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天王老子也不行

第014章 天王老子也不行

第014章英靈未遠誰敢辱

陳兆龍的眼睛很亮,只是平日裏弟兄們混的太熟,自然沒有人去注意他的眼睛,而那些日本人,除了真田湊太這個密切關注戰場的人外,大概也沒有什麼人會去記憶陳兆龍的眼神。

但此刻滿面陰沉的劉玉喜卻驚駭的發現,陳兆龍那淡漠的眼神不但會令他感到壓抑煩躁和莫名的心悸,甚至就連那火把上跳躍的火焰都似乎為之一滯,使得光線又暗了幾分。

他沒帶槍,甚至連動作都沒有露出任何一絲威脅,但劉玉喜卻怎麼也安奈不住心底那濃濃的危機感。尤其是當他看到站在他身後那個形貌猥瑣,個子不高,面帶冷笑的漢子時,他的心跳的就更快了。

他想到了狼。

殘忍,血腥,不擇一切手段的獨狼。

那個年輕人呢?他將視線轉回到陳兆龍的身上,他不相信狼會為羊站崗,同樣也不相信,狼會與狗為伴。

“這位兄弟,”劉玉喜一抱拳,道:“我是劉玉喜,匪號震三岔,現在加入義勇軍,任張海天張司令麾下獨立一營營長。”

陳兆龍沒回話,甚至連眼皮都沒多抬一下,他邁開步,徑直走向那位躺在地上的傷員。劉玉喜面目陰寒,也沒見尷尬地放下了抱拳的雙手,在不經意間對後面趴着的下屬勾了勾手指。

“他娘的,嚇了爺爺們一跳,還以為是日本人,原來是個毛剛長齊的小嘎子,呔,說你呢,裝什麼大瓣蒜,沒看到劉營長在這裏么?”

“嘿,這小子還真狂,得狠狠的收拾他。”

“就是,真是欠了管教了,咱們劉營長在江湖上混的時候,這小崽子還不知道在哪喝奶呢……”

那群趴在地上的士兵跳了起來,七嘴八舌就算是嚷嚷也不忘記順手拍上兩記馬屁。

陳兆龍不理,他只是淡定的走到了那名昏過去的傷員身邊,蹲下來輕輕的搖了搖,傷員醒過來了,他睜開眼看到陳兆龍,立刻便要起身,卻被陳兆龍按住了。

“二爺!”滿臉是血的傷員眼圈轉了淚,紅着眼道:“有泉給給您丟人了。”

陳兆龍笑了,在火光中露出一口白牙。

一名滿臉鬍子的大漢提着槍,橫眉立目的快步走過去,一拉槍栓,吼道:“看把你狂的,信不信爺一槍斃了你。”一邊說著,大漢一邊抬起槍將槍口指向了陳兆龍的頭。

“二爺!”傷員剛要掙扎,就看到陳兆龍猛的一閃,不但一把抓住了大漢的槍,還順勢一拳狠狠的擊打在了大漢的耳後。

嘭!

大漢沙袋般栽倒,而原本那名身材魁梧的大漢剛想動,就發現面無表情的陳兆龍單手擎着槍,正指着他的腦袋。

“兄弟,你別激動,有事好商量,好商量。”魁梧大漢高高的舉起雙手,連聲道。

“跪下。”陳兆龍的語氣依舊平淡。

大漢剛一猶豫,就看到陳兆龍的手指開始動,他噗通一聲跪在了傷員的面前。藉著跳躍的火光,他一眼就看到栽倒在地的那名大鬍子已經沒氣了,淡黃色的腦髓液正順着他的鼻子往下淌。

驚恐中他嚎叫着一邊抽自己的耳光一邊道:“我錯了,我該死,這位兄弟,你饒了我吧。”

“打他。”陳兆龍淡淡的道。

傷員愣住了。

陳兆龍扭頭看他,皺眉道:“我讓你打他,他怎樣打你的,就給我十倍還回來。”

傷員的眼睛亮了,嗷嗷怪叫的竄起來,瘋狂地抽打那魁梧的漢子。

站在一旁不遠的劉玉喜不由得寒聲道:“這位弟兄,這打狗也得看主人,你這麼做,有些過了。”隨着他一擺手,站在他身後的幾十號人立刻端起了槍,槍栓拉得咔咔響。

陳兆龍將目光轉向劉玉喜,看着他,淡淡的道:“差點忘了,還有你。”

劉玉喜笑了,笑得無比陰寒,他獰聲道:“小夥子,別佔着自己有幾分本事就目中無人,看清楚,只要我一聲令下,瞬間就能讓你變成篩子。”

“哦?”陳兆龍淡淡的道:“繳他們的槍。”

“放下槍!”幾乎隨着陳兆龍的話,一名軍服狼藉的漢子就從壕溝的另一邊蹦了出來,懷裏抱了個大大的炸藥包,尺多長的引線正吱吱地冒着藍煙。

“別動!”

“動一下就死!”

另外兩邊,一邊起了一挺機關槍,那仿如狼牙一般的子彈在火光下閃耀着奪魂的幽光。

“兄弟,這麼做對你沒好處。”劉玉喜帶頭放下了槍,立刻有人上去將他們的武器收攏到了一旁。

陳兆龍抬手將槍扔給了身後的三好,三好接過槍后,不發一言的站在原地。而陳兆龍則邁步走向了站在場中的劉玉喜。

遠處,傳來人吵馬嘶聲。

“你不敢動我。”劉玉喜望着陳兆龍的眼睛,神情平靜的說道:“我劉玉喜不是普通的大頭兵兒,我是張司令的人,獨立一營的營長。看你這樣,恐怕現在連十個人都湊不齊,你拿什麼和我斗?我希望你明白,沒有張司令點頭,就算是東北軍也沒有人敢動我劉玉喜一根毫毛。”

陳兆龍靜靜的站在了劉玉喜的面前,沒說話,那冷漠的眼神里無疑沒有任何要對劉玉喜表達的情緒。

人吵馬嘶聲近了,足有上百人的隊伍圍了過來。

“更何況。”劉玉喜加重了語氣,露出一絲得意道:“張司令來了!識相的就告訴你那幾個弟兄乖乖放下槍,自己請罪,否則,你們這樣拿着槍對着我們,張司令是絕不會放過你們的。”

“放下槍!”隨着一聲怒吼,一名大漢邁步走了過來:“你們這群小崽子翻了天了,這小日本兒剛走就窩裏鬥,把他們的槍給我繳了。”

圍上來的人立刻吵叫着撲向陣地上架着機槍的弟兄,陳兆龍猛抬眼,怒吼道:“子彈上膛!”

咔嚓,咔嚓,伴隨着槍栓拉動,兩架泛着幽光的機關槍對準了人群。

“聽我命令!”陳兆龍高聲吼道:“只要聽到槍聲,或者是有人靠近你們,就立刻開槍,把站在我面前的這些畜生全部殺光,一個不留!”

“是!”隨着兩架機槍的人大聲應答,場中的氣氛憑空一滯。

適才還在嗷嗷怪叫的人立刻都沒了聲音,那後來的大漢怒吼:“我是張司令手……”“閉嘴。”一聲淡淡的低吼壓下了大漢的聲音,隨後,一名年約五十,身披大氅的人由陰暗處走到了火把前。

“這位小兄弟別激動。”他望着陳兆龍道:“我是張海天,如果劉玉喜劉營長什麼地方做的不對,可以談,我張海天做人最講道理,一是一,二是二,絕不姑息任何人。”

陳兆龍扭過頭望着他,笑了:“講道理?如果講道理有用,還要我們這些當兵的幹什麼?”

張海天臉色一沉。

站在他身邊的大漢急了:“小子你說話客氣點,這是我們張司令!”

“哦。”陳兆龍神情冷淡地望着張海天,道:“日本人來了,我想和他們講道理,但他們只會向我開槍,劉營長來了,我的弟兄和他講道理,卻被他打得遍體鱗傷,現在張司令要和我講道理?”

張海天皺了皺眉道:“我這個人從不護短。”

陳兆龍笑了:“我信不過你。”

“你……”就在那大漢準備向陳兆龍怒吼的同時,他清楚的看到陳兆龍伸手從腰間拔出了那把匣子槍,將槍口頂在了劉玉喜的頭上。

有人趴在張海天的耳朵旁低語了幾句。

張海天望着陳兆龍道:“這裏應該是遼寧民眾抗日義勇軍黑山團駐地。”

陳兆龍笑了笑,寒聲道:“喏,我。”用手指了指三好:“他。”指了指地上的傷兵:“還有他。”將手指向另外兩邊架起機槍的人:“除了幾名中彈后不知死活被送往錦州醫署的人外,其他人全在這,這就是黑山團!”

張海天愣住了,他很清楚,黑山團不可能像東北軍那樣滿編兩千多人,但也決不可能只有這麼幾個人,那答案就只有一個。

看了看滿目瘡痍的陣地,又看了看那地上傷員眼中的憤怒,張海天長出了口氣,道:“苦了你們了,有什麼事你們說,我給你們做主!”

全場鴉雀無聲。

陳兆龍卻笑得有些歇斯底里,他不理張海天而是用槍一捅劉玉喜的頭,怒吼道:“跪下!”劉玉喜腿一顫,卻強挺着吼道:“司令,我劉玉喜就算是有什麼地方做錯了,也有軍法處置,什麼時候輪到他來做主!”

張海天面沉如水,開口道:“黑山團隸屬遼寧民眾抗日義勇軍,現在我以第一路軍司令的身份命令黑山團將士放下武器。”

陳兆龍沉默,頂在劉玉喜頭上的槍也緩緩的移開。

可就在劉玉喜眼中露出冷笑的那一瞬間,嘭!槍響了!憤怒的子彈瞬間射穿了劉玉喜的腿。

“都別動!”張海天厲吼道。

也就在這時,人們才發現,一名形貌猥瑣的男人不知何時來到了張海天的身邊,手中的槍,正頂在張海天的背上。

陳兆龍仰起頭,手中漆黑的槍口再次移向了慘嚎中的劉玉喜腦袋,低聲道:“跪下!”

在場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滿頭冷汗的劉玉喜滿臉怨毒地連連點頭:“我跪,我跪!”

噗通!

他跪向了地上了傷員,卻被陳兆龍劈頭蓋臉的拽向了另一個方向。“火把!”隨着陳兆龍的怒吼,有人將火把舉向了那個方向,被驅散的黑暗中,露出了一排排整齊堆砌的屍體。

在場的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剛剛還在為擊敗了日軍而歡呼的義勇軍們,怎麼也沒想到會看到眼前如此的情景。

殘肢、斷臂、染滿了鮮血的軍服……

空氣凝結得令人喘不過氣來,這眼前的一切一切,如同一記悶雷般炸響在在場所有人的腦海中。

“他們都死了。”陳兆龍淡淡的聲音在這一刻變得猶如驚濤駭浪,他道:“有些人的屍體可能還沒有涼透。”將目光轉向跪在地上發獃的劉玉喜,陳兆龍道:“你不是想知道他們都去哪了嗎?你不是嘲笑他們打不過日本人嗎?對,他們就是你所說的窩囊廢,這就是你要他們自己撒泡尿照照自己的窩囊廢!”

“他們已經不能站起來反駁你所說的一切,甚至就算是死,他們也不知道究竟會有誰記得他們的名字,誰會記得他們心中的牽挂!”

“他們不但不能阻止你從還活着的弟兄手裏搶走記錄了他們生命痕迹的槍,現在,就連最後的一絲榮譽也被你毫不留情的抹殺了!”

聽着陳兆龍的怒吼,感覺到陳兆龍即將爆發的怒火,劉玉喜急了,他急吼吼地道:“我錯了,我知道我錯了,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劉玉喜一邊抽自己的耳光一邊歇斯底里地吼道:“可我們畢竟是打跑日本兵呀,老弟,你給我個機會,讓我將功抵過……”

“將功抵過?”陳兆龍笑了,笑得淚花四濺,他咆哮,他怒吼:“那小日本侵我中華,占我河山,和他們拚命,是我們身為炎黃子孫應盡的義務!將功抵過?本是分內之事,你在向誰邀功!”

“弟兄們,救我,司令,救我!”劉玉喜嘶嚎道。

出人意料的,在場的所有人,甚至包括跟隨了劉玉喜一同前來的戰士,都沒有任何人出聲,他們只是獃獃的望着那堆積如山的死屍,沉默,悲傷,甚至難以掩飾來自心底的憤怒!

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就算是為了民族大義獻身,死後不但得不到應有的榮譽,還在遭到無端的羞辱!

長出了口氣,張海天望着站在場中咆哮的憤怒青年,開口道:“陳兆龍,我再一次命令你放下槍,我希望你能夠想清楚,就算他做錯了,也應該由軍法處處置,輪不到你濫用私刑。”

“放過他?”陳兆龍望着張海天,寒聲道:“然後打他二十大板,官復原職?”

“陳兆龍,你想清楚,違抗軍令,那可是要殺頭的!”那名站在張海天身邊的漢子焦急地說道。

“殺頭?”陳兆龍哈哈大笑,他望着那邊堆砌的屍山,怒吼道:“我的弟兄們面對滿山遍野的小日本兒眉頭都沒皺一下,現在他們走了,你們讓我看着他們被人羞辱?”

“我張海天說話算數,絕不姑息,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張海天冷聲道。

“不用了。”陳兆龍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他道:“別和我講大道理,那沒有任何意義,我只知道,這是弟兄們本該得到的榮譽,沒有人能夠玷污!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行!”

嘭!

槍響了。

場中一片靜寂,良久,黑夜中傳來了張海天的聲音在咆哮:“好,陳兆龍,好樣的,你陳兆龍是好樣的!我張海天指着天發誓,不惜一切代價重建黑山團,你們剩下的這些弟兄,剩下的這些槍械,一個都不會少,但是你陳兆龍,給我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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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馬關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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