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宿

露宿

“關我屁事。”

牧雲澈認真的擦拭着長生劍,當聽到屠奉說對方可以觀戰到這裏時,手裏的動作頓了一下,餘光冷冷的掃向屠奉,又不是我要找人家小姑娘,是後面那個傢伙太慫,追人姑娘都追到戰場上來了,嘴裏還硬是崩不出一個屁來。

“都是男人…..我懂。”屠奉露出一副欠揍的表情,嘴角勾勒出賤賤的微笑,就差把裝矜持這三個字寫臉上了,古族聖女傾國傾城,誰見了不得犯迷糊,牧雲澈沒看上才不正常呢。

“粗俗。”牧雲澈不屑的吐出兩個字,便不再理會這個俗不可耐的傢伙,待擦拭乾凈長生劍,似乎又想起了什麼,抬頭對着昏暗的天空道:“我可沒看上那瘋丫頭,蕭老頭你可別給我亂點鴛鴦,是江澄那莽貨讓我打聽的。”

“放屁!”

遠處,刀光閃過,千百根粗厚枯條被一刀劈得粉碎,一道黑衣身影持刀走出,藉著昏暗光線,那張冷峻的臉,讓人見了都會產生出不真實的錯覺,如畫卷中的仙子那般,美得不像話,可這分明是男人的面龐,尤其是那雙眼睛似潺潺春水,任誰見了都忍不住想要上去親一口,烏黑墨發飄逸,渾身乾淨整潔,似乎還有某種潔癖,魁梧的身材透着幾分霸道的氣場。

屠奉看到來人眼睛都快綠了,如先前見到牧雲澈那般,喉結滾動,咽了口唾沫,完全不敢相信這是一個男人可以擁有的相貌,心裏不禁埋怨起自己的老母親,為什麼讓自己長這副鬼樣子,以後找媳婦還怎麼和這幫基因變異的怪物爭?這好白菜不都得先讓這些人給拱了!

“追人追到戰場上了都。”牧雲澈冷哼哼了兩聲,陰陽怪氣道:“你要實在看不上,我可以為天下同輩效勞,待此間事了,我就讓師傅去提親,反正我倆從小就在一起,也不需要去了解性格什麼的,妖精呢對我也有那方面的意思,我是不介意去和她再續未了情緣的。”

“你……”黑衣少年徹底蔫巴了,像個犯錯的孩子,耷拉着個腦袋,乖巧的坐在牧雲澈身側,不敢言語,生怕哪句話說錯了,使這個長相更為妖孽的傢伙,真跑去觀戰席上勾搭自己的心儀之人,畢竟古族聖女從小就和這個可惡的傢伙廝混,感情上比自己要深厚不知多少。

眼見少年那蔫巴的模樣,牧雲澈嘴角勾勒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心裏頓時覺得愛情真是一件神奇的事物,竟能夠讓堂堂江家二公子都為其折腰,這獃子在過去可是很神武的呢。

另一旁的屠奉則是唏噓不已,順便在不經意間瞅了一眼牧雲澈,心裏那份沉甸甸的忌憚又加深了幾分,江淮南來這是圖個情字,可長生劍客來此是為了做甚?既不泡妞,又無需參戰,一路上萬族天驕有十之八九都是折在這位活閻王劍下,牧雲澈到底想幹嘛?所圖何在?

………..

連接天穹的光束下,萬族聯盟在此搭建起來一座金碧輝煌的行宮,諸多大能人物端坐於此間,靜靜的觀看着下方慘烈的戰事,人族席位上,作為明辰學院此次出席的長老,渾濁的雙眸始終看着投影出來的影像,牧雲澈的身影就在其中,一路上的殺伐盡入眼帘,老人心裏甚是欣慰,佈滿歲月痕迹的手指一直敲打着桌面,聲音如同大道旋律般,與天地產生共鳴。

行宮內寂靜無聲,在場的大人物很是認真聆聽着那股似道音般的旋律,像是一群求學的學生,靜靜等待着端坐在椅子上的老師開口。

“沒想到大長老會來。

席位上,代表蒼穹帝國的老王爺開口,打破了場中維持許久的平靜,疲倦的目光落在這位只有在傳說中才會出現的老人身上,眼底的那抹敬畏一閃而逝,與之交替的則是一抹久居高位的威嚴,心中不斷盤算着,這位明辰學院有望問鼎蒼穹之人,來此間有何目的,僅僅只是來關注後輩的表現嗎?真的只是這麼簡單?

怕不是居心叵測吧。

“老夫也沒想到能在此地見到老王爺。”老人淡然開口,目光還是那般,沒有離開過牧雲澈身上半分,眼底的平靜似一灘清水,看都沒看那位老王爺一眼,生怕會錯過什麼好戲。

那位老王爺倒也沒有因為老人這一點而惱怒,淡淡笑道:“本王聽聞,大長老久居學院幽閣之中,千年寸步不離,只為向寰衡求一個答案,不知長老求的是怎樣的一個答案呢?”

許多老妖怪都收回在投影上的目光,皆饒有興緻的看向場中的兩位老人,年輕一代爭鋒不過是圖個虛名,老一代較量則往往都是為了利益,顯然這位久居幽閣的老人出現,觸犯了老王爺的利益,這位帝國的頂樑柱要發難咯。

老人第一次收回在牧雲澈身上的目光,瞥向遠方昏暗的天穹,渾濁的雙眸平靜如水,能夠令大長老掀起波瀾之人,世間寥寥無幾,很明顯,在場之人沒一個是那幾人當中的之一。

道行不深之人只覺得老人很平靜,可場中也不乏有近道的老妖怪,都看到了老人眼底多出的幾分道韻,心中為此都掀起了軒然大波。

老王爺也不例外,看到大長老眼中的那抹神聖,不禁有些駭然,心底的懼意竟有壓制不住的徵兆,這老傢伙已經窺得‘神聖’門檻了!

“咳咳…..恭喜大長老。”大長老一旁的席位上,代表古族太氏前來觀戰的中年男子,輕咳了幾聲,對着老人恭敬的拱手道,絲毫不掩飾臉上喜悅的表情,惹得在場眾人分外眼紅。

誰不知道太氏背後的靠山是學院,就連與太氏連坐的蒼氏之人,臉色都難堪到了極致。

好一座學院,好一個太氏!

“太氏族長過譽了。”老人輕笑回應道。

“大長老何必自謙,您窺見‘神聖’乃學院之幸,諸天之幸,放眼整個天下,試問有誰能有長老這般,太參先在此恭賀長老入‘雲之巔!”中年男子一臉認真,朝着老人欠身作揖道,從臉上的神情來看,沒有半分虛假,那是對老人發自內心的追崇,亦是對學院後山那座神聖殿堂的嚮往,那裏是讓整個諸天都為之瘋狂的地方,蒼穹之下,雲霧之間,雲寰衡隱居之所。

世人皆稱那裏為‘雲之巔’。

“承您吉言。”大長老罕見的朝着太參作揖道,這是對道友的禮敬,畢竟人家好賴是一族之長,又說出一番好話,咱身為老前輩也不能失了禮數不是,何況人家的聖女也算是院長的半個徒弟,至於是誰教的就盡在不言中了。

一老一少一來一回,給在坐的老妖怪都給看懵了,尤其是蒼氏一族為首之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古族八氏,蒼氏為尊,這是古族亘古不變的定律,太氏為輔,也保持了近千萬年,雖名義上為輔臣,卻也是擁有着至高無上的權位,可就在十三年前,太氏之主將幼年聖女送入學院,古族的格局就此發生了變化,太氏不再甘心屈居人下,也不願忍受蒼氏一族的打壓,古族之間相繼產生了微妙的碰撞,其餘六族也隱有稱霸之勢,不再顧及蒼氏的態度。

而導致這糟糕局面的原因,很滑稽,是因為一個孩子,一個懷揣着憐憫心的孩子,偷偷將‘雲之巔’古老的傳承,傳授予了太氏之女。

私自偷授傳承也就罷了,蒼氏之主也不是那種見不得人好之輩,可這熊孩子受了妖女的蠱惑,被美色鬼迷了心竅,處處在院長大人面前詆毀蒼氏一族,一開始院長還不當回事,只當是小孩子間的玩笑,可詆毀的話聽久了,自然而然就成真了,哪怕是那位院長大人也未能倖免,每次接見蒼氏之人都表現得不勝其煩。

就好像蒼氏是一隻‘嗡嗡’叫的蒼蠅一樣。

“婉清那瘋丫頭在那呢?”一道隨和的聲音在行宮響起,一行人邁步走來,眾人回頭望去,正是不久前大帳內的那群少年天驕,各個氣宇軒昂,眉宇中還透着一股煞氣,而出聲之人是一位年邁老嫗,赫然乃是明辰學院的刑罰院長老,地位僅次於大長老之下的岷山婆婆。

原本還算寂靜的行宮,頓時嘈雜了起來。

老王爺望向來人眉頭緊鎖,各族之人也是議論紛紛,就連大長老都不得不正視這位面容祥和的老嫗,太氏一族更是集體起身,太參快步上前相迎,直到在老嫗三丈之外止步,滿懷激動作揖道:“太氏太參,見過岷山婆婆。”

“見過岷山婆婆!”太氏之人皆行禮道。

“嗯。”

老嫗上下打量了一番太參,對這位太氏新任族長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旋即環伺了一圈行宮,道:“婉清那丫頭怎麼不在?是不是看到小九大殺四方,她也耐不住性子瘋去了?”

“是。”太參一臉苦笑道。

“真是個不省心的瘋丫頭呦。”老嫗一想到那個許久不見的瘋丫頭,臉上露出一抹即無奈又祥和的微笑,回眸望向身後隨行而來的長老,道:“也讓孩子們下場活動活動筋骨,免得一個個閑得沒事盡惹禍,老身畢竟一大把年紀了,還是讓小九去管束這些小混蛋們吧。”

“是。”長老略微低頭受意,接着沒好氣的看着身側那些拽得二五八萬似的少年,嚴肅的說道:“婆婆既然發話了,那你們就下場去歷練一番吧,不過……算了,好自為之吧。”

撂下這話,長老便跟着老嫗朝着大長老那邊走去,留下一幫子摩拳擦掌的跋扈子弟,一個個用眼神交流了一番后,紛紛朝着傳送陣而去,有人在臨走前還很是囂張得對那些沒有下場的萬族天驕,做出一個抹脖子的動作,這一挑釁的舉動,惹得不少萬族天驕都蠢蠢欲動。

“都給我坐下!”

神族為首的大能看着身後躁動的後輩,大聲呵斥了一句,便繼續關注着自家的那位太子殿下,自從三年前那一戰後,太子殿下心境有缺,雖說實力與日俱增,可太子的表現卻越發的陰沉,這與三年前的太子簡直是天差地別。

至於身側的那位魔王,目光如炬,死死抓着牧雲澈的身影不放,眼底藏不住的殺意,還是壓制不住的流露了出來,長生劍客,魔族太子渙的那條胳膊,就是被這小傢伙給斬斷的。

害得太子渙頹廢了整整三年!

“摩多挐尊者,老夫已是許久沒有動手殺伐過了,再拿你的殺意鎖定小九,老夫就不敢保證你能夠活着離開玉京,最好規矩一點。”大長老面露凶色道,雙眸中流露出一抹毫不掩飾的殺意,或許是因為許久沒有過這般情緒的緣故,連身上的氣息都控制不住的爆發開來。

當行宮被那股氣息沖盪,眾人不禁駭然失色,皆倒吸了口涼氣,都被這股恐怖的氣息嚇了一跳,紛紛釋放出各自的領域抵擋,生怕老人會暴起發難,那對他們而言絕對是場災難。

“您差不多得了。”老嫗款款走來,落座在大長老身後,道:“都是不懂事的小輩,何況小九還殺了不少魔族天驕,又在三年前廢了太子渙一條胳膊,摩多挐有氣,可以理解。”

“哼。”大長老冷哼一聲,道:“三年前是小輩間切磋比試,都簽了生死狀,技不如人也就罷了,還搞偷襲那一套,要不是院長出面求情,別說是廢一條胳膊,就是廢了那身修為也不為過,至於現下死在長生劍下的那些魔族天驕,在下場之時就應該明白,這是生死戰,不是過家家,要是怕了就老實待在這裏觀戰!”

言罷,老人收回滿是殺意的目光,繼續如先前那般,看着篝火旁的牧雲澈,心中充滿了疑惑,院長為何要派小九來玉京,這一決定讓老人一路上很是困惑,直到現在都想不明白。

是有什麼寶貝嗎?

……….

行宮裏發生的事,無人知曉,牧雲澈只知道自從進山以來,一直被一股殺意鎖定,五臟六腑都不由的感到格外的冰冷,好在有另一股柔和力量出現,將他包裹在內,使得他無需分神去承受殺意的侵襲,算是幫了他一個大忙。

不過以他聰明的頭腦,就是閉着眼也知道是誰在幫他,那股柔和的力量應該是來自於蕭大長老,至於那股殺意,他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三年前他準備殺太子渙的時候也出現過。

“怎麼了?”一旁的江澄總感覺牧雲澈怪怪的,像是時刻準備抵禦某種傷害那般,始終緊繃著身子,生怕鬆懈一點就被人殺了一樣。

“沒事。”牧雲澈鬆了口氣,緊繃著的神經也鬆了松,因為那股殺意消失了,摩多挐不敢再用這種卑鄙的手段干擾他,想必是大長老或者岷山婆婆發飆了吧?那可得為民除害呢。

“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江澄盯着四周陰森森的雪林子,甚是發愁,萬族臨時搭建的營地,被牧雲澈這祖宗一劍給拆了,就剩下幾根燒火棍子,這深更半夜的可怎麼過是好,總不能倆人一獸躺雪地里休息吧?那可真糟糕!

“你出門不帶帳篷的嗎?”牧雲澈眨了眨眼道,屠奉轉了一圈賊眯眯的眼,心裏總覺得要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該不會要露宿吧?

江澄被這麼一問,整個人都傻了,偷摸開溜走得急,儲物戒指落在總督行營了,別說是帳篷,渾身上下除了一把刀,啥也沒帶出來。

妥妥一準備混吃混喝的主。

見江澄那副窘樣,牧雲澈絕望的拍打向額頭,又將目光落在另一側的屠奉身上,無聲的一個眼神足以說明其中的意思,奈何,屠奉眼巴巴的沉默了許久,手指指向牧雲澈正坐着的位置上道:“原先這裏有一座豪華的大帳。”

後來被一劍轟得連個渣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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