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入局
“東西呢？真到了？”鄒老三先來一步，一進門就急急發問，隨後警惕的看向遲了一步的沈明輝，眼底滿是戒備。
雖然之前做出一副哥倆好的樣子，但沒到最後誰也不敢掉以輕心。如果自己截胡后又被人家搶了回去，那真是要笑掉大牙了。
沈明輝對他更沒什麼信任可言，撇了一眼桌子上碩大的包裹，主動帶人佔據房間的另一半。
今天跟來的都是心腹好手，要有什麼萬一他也不是嚇大的！
“既然都來了，那就驗驗貨吧！我這可是正宗的長白山人蔘，沒達到出口標準才漏了下來，品質分量都不差出口的，規格都在20克……”
戴眼鏡的張姓中年依舊一副文縐縐的樣子，慢吞吞打開郵包，裏面有十幾個用紅布小心包裹的布包，最底下是一個雙手環抱大小的長條扁盒。
他悠悠然取出最上方的一個紅布包，輕手輕腳的打開，一堆白生生的人蔘糰子攤在桌上。
共有四十多顆，三指粗細，根須團起，主體長度不過三寸。
沈明輝看了下桌上人蔘，又打量一眼姓張的，心裏暗道故弄玄虛。
不止鄒老三派人盯着，他自然也沒少撒釘子，這兩天根本沒人來送東西，這個姓的昨天出去轉了一圈，今天就傳來消息。
送來的？怕是早就準備好的吧？
他不以為意，自己好奇對方的底細，對方說不定也趁着這兩天打探自己這邊的消息，大家半斤八兩，差不到哪兒去！
兩邊自然有懂參的人上前查驗，沈明輝這邊上去的是郭叔。看了一會兒，回來後點點頭。
“是正經的五六年園參，不是上次的秧子貨……”
兩人低聲商量一陣，確認人蔘沒問題，都是好東西。
郭叔還感慨：“好些年沒見過這麼多人蔘，雖然比不上27克規格的粗大，但只是稍有黃皮和乾巴，也算得上二等貨里的良品……”
鄒老三那邊不知道嘀咕了什麼，但看樣子似乎也沒什麼問題。對方點點頭沒有再說話，反而轉過身笑眯眯往這邊湊了過來。
“沈老弟，這、你看……，這次的東西也不多，後面還有繼續的來貨。要不，這次先讓哥哥一回！下回，下回老哥一定讓你先挑……”說著搓了搓手，就差指天發誓。
沈明輝一聽就知道這狗東西老毛病又犯了，見到好貨什麼合作五五分賬都忘到狗肚子裏，光想多吃多佔拿好處，一肚子算計。
“呵呵！下回？下回還不知道在哪兒，肉當然是落到肚子裏才實在。”沈明輝心裏冷笑，暗地裏早防備着他搞鬼。
兩邊人俱是各有心思，正要為各自的份額分配再起爭奪，卻被一聲咳嗽突然打斷。
原來，張紅偉並不准備將所有人蔘一次出手給他倆。
“我要做長久的生意，自然要看看兩位的能力。這裏一包是兩斤的份量、五十顆左右。二位兄弟一人一包，看到了回頭錢，咱們接下來的合作也好談……”
“兩斤？這和之前說的可不一樣？”沈明輝眉頭一皺，兩斤才一百塊錢的東西，着實比自己預想的少太多。
鄒老三也不滿意，他老早就打聽清楚，本地國營的藥店人蔘存量少，手續麻煩，只要倒手就是賺錢，他怎麼甘心只拿這點。
“張老弟你這就不夠意思了！兩斤，我嚼巴嚼巴煮鍋湯就沒了！這裏這麼多兄弟折騰一趟，難道是樂意喝西北風的？”這話軟中帶硬，明顯話裏帶着威脅。
另一邊的沈明輝沒說話，但明顯是一個意思。
張紅偉看向神色不悅的兩個老大，明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卻沒有害怕的意思。
反而笑呵呵的倒了兩杯水遞過去，解釋道：“兩位別生氣，我這也是為了你們好。先拿一點試試水，回頭後續自熱有源源不斷的人蔘送過來。
這東西也就外面少，我老家山上是不缺的。早兩個月前，那一車一車拉出去多少？只要咱們合作順利，以後想要多少不是有多少？”
短短兩天，形勢顛倒。
如果說之前兩人佔着自家地盤的優勢，又懷疑對方空手套白狼，態度上更加強勢。
那麼如今對方拿出了真貨，手捏貨源，兩方各自的籌碼又各自有了變化。
不用對方多說，沈明輝和鄒老三都想的明白，想要長久的好處，眼下態度就要收斂收斂。
硬搶不行，只能好言商量。
談到最後，雙方各退一步，第一次一人給四斤的貨，回頭供應量可以慢慢增加。
三人談妥，各自帶着人和貨物回去。
沈明輝早派人摸索過賣人蔘的下家，並不怎麼擔心銷路。
本地不產參，但也拿人蔘有泡酒熬湯的傳統，官方供應越少，私下裏需求越多。
尤其是有些家底深厚又受到波及的人家，表面上過得苦巴巴，又不方便弄手續通過正規渠道購買，這種情況是黑市裡最喜歡的客戶。
第二天，他手裏的兩斤人蔘就確定了買主。一個給某黨當過校尉的老校長，因為特殊經歷受到波及，身體受傷的地方不少、年紀也大。偷偷吃過不少葯，只有人蔘煮水覺得有用處，每年都要靠在東北的兒子偷偷寄回來十多斤人蔘養着。
這會兒郵寄包裹是要檢查驗看的，想躲過檢查偷偷寄回來不容易。混到糧食袋子裏、縫到厚衣服里……，提心弔膽不說，路上折騰的時間也不短。
現下有了新渠道，兩邊一搭話，又是老客戶，很快就以60元每斤的價格全部成交。
另外兩斤也分散賣了出去，一下子收回來248塊錢，散賣價格自然要高兩塊。
見到了回頭錢，沈明輝沒有激動的立刻去“進貨”，反而疑惑：“你說他圖什麼？一下子交易不行，非要分開來，怎麼我總感覺這事不地道？”
為了這筆人蔘生意郭叔這幾天沒少往過跑，聽了他犯嘀咕，滿不在意的嚷道：“你管他唱什麼蓮花落，只要人蔘沒問題，能賺錢不就得了！”
這幾斤園子貨他是真沒放在眼裏，要不是最近籌備着進山，他脫不開身。回東北跑一趟，不說多的，背回來小三四十斤沒問題。
鄒老三這邊就更積極了，他價格賣的更高，但路子野，也順利的全部脫手。賺了錢，立刻找上門兒去。
“張老弟，這下老哥我的實力你也看到了，不說本市，周邊幾個市裡我也有路子。剩下的人蔘，你看是不是……”
鄒老三眼尖，上次剩下十一個紅布包，這就是二十二斤人蔘。姓沈的小子沒來，他當然想一口吞了。回頭人再惱火也沒用，吃到肚子裏的東西可吐不出來！
張紅偉笑笑沒鬆口，他折騰幾天又不是為了這幾百塊錢的蠅頭小利，真正的大頭他還沒拿出來呢！
沈明輝猜的沒錯，這次所謂的“截胡”不是什麼偶然，鄒老三能得到消息，也有張紅偉故意露口風的緣故。
能順利引來兩波人都在他的算計中，這樣一來既方便自己提價，兩邊對峙他這個賣家也更安全。
鄒老三從來不是什麼好性子，磨了半天不見人鬆口，立刻拿出他混不吝的手段，要不是為了以後的好處，說不得已經動手。
“……磨磨唧唧的，姓張的你這可不痛快，都給我怎麼了？一樣的價錢你又不吃虧，還是姓沈那小子給了你什麼好處？特娘的……”說著罵罵咧咧站起身來。
張紅偉見狀立刻想好言安撫，正要說什麼，沈明輝這邊也到了。門一推，帶着郭叔和東子幾人進來。
這下鄒老三也不好發作了，只得怏怏的坐到一邊椅子上。
……
“太好了！你們也到了，大家都在，我也不用耽擱了！”張紅偉鬆了口氣，一臉慶幸，又讓人關上門，屋裏只留下要緊的人。
“兩位，東西賣的怎麼樣？我這人蔘沒問題吧？”張紅偉笑眯眯的看向兩人，穩派安坐，顯然對結果早有預料。
兩邊人不管是為了利益還是故意展示實力，都在兩天裏快速出手。這次來，自然是為了他所謂的“後續合作”和“源源不斷”的參源。
沈明輝算過，就以一斤人蔘十塊錢的利來說，一個月能穩定賣出去二十斤，一年下來就是兩千塊錢的利潤。
當然，他也知道人蔘是一年才收一次，想要穩定的出貨，這次怎麼也要談下來四百斤的交易量。
鄒老三胃口更大，張口就要來個七八百斤，還想着量大壓壓價，之前五十一斤的價格也嫌高了點。
“我看四十五一斤才合適，我要的量大，七八百斤也未必夠……”
兩邊都直勾勾盯着，張紅偉卻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你要說他手眼通天正能弄開幾百幾千斤的貨，哪不可能！有這能力他也不會跑這地方來折騰。
“不急，不急，兩位的心情我理解，都是為了賺錢嗎？我之前拿出人蔘讓大家試水，就是為了顯示我的誠意！
不過，我這次帶來的好東西可不止一樣。之前只是讓大家相互心裏有個底。這樣我才敢把寶貝拿出來不是？”
說著，他轉身從柜子裏拿出幾個方形扁盒，正是之前人蔘包裹里的那幾個。
輕手輕腳打開，露出盒裏的真容。
“看看，這才是真正的好東西，正宗的野山參，一根就值一兩千的寶貝。”
果然，盒子裏放着一根體黃須長的人蔘，比之前紅布包的大上許多，被紅色絲線固定在盒子裏，根須分明，參蘆參體上紋路密集。
鄒老三和沈明輝兩人這才明白，這老小子弄得什麼鬼——合著之前只是給點甜頭嘗嘗，現在才進入正戲。
要說先前的園參還容易，人蔘沒有真假，只有年份和種植環境不同。現在換成野山參，免不了好奇和遲疑。
“我聽說這野山參難得一見，這也不論斤賣，怎麼就估出多少錢？老張啊，你可別欺負我不懂行情……”鄒老三粗中有細，知道買的不如賣的精，看了兩眼人蔘就拉着張紅偉打探。
沈明輝這邊有郭叔在，心裏有幾分把握，使了眼色請他過去看，安穩坐等消息。
“沒問題，不是池底子貨，是真的野山參，三四十年的參齡，不算小了！”
池底子貨又叫漏秧子，是指廢棄的參田裏遺漏的園參，經過多年野生繁殖，既有園參的底子又有野山參的形態，往往容易被有心人拿來假裝野山參蒙人。
有經驗的老把頭自然分得清，可郭叔還是眉頭緊皺，心裏有點打鼓。沒見着的時候他嫌園參秧子生嫩，真見了老山參又犯嘀咕，別是自己年紀大晃了眼。
“你說好好的園參生意，怎麼又冒出來野山參來，這玩意兒可不多見，官府那邊也盯得緊，收購站直接開在山腳下的公社裏，價格也不含糊……”
是啊！這東西不比園參，一根就要一兩千，心裏沒個底，誰也不敢真金白銀的往外掏。。
張紅偉見狀苦笑着解釋：“別看園參產量多，可參廠專營，上面盯得緊。每個參廠幾座山頭，種了多少丈參，參苗幾年幾茬都彙報的清清楚楚。
……嚴格要求每車出參廠的貨都要記錄備案，拉到縣裏更是有專管部門定級銷售，我們公社完成計劃后剩的也不多。”
“反而是這野山參，趕山放山的老鄉自己抬了參，嫌收購站出價低，我們找人在十幾個村裡盯着，抬抬價格就能收上來。
這麼一來反倒是比園參更容易，這不，只今年就收了三十幾顆，沒一顆人蔘年份低於三十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