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初遇

第 7 章 初遇

清兒到家不久,九哥飛了回來,她懶得搭理,九哥拍着翅膀啪嗒啪嗒扇着窗戶,吵個不停,她無奈把它腳下的竹筒取下來,展開裏面的布帛。

“長月為宇文衷所殺。清可願往齊都平沂一探究竟?”

宇文衷?周時大將軍宇文柏的長子,三年前政變的發動者,如今的北齊皇帝!他為什麼要殺師父?

九爺叫她去平沂城……怎麼的,她一個人去?

之前倒是與她聊起過平沂城,說她師父孟長月很可能就是在那裏收了她做徒弟。她迫不及待想去平沂一探究竟,九爺卻總說時機未到。

現在時機到了?

那也不至於讓她獨自去抓瞎吧?

她眉頭深鎖,將布帛湊到燭火上燒了,抬頭看九哥那隻傻鴿子正歪着頭打量她,她抄起手中的一支竹筒砸在它身上:“臭鳥!”九哥尖叫一聲躲開,飛到窗口把叉竿掃落,得意地沖她叫一聲,拍着翅膀逃走了。

她不由想起和九爺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那似乎是九爺第一次來齊國,路經臨江縣時遭遇暴雨,突發高熱,且濕寒之症複發,恰逢她去縣城醫館送葯,遂留下來給他醫治。

當時伊伊還凶神惡煞地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威脅敢耍花招就取了她的小命,她心裏翻了一個大白眼,求人辦事還這樣目中無人囂張跋扈。燒退之後,九爺依然疼痛難忍翻來覆去,不停地說胡話,她略一察看便知他膝蓋上有陳年舊疾,詢問伊伊,伊伊瞬間眉毛都立起來了:“問這個幹什麼?”

她無奈回道:“望聞問切,不問我如何治他?”

伊伊默然不語,看着床榻上疼得滿頭大汗的他,好半晌終於開口:“十年前他違抗父命放走了一個人,被處罰跪在雨中三天三夜,事後不肯醫治,就成了這個樣子。”

“他為何不肯醫治呢?”她追問道,伊伊眼神淡淡剮了她一眼,似乎在說這已經不是她作為一個大夫望聞問切的範圍了,她訕笑着從懷裏拿出貼身攜帶的針灸包,示意伊伊幫他寬衣解帶。

“寒氣侵體,經絡淤阻,久郁不散,需以針灸疏之。”她念道,伊伊看着她抽出銀針,眼中閃過一道思索,並不吭聲。

她施針極其認真,全神貫注,不覺間已然滿頭大汗,大功告成后累得昏昏欲睡,伊伊粗暴地提起她的后領:“我家爺還沒醒呢!”

大姐,剛施完針他就能醒我喊他祖宗!

她怨念悠悠,上下眼皮直打架。

而九爺醒來后,沒有感謝她這個救命恩人,也沒有着急他們被耽擱的行程,只是瞬間進入戰鬥狀態,像一隻殺紅了眼的獅子一樣惡狠狠地抓緊她的衣領,指着桌上的針灸器具:

“你是誰?你從哪得來的這套銀針?孟長月是你什麼人?”

她腦袋整個亂成一團,但爭取不輸氣勢:“你又是誰!這套銀針本來就是我的,我一直帶在身上!孟長月我不認識,你發什麼瘋,搞錯人了吧!”

“是你的?”他陰冷一笑,抬手掐住她的脖子:“這套銀針是我送給長月的,每一枚針頭上都刻了一個“九”,你的?”

清兒被掐得眼皮翻白。

這時,叼着一片樹葉的小灰鴿子從窗戶飛進來,一瞅見她,“咕咕”大叫着甩掉樹葉,氣勢洶洶地直衝過來,九爺狠狠甩開手,她被甩得跌在地上,鴿子正好衝進她懷裏,無比激動而歡喜地蹭着她胸前的衣服……她嚇傻了。

九爺若有所思地看着反常的九哥,“小九,你認識她?”

她嫌棄地扔開九哥:“我不認識它!”

他示意伊伊將她扶起來,仔仔細細打量一遍她,眼中的敵意散盡,如一池平靜的幽水,“你是長月的徒弟?”

她收斂神情,變得小心翼翼。

伊伊想起來:“九爺,她的醫治手法與孟公子頗有幾分相似。”

他頷首,“這就對了。姑娘,你的名字是?”

她警惕起來,瞪眼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他微笑道:“我是你師父孟長月一起長大的好兄弟,你大可放心。我的名字是孫祺軒。”

她再孤陋寡聞也知道孫祺軒是彥國九殿下的名字……好傢夥,她今天就不該出門。

“為什麼告訴我?”

“因為信任。”

“信任一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你當我傻呀。

“我說了,你是長月的徒弟。而且你剛剛救了我。”m.

清兒無語極了,這一系列經歷可真夠奇葩的,沒想到奇葩中還算有點收穫?

她回道:“我不確定你說的那個人是不是我師父。我叫裴清,這或許也不是我的本名……”

他蹙眉,但耐心地等她解釋。

“我失憶了。”

救她的裴伯是周國前太傅家的一位老管家,臨近重陽告假回鄉祭祖,回京時正趕上政變后的肅清亂黨,新皇連前任太傅府上的僕人都不放過,對其一律誅殺殆盡。裴伯連城都沒敢進,倉皇逃走,連夜趕路,到了幽江邊,碰見了不知昏迷多久的她。

當時她的模樣,裴伯至今仍忘不了。外衣被抓得破破爛爛,披頭散髮,亂得幾天幾夜都理不清,倒在地上的姿勢也極其扭曲,衣服似乎沾染的是別人的血跡,裴伯撥開亂髮看她的臉,卻見她慘白慘白的臉上,嘴邊的血跡已干,臉上儘是乾涸的淚痕,大大的眼睛裏面佈滿血絲,可眼神卻空洞而茫然。

是誰把她折磨成這個樣子……

裴伯覺得自己就快孤老一生了,此時救這個可憐的女娃娃也不壞,可以給他養老送終。他聽她在低聲說著什麼,忙俯下身子。

“碧清……”

“什麼?”

“……清……”

裴伯因而為她取名為“清”,又想到她可能也是受政變牽連之人,遂帶着她一路往南,住一段時間就搬家一次,一直到幾乎與齊國隔絕的臨江縣才算安頓下來。

九爺聽了她的遭遇后,不作他言,只招手讓她靠近,嘆息地撫撫她的發頂。

這個動作帶給清兒一種詭異的熟悉感。

他們決定信任彼此。

隨後九爺去了平沂,臨行前吩咐幾個暗衛留下保護清兒。之後又為她開了玄月醫館,醫館收取的療診費用因人而異,可分文不取,也可貴比金銀,這讓鎮上眾多貧苦百姓廣受其惠,清兒的妙手仁心和醫館的懸壺濟世,都讓民眾對玄月醫館明面上的主人裴清懷着說不清的敬意,鎮上其他醫館起初還憤憤不平愛倒騰些么蛾子,漸漸地也沒了動靜,後來竟開始對玄月唯命是從,採取了和玄月一致的經營策略。

九爺很少來臨江縣,但縣城的風吹草動他一清二楚,清兒慢慢發現,不止醫館,鎮上的茶樓、酒肆、商鋪,他均有染指……

三年來,她已經習慣在他的庇護下生活,現在他叫她去平沂……她心有忐忑。

她應該是在平沂長大的吧?也許,這次去了,能想起什麼呢。還有師父,她和師父是在平沂城相遇的吧……

直到夜深,她仍坐在窗邊紋絲不動,心中千頭萬緒,完全理不清楚。外面響起蕭三的敲門聲,她怔怔然回神,說了請進。

兩人照面,有一瞬間相對無言。

“我大伯睡了?”她打破沉默。

他“嗯”了一聲,徑直走到她對面坐下,順手將案几上的茶具擺正了,打量着房間。

房內幾乎擺滿了各類書籍、藥材,看得出來,這是一間儲物間,只不過因為要給受傷的他騰地方,清兒才臨時住到這裏。

他被救后剛醒來,就看出自己躺的是女兒家的房間。按道理說,要騰房間,也是裴伯把房間騰出來才合理,犯不着讓她一個女兒家來住儲物間……

所以,情況與他猜測的差不多,裴伯對救治他並不熱心,更別談把房間讓給他。或者,裴伯和裴清感情也沒那麼好,否則也不會讓自己侄女住這裏。再大膽一些猜測,裴清與裴伯根本不是親屬關係。

他打量房間,清兒就打量他。這麼晚來找她,肯定是有話要說,怎麼還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呢?一屋子藥材有什麼可看的……

她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蕭三哥?”

對方沒有答話,只輕輕眨了眨眼,伸出手來,對她微笑。這人為什麼老是喜歡對她做這種親密的動作?有時候覺得他看她的眼神有點像九爺,似乎是在注視她,又似乎在透過她看另一個人……

她暗想,管他呢,且看他意欲何為。於是磨蹭着將手遞過去,觸碰到他手心的薄繭,硬硬的,痒痒的,她心中莫名一動,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把自己的手調轉過來,手心向上,笑道:“你還會看手相啊?”

蕭三微笑搖頭,輕輕捏了一下她的手心。

沒有繭。

若是經年累月行醫,光是採藥就夠傷手的了,怎麼會沒有繭呢。

他壓下疑惑,面上不動聲色,柔聲問道:“清兒,你願意和我去平沂嗎?”

清兒下意識想說,你想什麼呢大哥,你以為你是誰——但她忽然想起九爺給她的信,心中一震,所有的疑慮千迴百轉,慢慢連成一條清晰的脈絡,原來……原來如此。

蕭三見她臉上神情頃刻之間換了好幾種,不覺有些好笑,若她是誰故意派遣來接近他的,那這演技未免太差了。

清兒糾結片刻,指望她能夠不露痕迹地套話,那是異想天開,她索性直接問了:“那你願意告訴我你的身份么?”

他身形一頓,輕輕鬆開她的手,笑道:“那或許……清兒姑娘能告訴我,你的真名是什麼?”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我不是替身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我不是替身
上一章下一章

第 7 章 初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