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交易

第 43 章 交易

伊伊坐在案几旁,單手拿着軟巾仔細擦拭紫竹短劍,夕顏的貼身丫頭小艾跪在旁邊幫她按住手柄,等她擦拭完了,又捧起洞簫,配合她將短劍插|進去,說著:“姑娘若是嫌悶的話,我還是去把夕顏姑娘請回來吧。”

“多謝,還是不必了。”伊伊接住洞簫,單手拿起轉了轉,“我自己待着就行,別去打擾她。”

她話音剛落,院中就響起一個聲音:“唷!你今日怎麼有空來我這裏了。”夕顏人未到聲先到,伊伊直起身子向外看,見她提着裙子上了台階,笑意盈盈地踏進門來。

小艾忙迎上去接過她脫下來的外衣,拿汗巾給她擦手,她一邊受着服侍一邊側首對伊伊說:“踏星小院待得好好的,怎麼今日躲到我這裏來了,那個侍衛照顧不好你嗎?”

伊伊撐着下巴無精打采道:“他可不只是個侍衛。”

夕顏揮手讓小艾退下,“傷了你的手,又上趕着來送葯,我說,他不是為了接近你故意傷你的吧?”

“哪兒的話。”伊伊搖頭,“那天是我先出的手。”

夕顏提着裙子坐到她對面,笑眯眯地看着她:“這就護上了?也是,我看那個侍衛長得確實不錯,人高馬大的,能傷到你,那武功也很好……”

“停。”伊伊打斷她,“不和你說笑。我是懷疑他這幾天在試探我的身份。”

夕顏撇了撇嘴,“那人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糊弄他還不簡單?”

正說著,院外響起一陣腳步聲,小艾率先進門來,湊在夕顏耳邊低聲說:“姚媽媽來了,帶着新東家……”

夕顏聞言蹙眉,向門口望去,姚媽媽低聲和來人在說些什麼,正往台階上走。

吟風樓被收購的事她聽姚媽媽說過,姚媽媽原本也不想將搖錢樹賣掉,但和對方談了幾次,對方提出吟風樓被收購以後還是由姚媽媽經營,只需和東家這邊三七分賬即可,姚媽媽還是能得三分利的,這就令她不得不心動。

新東家來了就來了,幹什麼往她這兒領?

姚媽媽停在門口,低聲說了句“我先去和夕顏姑娘說一聲”,便笑着踏進門來,見了夕顏,忙彎腰湊在她耳邊說:“新東家非要先見你一面,我也攔不住,要不你還是招待招待?”

夕顏懶洋洋道:“好啊。”

臭男人有什麼好怕的?

伊伊按捺不住抓着紫竹洞簫要起身,夕顏抬手按住她肩膀讓她別動,逕自站起身,理了理長發,取了一把團扇慢悠悠搖着,看着姚媽媽帶另一位進門。

姚媽媽告罪道:“讓您久等了,這位就是我們夕顏姑娘,夕顏,快來見過新東家。”

夕顏搖扇子的手一頓,上上下下打量對方一番,不動聲色地走動兩步,擋住了坐在案几旁的伊伊,笑道:“喲,原來夫人便是喬宣閣的掌事人。失敬了。”

她一眼就認出對方是七夕那晚船上問話的那位夫人,倒不是她眼力有多好,而是這位夫人容貌艷麗,任誰見了都不會輕易忘卻,更何況當晚此人在船頭問起伊伊等人,隨後幾天一直派人過來請夕顏,要求見面,夕顏都一一推掉了,想不到這人如此執着……

子萱也笑道:“夕顏姑娘真是千金難得一見,我等了近一個月,才得到這個機會。”

姚媽媽連忙打圓場,“二位原來是認識的,真是緣分,緣分,哈哈哈哈……”

子萱走近一步,說著:“方才我看到房內還有一人,不知是……”

恰好伊伊攥着洞簫站起身來,二人四目相對,伊伊眉頭一動,這禮部侍郎趙庭宇的夫人,居然還是喬宣閣的東家?

子萱也在端詳伊伊,看她濃眉俊目身量高挑,一身藏青色勁裝,頭上束了個高馬尾,乍一看還以為是個行走江湖的少年。

子萱想起來了,七夕遊船那晚“清兒”撞了她一下,當時催促“清兒”快點跟上的那位女子,正是面前這位!

當時她的裝扮也頗具男兒氣概,所以遠處的人見她帶着“清兒”飛下匯緣橋,才會以為是“一男一女”。這就說得通了。

既然她在此地,那“清兒”肯定也沒離開!

子萱有些激動,指着她張口道:“你,你是……”

伊伊疑惑着,“你認識我?”她印象中,她們並沒有正式見過面。

子萱上前抓住她的手臂:“清兒在哪——”

伊伊手臂的傷口驟然被這麼一抓,痛得她“嘶”地一聲要後退,子萱還不放手,夕顏驚得撲過來一把拉開她,順手一推:“夫人這是幹什麼!”

子萱被推得踉蹌,差點摔個四腳朝天,得虧姚媽媽給扶住了,姚媽媽驚詫得眼睛溜圓,念叨着:“有話好好說,別打,別打!”

夕顏抬起伊伊的手臂,解開護腕查看,還好沒有滲出血絲,她轉身擋住伊伊,瞪向姚媽媽怒道:“姚媽媽,您今日是帶着新東家來給我下馬威的么?”

姚媽媽冤枉:“這是哪兒的話?我只是……”

子萱抬手示意姚媽媽別說了,上前對夕顏賠禮:“方才是我失禮,沒注意到這位姑娘手上有傷。”說著便鞠了一躬。

她已經冷靜下來。無論這位女子和“清兒”是什麼關係,懷玉的身份都不好輕易和別人說。此事應當從長計議。

伊伊從夕顏身後走出來,托着手肘向她低眉頷首道:“無礙,夫人多禮了。夫人是從何處見過我?”

她既然提到清兒,莫非……她是裴清的故人?可是裴清相熟的人,伊伊基本都認識,除非她是裴清失憶以前的故人。

但失憶以前的故人怎麼會叫裴清“清兒”?裴清以前應當不是現在的名字啊。難道……她真是懷玉公主身邊的丫頭碧清?

子萱轉身對着姚媽媽,客氣地讓姚媽媽先退下,而後關上了房門。

夕顏和伊伊看她如此謹慎,疑惑地對視一眼,伊伊暗自攥緊了手中的洞簫。

子萱迴轉身,看了看面前的兩位女子的神色,斟酌再三,對伊伊道:“我姓孟,名字是子萱,不知清兒有沒有向你提起過我?”

伊伊眸光一閃,聲音不帶情緒:“‘清兒’是誰?夫人的話我有些聽不懂。”

————

“依目前的情況,這個元帆是殺不得的。”葉景賢靠在一旁喝着果汁,手執摺扇敲敲桌案上的奏摺,一窩蜂的彈劾戴叢等人,“否則,這朝堂的格局就要失衡了。”

宇文衷揉着眉心,合上奏摺扔到一邊,抬頭見他悠哉喝着果汁的模樣,道:“你不是不喜歡甜膩膩的東西么,這會兒倒喝得起勁。”

葉景賢捧着杯子,嘆道:“苦啊,嘴裏苦,心裏更苦。我決定了,從此甜食就是我的命。”

話音未落,門口響起蔡文千的聲音,葉景賢高聲讓他滾進來,蔡文千連忙開門進來了,稟報說皇後娘娘正往這邊走。

葉景賢立馬丟下杯子爬起來,向宇文衷告退:“皇後娘娘來了,臣弟就不打擾了,臣弟告退。”

宇文衷想喊住他:“朝婉而已,你怕什麼?”

“皇兄別送!臣弟告辭了。”葉景賢溜之大吉。

皇后陸朝婉正奚落着跪在勤政殿外石板路上的秦舒卉,遠遠地看到蔡文千開了殿門入內了,知道是進去稟報自己過來的消息,遂不再逗留,對着秦舒卉笑裏藏刀:“舒妃妹妹膝蓋都要跪破了吧?本宮這就去請陛下開恩,趕緊讓妹妹起來。這大熱天的……”

陸朝婉哈哈笑着甩袖走了,秦舒卉偏過頭想躲,還是被她袖子抽了一下臉頰,抬起頭恨恨地盯着她的背影。

葉景賢動作晚了一步,還是迎面遇上了陸朝婉,他連忙低頭行禮,陸朝婉瞥一眼他,輕慢道:“慶王要麼就十天半個月不見人影,要麼就入宮粘着陛下不放,真是自在啊,宮裏再沒有比慶王來去自由的人了。”

葉景賢連連告罪,假意咳嗽兩聲,慚愧道:“這些天微臣偶感風寒多有不適,沒能為陛下分憂,是微臣的過錯,還望皇後娘娘寬恕,替微臣在陛下面前美言幾句。”

陸朝婉哼了一聲,昂首挺胸從他身邊經過,他唯恐避之不及,連忙又退了幾步,給皇后讓出道來,直到人已經進了大殿,他才回過頭,鬆了口氣,打開扇子給自己扇風。

沒走幾步就看到前方跪着的秦舒卉。

居然還跪着……

他暗嘆一聲,眯眼看了看炙熱的艷陽,經過秦舒卉時將摺扇扔在她身上,腳步沒停,只留下一句“擋擋太陽”便逕自離去。

秦舒卉撿起腳邊的摺扇,雙手將它緩緩展開,看着它的褶子一點點變形,呆了片刻,對着自己扇了一扇。

和風襲來,溫柔地掃過她的身軀,她心裏狠狠抽痛了一下,鼻頭一酸,眼眶就漫上了淚花。

她口乾舌燥,腿已經跪麻了,膝蓋被地板燙得沒多少知覺,後背早已被汗水濡濕,慶王施捨的這把扇子像是在安撫她,但也狠狠扇醒了她。

跪着有什麼用?

示弱、賣慘和裝可憐給一個不愛你的人,有什麼用?

不,別說愛了,他根本完全都不在乎她。

她也清楚,他們之間原本就是一場交易,她陪他做戲,他也如約給了她榮華富貴。是她太天真,做戲做久了,居然還真以為自己在他心裏有了一點分量,居然敢以他們的交易為籌碼替表哥田藏維求情。

她又想起他蹲下來捏着她下巴時的眼神,冷如寒冰,像看什麼死物一般,語氣還帶了些許匪夷所思:“你在威脅我?”

“臣妾不敢!”她忍着恐懼,囁嚅道:“只是,濟營島太清苦了,臣妾的表哥,他,他……”

“他貪贓枉法,和元帆沆瀣一氣私自倒賣鐵礦石,還隱瞞案情包庇罪犯,殘害了不知多少無辜百姓。流放濟營島已經是開恩了,你還想怎麼樣?你心中只有私情,沒有公理嗎?你操心他會過清苦日子,不如你和他一起去?”

她嗚嗚地哭出聲,宇文衷鬆開她的下巴,厭惡地轉身背對她,道:“出去。朕不想看到你。”

……

她收起扇子,伸出手,一旁的宮女連忙搭上來扶她起身:“娘娘,慢點……”

她腿腳發著抖,身體大半的重量都靠在宮女身上,這導致她們兩人都踉蹌了一下,轉過身還沒站穩,秦舒卉便聽到逐漸靠近的腳步聲,她疲倦地抬起眼眸,看到裴清正往這邊走來,穿了一身湛藍色太醫署官服,束髮用的是御賜的白玉冠,好一個英姿颯爽的女醫。

她知道裴清治好了幼|女的啞疾,又解了鶴頂紅的毒,被眾人嘖嘖稱奇,是益州一案的大功臣。宇文衷大筆一揮,讓她做了隨王伴駕的御醫,直接聽命於皇帝。

當真是……春風得意啊。

裴清停下腳步,看到她的狼狽模樣,顯然怔了一怔,正要行禮:“舒——”

秦舒卉冷冷瞥她一眼,移開目光,在宮女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的,目不斜視地離開了,沒有再給裴清一個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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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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