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表明心意
七月仲夏,下午三四點的陽光依然熱烈激揚,透過老式的木棱窗戶照射在小屋裏,留下一地斑駁光影。
嘉妙早在男人開口不久就被姐姐趕出門外,徒留兩人安靜對坐。
沈明輝終歸不是普通人,短暫的訥訥無言后便壓下心頭的激動和愛意,精明強幹的本色一恢復,心思和腦筋也轉的飛快——既然已經衝動之下表露心意,那正該乘勝追擊,大大方方的確定兩人關係。
“要是動作快些,說不定能把婚結在今年年底!”
都說男人的一見鍾情,是見到第一眼的時候就想好了未來倆人孩子的姓名,沈明輝不知道這個說法,但這會兒卻萌生出同樣的希冀。
“……我是經過認真的考慮,想和你共同進步,建立革命同志的關係……”
對方的態度直白又誠懇,容不得人輕忽對待。
林嘉禾微微用力,撐起身體坐正:“沈大哥,你剛剛說的……,呃!我很驚訝,多謝你的厚愛,只是我現在沒辦法接受你的心意……”其實驚嚇比驚訝更多。
“為什麼?你不考慮考慮?如果是有什麼問題,你可以提出來!”
男人的眼睛頓時像凶獸發現了獵物,黑黝黝的眼珠中迸發出閃爍星芒,忍不住身體前傾,端坐着的身體也緊繃有力。
林嘉禾被這氣勢一迫,晃了晃神兒,勉強開口,沙啞的嗓音中帶着虛弱。
“正是因為認真考慮,才更明白我們不合適……”讓我想想拒絕的理由。
“咳,咳咳,我們相處不久,互相不夠了解,沈大哥或許不清楚,我是因為和家裏的一些矛盾才和妹妹搬出來的。我和小妹相依為命,沒有看着她好好長大我放不下心……”看,我帶着一個拖油瓶累贅。
“……因為我的工作,家裏還欠着不少的債!”這下知道了吧,我買工作的一千塊是借的,姐沒錢!!
“我身體也不好,咳咳,后媽她……,唉!醫生說我這身子虧空的厲害……”藥罐子,謝謝!
“我今年才十七,醫生建議我好好養幾年……”十七歲,擱後世三年起步啊兄弟!
“沈大哥,真的對不起,你是個好人!可是……”我躲着你都來不及呀!
沈明輝自然聽不到嘉禾的心裏話,他看着眼前清麗的女子微微咬唇,霧蒙蒙的眼睛(發燒難受)里似乎下一刻就要流下淚水。(並沒有)
自從兩人重逢,心上人的消息他自然已經打聽的清清楚楚——小小年紀喪母、家裏有后媽欺負、險些下鄉又大着膽在黑市買了工作、被家裏逼迫(?)帶着妹妹出來租房,姐妹倆相依為命,當姐姐的還要努力堅強……
如果放在後世他就會知道,有個專門用來形容這種情況的詞,叫做“美強慘”!
美貌絕世+自強不息+身世凄慘=大女主流量密碼
可惜沈明輝不知道,他只知道這個女孩比以往認識的都特別,特別的吸人眼!
越是了解,他越是對這個身世可憐又堅強可愛的女同志上心,每天都要數着日子回來“偶遇”對方。
一個招呼、一個笑臉,晚上回到車隊宿舍翻來覆去的念念不忘。
見面越多,時間越長,他越是按捺不住心裏的衝動,不想聽她客氣的稱呼、想她和自己親親蜜蜜的說話、想把她抱在懷裏……
想的口乾舌燥,身體發疼,冷水澡沖了一遍又一遍……
今天出車剛回來,聽說了她下鄉搶收割麥,心裏一急什麼也顧不上跑了回來,她那麼瘦弱的女同志怎麼受得住搶收的熬人和辛苦?
果然,她生病了!
蒼白着一張巴掌大的小臉軟唧唧的陷在被子裏,還要強撐着招呼自己。
一個沒忍住,自己把心裏話表白了!
她嘴上說著不答應,話里話外還是怕拖累自己。唉!怎麼有這麼傻的女人,她就不能多為自己想想!
這一刻,胸腔里那顆飽受風霜世故的心也一下酸軟起來,像泡在了熱水裏,酥酥麻麻,酸酸漲漲……
沈明輝覺得自己怕是栽了!
兩人認識往長了說有半年,往短了說才見了十幾次面,每次也才小半天而已。但現在他很確定,自己想保護她、照顧她,生兒育女,不管苦累,陪她過一輩子!
林嘉禾不知道這短短時間裏對方就來了一波自我攻略,如果她知道對方的想法,恐怕立刻就要大喊: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可惜她不知道,於是只能眼睜睜看着對面男人眉眼越發的柔和。
“你說的這些問題都不算什麼!”
“先說了解,這個不怕,現在不了解,我們以後可以慢慢相處,你有什麼想問的我都可以告訴你!”
“……你可能不記得,我年前就見過你,就在公社唱大戲的第一天,你站在戲台下凍得傻乎乎在看戲,……之後我連着去了三天戲台,可惜都沒找到……”
“後來,我從強子那兒得知你要租房子,感覺這就是老天爺疼我,特意給我們安排的機會,然後咱們就成了鄰居!”
男人嗓音低沉,緩緩述說著兩人的初見和重逢的驚喜,聲音透露着輕快,臉上也不自覺漫出笑意。
此時,他高大精瘦的身體蜷縮着坐在小小的凳子上,對比着格外“委屈”。做“彙報”一樣將心路歷程剖析,言語雖樸素,但能聽出滿滿的心意。
“至於你擔心的,我家裏沒什麼親戚,就我老哥一個,以後你妹子就是我妹子,咱們以後是一家人,家裏這麼大,不怕養不起……”
“欠的債也不用急,我工資攢了幾年還算有點兒家底!你家裏也不要怕,要多少聘禮跟我說……,至於你后媽,呵!我混的也有幾個好兄弟!”
“等我們在一塊兒了,你想怎麼養都可以,咱們不缺錢也不缺票,白面、罐頭、麥乳精,只要你開口,想吃肉我也有關係……”
隨着沈明輝越說越遠,期間嘉禾幾次想要開口。
不是,是我沒說清楚么?自己都把條件說的這麼差了,但凡有點腦子的不得考慮考慮?
再一聽,哦!對方不差錢,估計是在黑市撈了不少,覺得自己這點拖累程度還背的起。
唉!一時間找的理由太淺薄,現在被人家兩句話就化解,這可怎麼編下去!
也不怪嘉禾反應慢,她前兩天還尋思要躲着沈明輝這伙兒人,今天人突然上門,自己還戒備着,一舉一動都要小心翼翼。
誰能想到?沒說兩句話情況突變,就跟警匪片“咔嚓”一下,換成了愛情劇。這誰受得了啊!
顧不上許多,眼前人家還等着自己的回答呢!
直接拒絕?
不,不行!這個年代的人多淳樸,太直接傷了對方顏面以後還怎麼打招呼?
又不是習慣了感情快餐的二十一世紀,被罵聲舔狗都能笑嘻嘻。得嘞!還是委婉着來吧!
“沈哥,我是打定主意三五年內不結婚,我不能耽誤你!”嘉禾正色,神情嚴肅。
“為什麼?要養身體,結了婚也能養啊?”沈明輝奇怪。
“不,是我要把青春和熱血奉獻給偉大的共產主義!”
呃!最近口號喊多了!
“直白的來講,我是想在當下先專註工作。因為談對象就要結婚,結了婚很快又有孩子,有了孩子難免要把精力投入家庭,工作事業勢必落下其他人一大截!”
“沈哥,我不願意!”
林嘉禾眼眸明亮,聲音堅定。
原本很有把握的沈明輝突然覺得頭疼。
嘶!這麼些年搞黑市、出車南北自己也算經歷了不少事,可沒一件像今天這樣讓他為難又無處使力。
“生孩子怎麼就影響工作了?大家不都是這樣嗎?”雖然鼓勵女人要做“鐵娘子”,可也沒耽誤結婚生孩子啊?
嘉禾搖了搖頭,這就是觀念不合了,自己雖然重返青春,可三觀思想已經定型。後世女性三十結婚都不遲,誰又能接受十七八歲當“小媽媽”?
雖然打定主意拒絕對方,但林嘉禾並沒有敷衍了事應付沈明輝的打算。
無論如何已經身處這個波瀾壯闊的時代,高考恢復、改革開放、特區建立……,每一次浪潮滾滾自己都想去看看。
參加高考、去京城發展、奔赴特區、到香港開公司……
既然自己的規劃里無法為他留出位置,何必要耽誤對方青春年華!
“對不起,沈大哥,雖然法律規定女子十八可以結婚生育,但我覺得還是太早了!我才十七歲,我有我的夢想,我還想趁着年輕到處走走看看……”
“你很好,也值得更好的人,只是我們觀念不同,我註定不是那個為你洗手作羹湯的人……”
……
……
被拒絕了,可沈明輝沒死心,他覺得所謂的“觀念不同”只是女孩子年輕胡思亂想,年紀到了不都得結婚嗎?誰還不一樣!
或許可以多相處一下,這個難搞的“觀念”總能磨合順了!
表白后不死心怎麼辦?
年輕的學生可能會抱着一把結他在你樓下傾訴衷腸;成熟的精英或許會在西餐廳準備好浪漫驚喜並包場;而這個眉毛眼睛都有些凶的男人選擇劈了一下午的木柴,並給你熬了一大鍋濃白的魚湯!
“姐,沈哥端來一砂鍋魚湯,要喝點嗎?”
林嘉妙試探着從門外冒了下頭,雖然不知道倆人說了什麼,但姐姐和沈大哥都變得好奇怪。
“唉!嘉妙你喝吧,我沒胃口!”
林嘉禾並不覺得自己的決定有問題,但辜負這麼一份真摯的感情總讓人有些怏怏不樂。
“他人呢?”
雖然沒說誰,嘉妙也立刻明白。
“剛剛看到他出門了!”
“哦!走了,那也好……”
“看來是回去了,也對,人家每次回來也只是拿下衣服,這次估計把人得罪慘了……”
誰知這次她猜錯了,沒一會兒,院子裏又響起那人略帶低沉的聲音。
“姐,沈大哥塞給我一大包東西,我看了是奶粉和麥乳精……”
見嘉妙為難的表情,林嘉禾也是一嘆,“算了,收下吧,回頭我回一份禮!”
屋外,沈明輝聽着裏面隱隱約約的聲音,有心想要抬腳進去,磨磨蹭蹭又轉了方向。
“唉!女人的心思真是難懂!”
“吱呀~”木質的老舊大門被拉開。
“叮鈴當”門被隨手關上。
至於原地,剛才的人影已經沒了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