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爭奪
經過姓張的解釋,聽着似乎沒什麼問題,尤其是有郭叔這位老把頭坐鎮,園參和野山參外表上還是很好分辨的。
鄒老三也是滑頭,他知道自己帶的人未必眼力多高,又光明正大的過來向郭叔打聽。沈明輝也沒瞞着,該是什麼說什麼,不然平白顯得自己這邊小氣。
等確定了是老山參,鄒老三立刻眼裏冒出精光——誰都知道野山參值錢,送到上面大人物手裏,更是打通門路的好東西。
沈明輝心裏猶豫,這不聲不響的突然拿出來,東西再好他心裏也沒準兒。
這不是三兩千的小事,十幾根就要上萬的買賣,他當然要仔細琢磨琢磨。
張紅偉也不催,悠然的泡了杯茶水,翹着腿細品慢咽。
說再多的話也不如錢財誘人,只要看到實實在在的好處,誰能拒絕的了他這尊財神爺。
鄒老三最先鬆口,他眼裏透着算計:按照剛剛打聽來的,這老山參在東北也要八九百的價,姓張的要一千二才肯出手。自己只要轉手賣到一千八,這買賣就比倒騰五十塊一斤人蔘的還要賺錢。
“老弟的話我自然信得過,只是我手下沒經過這玩意兒,心裏沒譜!而且一根就要上千,這……,總得讓我掂量掂量吧!”
這老狐狸也不是嘗到口甜的就昏頭的人物,剛賺了七八十現在就想讓他投一兩千的貨,沒那麼容易。
張紅偉也不回話,轉頭看向另一邊,要是沒人爭搶,他怎麼好開價呢?
鄒老三也不遑多讓,望過來的眼神暗有所指,顯然有些不方便直說的意思。
沈明輝見這情形有什麼不明白的,暗罵兩個都是老狐狸,這是等着自己跳坑呢!自己固然可以幫鄒老三壓價,可得罪了姓張的後續人蔘分配可不好說。
他沒直接提老山參的事,又問起了之前的園參,經過昨天的試水,對園參有興趣的老客戶也不少。
“……有了一次合作,這下張老哥也該透個底了吧?如果我要了這老山參,先前的園參能供給我多少?我們倆家又怎麼分……”
……
涉及到錢的問題少不了來回扯皮,屋裏吞雲吐霧磨了小半天時間,外面等着的人也心癢難耐。
“你說這是能拿到多少貨?兩天就賺了四十多,可比倒騰糧食水果快多了!看看現在這人蔘買賣,指頭粗的一小團就一兩塊錢,比在鄉下扣那三瓜倆棗的可利索多了!”
瘦猴忍不住和老張小聲嘀咕,臉上也露着興奮的神色。
他是親眼見了的,兩小包人蔘就賣了兩百多,這還是試試水,以後價格漲上去不得更多?
老張要穩重的多,他考慮的更細緻,人蔘是好賣,來錢也快,可路子沒把在自己手裏,人家說斷就能斷。去鄉下收糧食是周轉的慢,價錢低,可勝在穩妥。
“你也別想偷懶,如今天冷了,棉花黃豆、土豆紅棗都緊俏的很,你多帶人跑跑,年前就看這兩個月了!”
“那是,我心裏能不惦記么?這兩天沒少讓家裏兄弟們幫我盯着,你就放心吧……”
兩人小聲說著話,一邊還要防備着鄒老三的人,七八個大男人不好擠在人家招待所的樓道里,這會兒都蹲在外面牆角邊兒呢。
不知抽了幾盒煙,等屋裏談完一開門,濃濃的白煙忽的一下彌散開來。裏面先後出來幾個大漢提着東西,最後才是沈鄒二人。
兩人臉色都不怎麼好,誰也沒搭理誰,自顧自分開帶人走。
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這生意上爭奪的就是財路,自然少不了鬧個臉紅脖子粗的。
“走了!回去再說!”見瘦猴幾人圍上來,沈明輝沒有多話。
這次跟他進去的是東子和郭叔,外面等着的是老張瘦猴二毛幾個。至於何岩,被他打發去下面縣裏跑腿了,樂不樂意的也由不得他。
回了被當做倉庫的據點,十幾個人聚在上房,沈明輝自然要把生意經過和兄弟們仔細說說。
“……事情就是這樣,這回的賣家滑手的很,指着我和鄒老三自己斗,捏着貨源不肯鬆口。園參還是五十一斤,這次又拿出了價格更高的野山參,談了半天不肯讓步,咬死了一千二一根。”
“……到最後,五十塊錢的園參他手上不多,我們兩邊一家分了一半,有十斤出頭。再想要,得等他那邊從老家發貨,估計得有十天半個月的時候……”
“想拿貨也有條件,要和這老山參捆綁着來,說算是各自入股,一起擔著風險。
就像今天,十斤的園參貨搭着兩根老山參,一共兩千九的本錢,能賣出去多少還不清楚……。我心裏沒底,也知道這次本錢不小,但機會難得不敢錯過,大伙兒幫忙參謀參謀……”
想到鄒老三一貫的尿性,他眉頭又是一皺。
“鄒老三那邊和我們一樣,最近少不了出貨,他路子野,還揚言要吃下我這份兒。這次關係鬧得太僵,讓兄弟們注意點,別著了他的陰招……”
沈明輝敢拿出這麼一大筆錢,自然不是單純被鄒老三擠兌,而是相信郭叔的眼力和自己的渠道。
雖然之前想過野山參不如園參買賣穩定,可那不是沒遇上么!
如今香餌擺到面前,後面哪怕藏着鉤子他也得要咬一口試試!
在黑市裡混買賣還能怕擔風險?
郭叔敞開外套褂子,掏出兩指厚的長扁盒,打開蓋子,露出裏面兩顆參須蜿蜒的老山參。
東子也知機,放下隨身的包裹,拆開是十個紅布包和零散的十幾顆參團。
剩下的人一窩蜂圍上去看,稀罕的不得了。都是苦孩子出身,之前的兩包園參已經是開了眼,更何況傳說中能吊命的野山參。
對於老大的決定他們向來信服。
“既然老大覺得可以試試,那咱就干特娘的,今天我就去跑路子,之前好幾個老主顧透過風想看看……”
許強淘換票據少不了和有錢的人家打交道。這世道,有那缺錢賣票據的,自然也有家底厚實花錢買票的。什麼人家能買得起人蔘,他心裏都有個底。
“就是,就是,咱們這買賣什麼時候敢拍胸脯子打保證,有一頓沒一頓的,能吃到嘴裏還怕賣不出去貨嗎?”
瘦猴最興奮,倒騰人蔘的油水有眼睛就能看得見,真要是怕這怕那的,也甭幹這一行了。
郭叔人老眼利,看出沈明輝的擔心,勸解道:“別想那麼多,人蔘都是實打實的在咱們手裏。有這些東西在,怎麼也虧不了!
出了什麼事直接往鄉下一躲,別的不說,要說往山裡藏個把人,你叔我不是吹牛!他搜個七八天也找不到半根毛來……”
沈明輝點了根煙沒說話,肚子裏擔憂沒見少。他不僅對出貨不放心,對姓張的來路也沒少疑心。
比如野山參的量少對方是怎麼搶過官府沒被收拾的。又比如一顆參一千,對方哪兒來的三四萬本錢?後面又有什麼人參與?
但是看着兄弟們士氣高漲,個個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他又收起了滿腹思緒。
算了!大不了多派幾個人盯着,真有什麼事少不了給他點顏色瞧瞧。
……
瘦猴說的不錯,這年景就沒有賣不出去的貨。別說去黑市上散着賣了,只是幾個老主顧就把十來斤園子貨分了個乾淨。
要說這年代富裕吧,好多人還吃不上飽飯;可要說沒錢吧!那也得分人。
你瞧!這人蔘往出一拋,還真露出點底色,平時一個個不顯山不露水的人家,買起人蔘來也沒覺得肉疼。
為了能把兩根野山參賣上價,沈明輝更是親自出手,拜訪了幾個類似於辦事處張科長一樣的人物。
不說各個滿腦肥腸,身家厚實。至少是有點權勢,平日裏少不了打點疏通的關鍵位置。
他考慮的很清楚,像這種一兩千的老山參想好叫個高價,平常有點家底的老百姓消費不起。真正要找買主,還得看這些大老爺。
到了他們這個位置,爭搶的已經不是吃幾塊肉喝幾杯酒的事,而是使了勁兒的往上爬,眼睛裏盯得都是別人屁股下的座位。
這時候,還有比人蔘更討巧的嗎?
養身、治病、價值高,國人千百年形成的認知:這上了年份的野生人蔘就是寶。能不能延壽不知道,可大伙兒信這個呀!
以前只有皇親國戚吃得起的玩意兒,現在搖身一變是出口特產,是高級特供,有排面、上檔次。
尤其是那它送人不打眼,特供的東西還有臉面。
“好!好!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這東西你送來的正好,開個價吧!我讓人看看,只要保真,少不了你的好處……”
這不,拜訪的第一家就有了好消息。
有郭叔提前掌眼,人蔘自然沒問題。第二天錢就到了手——越是這種人越要面子,為了避免生事也不會捏着不給錢。
就這樣,讓沈明輝擔心壓手裏的兩顆老山參竟然輕而易舉的賣了出去,價格也不低。
甚至對方傳來消息,還想繼續要一些老山參,價格什麼的好商量。
這下子,別說手下兄弟激動了,沈明輝自己也忍不住彭彭心跳。
“一顆老山參我賣了兩千二,另一顆為了打點關係只收了兩千。轉手掙了一千八,這才幾天?”
另一邊鄒老三也沒差到哪兒去,他心更黑,第一根出價兩千五竟然賣了出去,第二根直接喊價三千。
沒有接觸過人蔘這個行業的,永遠不明白它的瘋狂。尤其是在這個特殊的時代風口,一根入手價一千二的老山參被翻了兩倍賣出去,徹底打破了鄒老三原有的認知。
“有這好東西,我還倒騰什麼糧食啊!什麼玩意兒能有它來錢快?”說著面露狂喜,恨不得把裝人蔘的盒子抱起親個夠。
雖然沒派人打探對方的動靜,但沈鄒二人同時想到了一起:
剩下的老山參要自己包圓兒,絕對不能讓對方搶了先!
這時候什麼合作、什麼聯手佔據市場,都特么滾一邊兒去。
想從老子嘴裏搶食,就看你沈明輝/鄒老三命硬不硬!
兩人前後腳趕到了招待所,誰也沒說話,眼神的意味卻清清楚楚。
身後的跟來的兩幫人更是摩拳擦掌,恨不得拼個你死我活。
場面一觸即發,險些動起手來。
不過,沒等兩人幹上架,房門裏哈哈的大笑聲打斷了他們的怒火。
沈明輝臉色一變,姓張的不是這個聲音,是誰進去了?
“強子呢?不是讓他帶人盯着嗎?”能讓他放心的自然是心腹許強,這會兒一看,卻沒見到人。
“不知道啊?強子和國棟輪流帶人守着,應該不會出問題啊!”身後二毛說了一句,聲音裏帶着疑惑
不等沈明輝再問,房間門已經打開,兩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沈鄒二人俱是一驚。
“邢五爺!”
“王胖子!”
“奎二!”
“你們怎麼在這兒!”
兩人對視,心裏咯噔一下,消息這麼快就走漏風聲了?
s市的黑市不算小,遍佈全市大大小小的窩點有十幾處。插手其中的勢力也有十幾個,稱得上厲害的卻只有四五個。
現在,更是沒有任何提前約定的情況下聚在了一起。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人蔘的消息散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