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誓死爭辯,只為倒閹
周圍有大臣開口不忍見此情景,便勸說,「楊御史,沒必要啊,閹黨根深蒂固,怎可急於求成,盼聖上一日就能除之?」
「是啊,你一晚上沒睡覺,這樣糟踐自己的身子,等會兒還咋有力氣上疏說話?」
「魏閹黨羽遍及我大明兩京一十三省,若想剷除,也只得徐徐圖之,否則,只恐是幫了他們……」
可惜,這些大臣們的好心,卻令他更為堅定。
且聽楊所修絲毫不懼道:「各位大人怕他閹黨報復,我楊某可不怕,若今日朝堂上,大人們不願幫楊某說話,那楊某便一人死諫,逼着皇上改變心意,所有責任,由楊某一人承擔。」
這番殺身成仁的話語,引來的只有眾多大臣們的嘆息。
在他們看來,實在是不值得哪。
王承恩作為東廠總管在一邊兒上看的津津有味。
忠誠是可以裝出來給人看的,沒到最後砍頭的時候,他也不敢輕易作下定論。.br>
楊所修的性子本就剛烈,自剛才聽了王承恩的話語之後,更是咬緊牙關,卯足了一口氣,生生挺着到了上朝的時間。
朱由檢站在皇位之上,讚賞的目光藏之不住,「好你個楊所修,一開始聽人家說你在這兒會一直跪到今日上朝,朕還以為不過是夸夸其談罷了。」
「誰料想你是真的要鐵了心讓朕難堪。」
「來人。」
「拖下去,打二十個大板,再拉上來說話。」
「是。」
兩個侍衛從門口走來,拱手應聲道。
楊所修臉色蒼白,聽到皇上這番話語之後,更是心中悲憤不已。
此刻的他,不管不顧,直接站了起來,「臣,彈劾內務府總管王承恩,顛倒是非,殘害忠良,實在是用心狠毒!」
「楊維垣之流,雖算不得是忠誠幹吏,卻也說的上是稱職,儘管也受過一些賄賂,不過數額有限,且都用在了正途上。」
「臣以為,自上一次朝會上他彈劾了兵部尚書崔呈秀之後,王承恩竟然為了貪污銀兩,蠱惑皇上,抄了朝廷忠良的家……」
「你,胡說八道,這是聽到了哪兒的風聞?」王承恩眼神詫異,跟見了鬼似的。
若是和皇上配合,說出個合情合理彈劾的理由來,自己倒也可以屈身接受,可這莫須有的事情憑空捏造出來,即便是他,心裏頭也感到不舒服。
差點兒當場就要質問,但意識到這是在朝堂之上,於是短暫的驚嘆之後,臉色竟一瞬恢復了陰霾來。
「接着讓他說,」朱由檢眉頭緊皺,隨手一指,出聲示意道。
楊所修再次進言道:
「臣還要接着上次沒做出的決議,繼續彈劾兵部尚書崔呈秀,貪污納賄,結黨營私。」
「原因有三。」
「一,崔呈秀乃魏閹所謂「五虎」之首,天啟初年,便因臟私之罪遭都御史所彈劾,遭朝廷革職等候處置。」
「全靠着一張厚臉皮,當天夜裏去魏忠賢居所,聲淚俱下,磕頭乞為養子,自此魏閹才為其鳴冤叫屈,最後得官復原職,便成為魏閹黨羽之首。」
「罪責其二,他得勢期間,還特意將東林黨人和非東林黨人名單彙集成《同志諸錄》和《天鑒錄》,提拔同類,排除異己,幫助魏忠賢徹底掌控了朝堂。」
「也正因此,膽敢正直進言的大臣都被貶低,沒被貶低的也不敢再多話,反而搖尾乞憐的卻能得到陞官,是何道理?」
「之後,他又擠兌清流袁可立,唆使同黨劉廷元頂替南都之兵部尚書一職,自此,大明上下之兵馬,均為閹黨之爪牙所掌控,此為第三罪。」
「魏忠賢,魏公公的確是做過不少齷齪事,不過他的那些乾兒子們,養子們,才是這保護傘下,真正的元兇。」
「正可謂:魏閹實無罪,而罪則在其黨羽,在於崔呈秀也!」
「魏公不除,只要皇上英明神武,便無大礙,若崔呈秀等一干閹黨黨羽不除,那大明將再無敢直言進諫之人,將士無餉,便再無可有禦敵之兵,如此……」
「便國將不國矣!」
「大膽!」
一大臣嗖的站了出來,「竟然對於朝廷重臣崔大人如此污衊,你是何居心?」
然楊所修果斷回應道:
「閹黨不除,朝廷有義之士皆不能施展抱負,如此天下怎可安定?」
「中興大明之偉業,又該從何談起!」
「請——聖上明斷!」
說完這些話,楊所修再也支撐不住,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等待着聖上的判決。
朱由檢臉色顯然不怎麼好看。
且聽他從長說道:「今天開元以來,西北就傳來了噩耗,鬧了飢荒,江南五省的賦稅乃是重中之中,總額卻不到去年的一半,朝廷賑災無力,並非不賑災,而是因為實在無銀兩可用。」
「大明又因缺銀子,各地從天啟末年,到崇禎元年,都在因為軍餉拖欠的原因鬧起了兵變。」
「再看關外的后金女真八旗軍,一直在東北虎視眈眈,自天啟年間開始,遼餉逐年遞增,至今,已經達到了四百萬兩,卻仍然還不敷所用,而朝廷每年的稅收,摺合白銀不過才三百萬七十餘兩。」
「唉。」
朱由檢嘆了口氣說道:「朕不動閹黨,好歹,還能維持天啟朝的現狀,只怕是倒了閹黨,朝廷日後,更會步履維艱……」
「先皇的基業,朕實在不敢亂動,還是小心謹慎為好。」
「皇上乾坤獨斷,實在是聖明。」
一眾大臣開口附和,風向馬上就逆轉過來。
「可皇上,這不行哪……」
「若您真的容忍閹黨橫行,那朝廷必將名存實亡,再不復當年了!」
楊所修苦心竭慮的勸阻,卻換不來半點聖上的同情。
朱由檢生出一絲怒意,
「冥頑不靈,簡直胡說八道。」
「給朕,把他給拉下去。」
兩個侍衛,在一旁等候多時,直接便將楊所修給帶了下去。
朝堂之上,頓時陷入了一片沉寂。
「眾位愛卿,可想知道,這次抄家的結果嗎?」
「一個小小雲南地方的按察御史,總共貪墨了多少錢財,納了多少賄賂,王承恩,念給他們聽聽,讓他們也知道知道。」
「是。」
說完,王承恩便站出來,一字一頓的說道:
「二十三萬八千四百兩五錢七分二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