”
“什麼？”
魏忠賢如遭雷擊，臉色瞬間僵硬，“萬萬不可，皇上，這次您出宮去，老奴自是知道該做些什麼，可若去當了修陵太監，朝中會發生些什麼變故，還未可得知……”
“您千萬別看現如今朝中清流們安分守己，他們若真是決定開始幹壞事兒的話，可比咱家要狠的多。”
朱由檢點頭，“這個朕自是知道，魏公多心了。”
魏忠賢坐不住了，頓時痛苦流涕道：“皇上，老奴兢兢業業伺候先皇這麼多年，操碎了心，受盡了罵名，您可不能就這樣把老奴給辭了啊？”
“得，朕不吃你那一套。”
朱由檢一下子打住了他，開口說道：“朕答應你的事情，仍然算數，朕記得清楚。”
“你自己心裏也明白，這些所謂的清流與各地鄉紳們早已是沆瀣一氣，利益綁定了，所以朕要拔掉這些刺兒，不得不做出一些犧牲。”
“日後若有機會，朕或許仍會啟用你。”
隨着朱由檢說完，魏忠賢臉上生出諸多不安。
歷史何其相似。
朱由檢回想前生，自己同樣是對於文官們上疏魏閹的罪狀不聞不顧，隱而不發。
可那時候的自己之所以不聽文官的話，去治魏閹的罪行，是因為當時魏閹黨羽眾多的原因，所以不得不隱忍。
而現在，倒閹的這一招，同樣適用於打擊清流黨，同樣的，也打擊了閹黨，最終，魏公公因為去修陵而不受絲毫影響，回頭仍然可以繼續任用。
這是朱由檢的手段，他覺得，無論清流或是閹黨，對於國家都是弊大於利。
雙方的黨羽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都需要減除之，並且是大規模移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