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你…你胡說什麼?”朱秀玉被他的氣場震懾到,說話都有幾分磕巴,腳下都不自主地往後退了幾步。
她剛接觸這個圈子的時間並不久,哪怕賀卿書如此顯赫的人物,她也並不知曉,但她周圍的人見着那人是賀卿書便齊齊遠離了她一步,生怕殃及自身。
以賀卿書的身份,哪怕是強佔了哪家有夫之婦,也沒人敢多置喙一句。
賀卿書輕嗤了一聲,睨了一眼朱秀玉,道:“不是你先胡說的嗎?”
朱秀玉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來一句話,好半晌才憋出來一句:“我可不是胡說,你都陪着她逛街了,哪個沒有什麼關係的男人會陪着一個陌生女人逛街。”
“呵。”瀠月輕笑了一聲,聲音裏帶着幾分譏諷,她低垂着眼眸道:“也不知道段夫人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若不是段夫人曾在我與段家豪未離婚前就與他同住一處,我當真覺得段夫人品性高尚呢。”
瀠月話音剛落,周遭人的臉色具是一變,在場的都是原配太太,自然是見不得插足人婚姻關係的人,一時間,腳下動作往後退了幾步,都離她更遠了一點。
朱秀玉原以為周瀠月沒有接受過新式教育,必然跟那些舊式女子沒有區別,她以為以她的辯論本領拿捏瀠月這種女人必然綽綽有餘,沒想到卻被自己遞出去的話反將了一軍。
她環視周遭的人,被她們眼中的嫌惡所驚訝,她在學校時,因着去留洋的女子並不多,她頗受人照顧,像段家豪般對她好的不止她一人。
這是她第一次遭受到這樣的情況,她通通將其歸咎於女人對她的嫉妒,頓時,她就像那昂首闊步的老母雞睥睨眾人。
也是,在場的女人都閑賦在家,做着那依附男人的菟絲花,而她即將成為銀行的員工,坐在打字機面前,每天工作豐富自身,她自是與那些女人有所不同的。
朱秀玉如是想着。
“周小姐,當真是荒謬,我與他彼時不過因着同窗之誼而已,若是以你這樣的言論,那麼女子不要去學校接受教育就好了,與男子整日同處一處,又同吃同住,是不是女子的德行都被敗光了?倒也不怪你能講出這樣的話來,原就是封建時代的遺留物,思想落後倒也正常。”
朱秀玉慢條斯理地說著,不時還上下打量了她兩眼,頓了頓,她又道:“即便換了身皮,山雞也變不成鳳凰。”
瀠月默然不語,她並不是被朱秀玉的話所震懾,她實在難以想像原主那時應當是以怎樣悲愴的心境才能寫出“我不過是封建時代的遺物,便不絆住先生前進的腳步了,既得此愛侶,祝願先生與她好合百年”這樣的話。
因着時代,她被拘束在一方四角天地之中,被時代裹住了腳跟不上新式浪潮,心中無時無刻挂念着在遠鄉的少年,而心中心心念念的少年回來時,身旁卻多了一個人,那人思想上與他共進步,兩人有着說不完的共同話題,看着兩人同進同退的腳步時,她心中應該是怎樣的悲涼,無法想像。
而在她放棄那段對他並不合適的婚姻后,時代仍然沒有放過這個命運悲慘的女人,離婚之後對準她的不僅是女人之間的八卦和唾棄,還有文人所謂筆墨上的添色,讓她原就飽經風霜的一生過得更為困苦,就這樣,她一個人過完了孤苦的一生,即便心中對愛情充滿期待,也因着那些人的閑言碎語而止步不前,便抱憾終身。
看着瀠月沒有接話,朱秀玉心中暢快,狠狠地長舒了一口氣,又道:“周小姐倒也不必過於憂慮,如今上海也有越來越多的新式學堂,你自去上學便是。”
瀠月回過神,都不屑於再多看她一眼,道:“段夫人大概是洋墨水喝了太多,都忘記了老祖宗都傳統美德了是嗎?也是除了那青樓妓子也沒有人願意插足人家姻緣的,這也是你口中的新式教育?”
“你!你不要血口噴人!我與家豪是在你離婚後自由戀愛在一起的,可不像你們是舊時代的父母之命。”朱秀玉被瀠月口中的形容氣得渾身發顫,手指直直地指着她的鼻子說道。
周夫人被周伯禮寵得極好,甚少與人有口舌之爭,這樣的場景,她也只能幹着急,也幫不上什麼忙。
但徐玉蓮這暴脾氣是半點也不會縱容她,當即站了出來,一個又一個點了朱秀玉身旁的人,有幾分隨性地說道:“你們幾個都是蠢貨嗎?人家擺明了都瞧不上你們這些沒有接受過新式教育的女人,又不是哈巴狗,跟着人做什麼?”
徐玉蓮將“接受過新式教育”那幾個字咬得極重,說完還朝着朱秀玉翻了個白眼。
她最是見不慣這種人,每個人不管是積極向上,亦或是頹廢墮落,那都是人家自己的生活方式,她會因旁人積極向上而稱讚兩句,卻不會因旁人頹廢墮落而多唾棄兩句。
或許在人們望不見的角落,那個頹廢墮落的人也曾經努力過,只是時勢造英雄,而他不過是個狗熊而已。
幾人原就見不得朱秀玉的做派,不過是因着想要拉攏段家豪才生了幾分結交的心思,而如今巴結督軍夫人的機會就擺在面前,幾人自然就迅速地與朱秀玉拉開了距離。
嘴裏還不停地小聲嘀咕着,聲音雖然不大,可每一個字都能讓朱秀玉聽得一字不落。
朱秀玉看着幾人,不甘地跺了跺腳,又道:“我還以為你幾人是有眼光的人,不過如此而已,活該依附於男人!”
其中一個穿着纏枝旗袍的女人,妖妖嬈嬈地站了出來,笑道:“喲,我們依附男人怎麼了?我勾勾手指就又是衣裳又是珠寶,不過是個憑本事吃飯而已,我能端得了你那碗飯,你可端不了我這碗呢?再說了,你老是覺着自己有本事,你是自己憑着自己在上海買了房,還是靠着自己有了車,抑或是有地位還是名聲了?”
另一個夫人也笑着附和道:“怎麼沒名聲呢?前幾日登報結婚不那麼多人瞧見了嗎?”
幾個闊太太對視了一眼,齊齊笑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