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拜師
吳念跟着五個少年出了房子,在一個黑衣人的指引下,到了一個敞間。
坐在敞間裏的,是一個禿額頭上泛着油的大胖子,在大胖子的身前,卻是一個盛滿飯食的極大的烏黑鐵盆。
大胖子拿着勺子,給排成一個長隊的少年們盛飯。
除了吳念,少年都拿着碗和勺子。
排到吳念的時候,大胖子瞅了一眼,就道:“又是一個新來的,叫什麼名字?”
“吳念。”
大胖子在腳下取出一個木碗和木勺子,遞給吳念的同時,就舀了一勺湯飯。
吳念見狀,立時將碗湊過去。一勺湯飯倒進碗裏,剛好裝了一半。
“從今以後你就叫阿虎。”
吳念一聽這話,無意在木碗上一瞅,只見在木碗的外邊沿,有兩個刻着的小字:阿虎。
少年們打了飯,俱都回到自己的屋子去吃。
吳念卻是受不了屋子裏帶着的酸臭氣味,可是也沒辦法,只能強忍着進食。
這湯飯除了清稀,味道還很差,埋在湯里的面丸子好像還有點生。
可是吳念明白,這就是他的午飯,若是不吃下去,肯定沒有別的食物。
所以他強迫着自己吃下去,並把這湯飯想像成在家裏吃的鮮美的肉。
這時候,阿豬端着碗走了過來。
“阿虎,有點難吃吧?”
阿虎點了點頭。
“所以要加倍努力,等成功出了這裏,進入下一階段的訓練,可就吃上好的了。”
阿虎一聽,問道:“那要是進不了下一階段呢?”
阿豬嘿嘿一笑,道:“那可就慘了,要麼為奴做苦力,要麼被殺死,都有可能。”
飯後,其他五個少年都倒頭睡去,阿虎卻是無心睡覺。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爹爹,記憶回到了前個夜晚。
那個可怕的人到底是誰?為什麼接下來自己就失去了直覺?爹爹和兩位叔叔是否遇到了麻煩?
他猶在思索,門外的敲門聲就響了起來。伴隨着敲門聲的,是男子不斷呼喊'阿虎'的沙啞聲音。
開了門,一個健壯的勁裝黑衣男子朝着門裏冷冷道:“阿虎出來,跟我走。”
阿虎囁嚅着道:“我就是阿虎。”
“好,跟我走吧。”
男子轉身走去,阿虎立刻跟了上去。
兩人穿過這一排排小房子,又走過那間站着守衛的寬敞房子,很快就走出了這個封閉建築。
然而他們走出的這個門,卻並非阿虎剛來時走進的門,而是另一個門。
這門的外面,首先是個開着一些花朵的小花園,這小花園的存在,讓這個陰冷的地方頓時有了一點生趣。
可是,這極其廣闊的地方,卻也僅這一個小花園帶着生機。因為在小花園的外面,依然是密集單調的建築。
對照着這密集單調的建築再看這小花園,頓時覺得小花園是何等的渺小,於是連花園裏稀稀疏疏的小花也給人一種無力感、蒼白感。
阿虎跟着黑衣人走過了花園,很快進入又一個建築。但是這個建築的內部卻比之前的建築要精美得多。
這裏的房間也都很寬敞,牆面都很乾凈,木石也都挺講究。
最後,他們走進了一個挑檐極為好看的宅子,見到了一個身着綢衣的青年男子。
這男子長得倒不是十分偉岸,可皮膚卻是十分的白,比妙齡小姑娘的臉還要白。
對着白面男子拱了拱手,
黑衣人轉身就退出去。
白面男子走到阿虎身前,將他打量了一番,嘆聲道:“真像,可真是太像了。”
這一句話,阿虎並未聽懂,不由自主就問道:“你是誰?”
白面男子不緊不慢地說道:“走,我們去裏面說。”
很快,他們就進了這宅子裏的正室。看這屋子裝點精雅,除了牆上的文墨,一張長桌上還陳放着筆墨紙硯。
“我叫沈涯,是令尊的朋友,也是他的弟子。”
“是這樣?可我爹爹卻從沒提起過你。”
“我與令尊分別已將近二十個年頭,哎,誰能想到,再次知道他的訊息,卻是他的噩耗。”
阿虎一聽這話,立即問道:“我爹爹怎麼了?”
“他,他已然死去了。”
“你胡說,我爹爹怎麼會死去?不可能。”阿虎嘶吼着喝道。
“我沒有胡說,殺死令尊的,不是別人,正是生死門的宗主。他的屍體,還是我收拾起來的。”
最後,阿虎在沈涯的帶領下,在這宅子後面的一個停屍房裏,見到了一具屍體,卻不是他的爹爹是誰?
淚水止不住地從阿虎的眼中流出來,極度的傷心讓他變得沒有任何顧忌。
他跪倒在地上,一步步爬向爹爹的屍體,最後抱着屍體痛哭。
久久之後,阿虎走出了停屍房。沈涯立即叫來好些僕人,將吳靜遠的屍體裝進了一個棺材,抬到不遠處的墳地去掩埋。
從墳地回來,吳念已經收住了眼淚。“殺死我爹爹的,真是生死門的宗主?”
“是的,宗主殺死令尊后,就將你帶到了生死門。”
“他為什麼不殺了我,反而將我帶到這裏?”
“他這樣做,是為了讓你獲得滿滿的仇恨,然後找他報仇。”
“他在哪裏?我去找他。”阿虎的拳頭已經攥起來,牙齒咬的咯吱作響,眼睛更是瞪得很大。
“傻孩子,你現在去找他報仇,就是去找死。”嘆息一聲,沈涯說道:“想令尊的武功何其高強?可是面對宗主時,卻無一絲還手之力。你要想報仇,就得刻苦練習武功。”
“好,我要學武功,我要殺了他。”直直盯着沈涯,阿虎懇切地說道:“師傅,求你教徒兒武功。”
說完這句話,阿虎就要拜下去。沈涯扶住阿虎的雙肩,道:“我答應你。”
“那他為何要殺我爹爹?”
“我只知道,他們是勢如水火的仇人,可是具體有什麼仇,我卻並不知道。”
頓了頓,他接著說道:“宗主喜歡用仇恨培養下屬,而你,就是他寄予厚望的殺手。”
“他就那麼肯定我一定殺不了他?”
“他會在你能夠殺死他之前先殺了你。”
阿虎不再說話,內心積聚着有生以來最大的的憤怒。可是,他也很快就理智下來。因為他知道,盲目的憤怒解決不了任何的問題。
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帶着憤怒的懦夫,缺少的,是藏在懦夫外表下的一顆奮進的心。
沈涯用安慰的語氣道:“事已至此,你就不要有任何的心理包袱,只要你好好學,我會對你傾囊相授。”
“多謝——師傅。”阿虎又問道:“那我可以每天都來這裏學武嗎?”
“只要不影響你的訓練,你都可以來。”
在沈涯的要求下,阿虎將所學的拳法再一次演了一遍。
“你這拳一點力道都沒有,這正是不練習內力的原因。”沈涯就給阿虎教了學習內力的入門方法。
阿虎一聽,頓時有了印象,他隱約覺得,這方法和爹爹傳授的方法一模一樣。
“你不用驚訝,這就是你的家傳內功靜心氣,此內功講究心靜無雜,你要好好去悟。”
回到房子裏時,那五個少年都不在。
趁着無人,阿虎盤膝坐着,默念着沈涯教的心法,試着運起了內息。
這是阿虎第一次認真地調息運氣,只覺得一股異樣的氣流在丹田中慢慢升騰流竄。
他第一次經歷這樣的感覺,覺得十分有趣。
他不敢過多嘗試,因為這樣的過程實在很費氣力。
不一會兒的時間,他的額頭就已經冒出了熱汗。
可是徹底停止調息運氣之後,他又覺得渾身都很舒服,便知道修習內力不僅能夠禦敵,還有助於健體,心下頓時大喜。
一個人在房子裏呆了好一會兒,其餘少年依次就回來了。
阿虎看這五個少年,卻都是唉聲嘆氣、叫喚不停。顯然,他們是剛挨打回來。
五個少年坐到床上,都各自去解自己衣服,都露出了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
阿虎見狀,卻是一驚,問道:“你們就毫不反抗地挨打嗎?”
“當然不是,我們也會招架,也會躲,可是很難成功的。”阿豬說完,哎呦一聲,卻是無意間碰到了肚子上的一大塊淤青。
用手撐着床,阿豬艱難地躺下,對阿虎道:“明天,你就跟我們一樣了。”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語調是輕快的,顯然是因為又有一個人要受苦而生出了慰藉。
阿虎沒有說話,躺下來,無神地看着烏黑的屋頂。
阿豬卻並不消停,又問道:“阿虎,你的師傅怎麼樣?”
阿虎淡淡說道:“挺好的。”又問道:“你也有師傅嗎?”
阿豬嘿了一聲,道:“每個人都有師傅。”但他又嘆息一聲,道:“只不過,好像只有你是單獨的師傅,可真羨慕你。”
這句話之後,其他四個少年也對阿虎投來羨慕的目光。
“都一樣,都一樣。”阿虎不想讓這幾個少年感覺出不同,生怕他們因為羨慕生出妒忌,就騙他們道:“單獨的師傅也不比你們好,我的這個師傅,脾氣大,愛罵人,還不好好教我。”
“你的也是這樣?我還以為只有我們在一起學的是這樣呢?”阿豬說完,又喃喃道:“可是,這才第一天,也許以後師傅就會用心教你。”
阿虎沒有說話。阿豬卻又問道:“你想不想知道這裏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