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募捐之風氣,暗藏腥風血雨
「還不包括在外的良田,名貴字畫,錦衣綢緞等等,雜七雜八兒的雜項都加起來的話,少說,又該折現出幾萬兩銀子出來。」
這時,崔呈秀黨羽之一的工部尚書吳淳夫有意進言,他一雙尖銳的小眼和粗狂的絡腮鬍形成鮮明對比,似乎生來就會吹捧奪勢、混跡官場似的。
只見他昂然挺胸站出隊來,義正嚴詞道:「皇上,所貪如此之巨,其下貪官污吏,更是難記其數,臣建議徹查。」
「嗯。」
「御史一職,本該用以監視百官,可今卻也沾染了如此嚴重的貪污之風。」
朱由檢沉下聲來說。
「該如何處置此人,列位臣工皆可進言,朕願聞其詳,如有得當處,就按所說的去辦。」
很快,便有大臣站了出來,「尋常一位御史的俸祿加上下打點的銀兩,肯定是都夠用的,貪的無非是別人送的禮,然後再送給上級和客人,這也算正常,不過二十多萬兩的銀子,實在又有點兒太多了。」
「滿打滿算,他就是一年不吃不喝,不去送禮,便也只能攢下個三十兩銀子左右,可這卻是不可能的,上下級官員都需要打點,規矩向來是如此。」
「可誰也不會去給一個御史家送這麼多的銀兩,所以臣以為,只有兩種可能。」
「其一,有更大的巨貪在背後操縱,此人不過是個傀儡旁從而已,幕後的人,才是元兇。」
朝堂上下,傳來一陣唏噓之聲。
然他不慌不亂,聲音鏗鏘有力,繼續說道:「其二,那就是他根本就沒貪,只是家中,或者相親的丈人家裏頭有產業,過繼在他名下免稅。」
「這可以說的上是幾代人積累下來的結果,如此看來的話,二十幾萬兩銀子,也倒算是個小小的鄉紳財主了。」
朱由檢質問道:「那依愛卿之言,可有何高見?」
吳淳夫毅然,「臣建議,徹查到底,如是貪污所得來,那麼銀子將充為國庫,以敷遼餉所用。」
「如若這二十多萬銀子是他家丈人給他經營的產業,那麼也該核實清楚來源,才能下定論。」
「這期間,他是有罪的,應當關押起來,革職等候處置。」
「核實之後,皇上自可再做定奪。」
朱由檢忽的臉色一變,質問道:「現今西北災荒,遼餉浩大,這筆銀子,可否用來填補國庫之空缺?」
「這,臣也不知道可以不可以,畢竟錢財是人家自個兒的東西,人家要是不願意,更不能強求。」
「不過陛下若是需要,臣吳淳夫願意從家族產業之中,募捐十萬兩白銀出來,作為百官之表率,以解國難,表我赤膽忠心。」
吳淳夫慢悠悠的說道,卻又引發一片爭論。
然而,正在此時,剛剛經歷被人彈劾過的崔呈秀又說話道:「西北戰亂,如蒙聖上不棄,臣等願意從家族產業之中,捐出三十萬兩白銀,用以賑災所用。」
「這,捐的越多,貪的不也就越多嗎?」
「這朝廷風氣,怎麼回事兒?」
「周皇親,您這可得說說話啊,要皇上真這麼去辦的話可怎麼辦哪?」
「您德高望重,貴為皇親國戚,您可得為這滿朝文武說說話啊……」
一眾大臣們皆在竊竊私語。
朱由檢心中卻好一陣噁心。
卻又無故的升起一股暖意,彷彿又像是給天啟帝守靈的那天晚上,見着兄長的牌位,耳朵里一直徘徊着那句話,勿殺忠賢,勿殺……
先帝在天有靈,空曠冰涼的龍椅上,朱由檢內心更加堅強了,再無任何東西可以阻擋他中興大明。
現在自己不缺銀子了。
上一世自己上台就清算了閹黨,很快就陷入了財政危機,遼餉拖垮了全國,引發了災荒和各地起義,大明最終從內部分崩離析。
現今不同,閹黨沒有急於排除乾淨,反倒能給自己帶來一筆意外之財。
雖然挺庸俗,有失皇家臉面,可大明都要亡了,還在乎這些幹什麼?
更何況,上一世的朱由檢是在財政告急之時主動發起的募捐,而今日之募捐,則是閹黨們一手挑起的,怪也是怪在閹黨,而閹黨勢大,大臣們又鬥不過,只能按着這風向來。
正所謂便是職場內卷,朱由檢心中卻因此樂開了花。
本令他愁眉苦臉的樁樁國事,一下子就茅塞頓開,找到了解決的妙方。
只可惜,這並非是長久之計。
稍加思索,便察覺到了這樣做其中利弊,雖能解眼前一時之急,不過長久以來,對朝堂還是會有所影響。
閹黨製造出來的亂象,終究會埋下禍根,這不可避免。
朱由檢回過神來。
只見自己的老丈人,周皇后的父親站了出來,「皇上,老臣有話說。」
見這老人家上來玩真的,閹黨們也都直勾勾的望着,沒再說話。
「周皇親,可是也要募捐?」朱由檢面帶微笑問說。
然而周皇親一張老臉上,卻儘是一片肅殺之意厲聲道:
「老臣,並不是要募捐,而是要斥責這種行為,乃是有損皇家威嚴。」
「我大明萬里疆域,雖也有十年九災的時候,卻也沒出現過像今日如此募捐之事,真可謂是閹黨亂政,今日之所行徑,皆因魏閹黨羽所致。」qs
「朝廷若是長期如此與民爭利的話,那隻恐是會誤了國事,這些銀子,花的也不會安生的。」
實際上朱由檢在前世便早有過相關傳聞,發出去的軍餉,如非遼餉,而是用以賑災平復兵變,那麼大多出京城之前便就會被貪墨掉一半,到了當地官場又貪三成,下放到將領,還有一層。
層層盤剝下來,真正發放到基層兵勇手上的,基本少之又少。
缺糧少餉,拖着一身殘甲爛械,靠着這樣的軍隊上陣殺敵打仗,能打贏,那才是天理不容。
周皇親的話,顯得如此刺耳。
「朝廷,無論怎麼樣,也不能與民爭利啊?」
「朝廷缺錢,大臣們可以一塊兒想辦法,再說,現在大明雖然遇到了點困難,不過也不是特別的難,總是可以籌措出來應對難關的呀。」
「沒必要眾官員都推行募捐之風,這樣滿朝上下,那都成什麼了?」
「歪風邪氣,必須趁早剷除之!」
眾大臣們一陣唏噓,頓時間,有不少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當中。
捐還是不捐?
又該捐多少?
亦有結黨之人暗暗盤算。
要真是如此,對咱們的基業下手了。
那這朝廷,不待也罷。
另擇新主,也是一樣的。
或者說,這皇上是個不怕死的,可以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