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虜

俘虜

中年總督看着與他擦肩而過的少年,不禁回想起,當年那位與這少年長得極其相似的青年,也是如少年這般,滿身朝氣,無所畏懼。

那時,數以百萬計的魔族大軍在前,白衣一笑置之,一劍便盪開了千軍萬馬,誅敵酋於國門之外,又於戰場之上斬出一條筆直的線。

揚言,凡過線之輩,必殺之。

史書是這般記載:魔君阿挐自在大乘,魔威蓋世,隱有古之大帝之姿,乃人族史無前例之強敵,率蠻夷犯境,妄圖越線,領袖一劍削首,白袍飛揚,直面千軍萬馬之魔族精銳,大帥一手持劍,一手拎魔君頭顱,言道,犯我人族,吾之敵,當死於劍下,后當百萬雄師,談笑,真是大好頭顱,大好頭顱,剁了喂狗吧。

值此之後,無論戰爭有多激烈,人族再如何敗退,縱使萬族聯合來犯,見線不過,這是不成文的規矩,因為那條線后,站着一個人。

你要敢不守規矩,那人就拔劍砍你。

經多次證實,凡越線之輩,也就十五年前神族之主,昊天,重傷而歸,就連早早離境的神族長老,都在離境歸族后不久,死於非命。

中年總督心想,饒是讓這位領袖的親弟弟順利成長起來,是不是神域戰場上又要多一條線,介時,人族又該走向何等鼎盛之況,或許都能將戰線拉至暴亂星海,那是何等的快哉。

擦身而過的少年,要是知道總督想得這般腹黑,指定會給這不是玩意的東西來上一劍。

中年總督遲疑片刻開口:“牧雲澈。”

白衣少年止步,疑惑的回望向總督。

“活着回來。”總督乾笑一聲道。

“承您吉言。”牧雲澈報以微笑,身前憑空出現一柄劍,身形一閃,雙腳落在烙印着精緻紋路的劍身之上,乘劍而去,速度快如風一般,眨眼間,便消失在了硝煙瀰漫的長空中。

老人見牧雲澈快到極致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視線里,無奈的聳了聳肩,陡然,一條金光大道自九天鋪展而下,從神山之巔一直延展到大帳前,漫天雪花飛舞,晶瑩剔透,像是無數水晶從天空划落,天氣靈氣濃郁到肉眼可見。

遠處,霧靄氤氳,彩光蔽日,一艘萬丈大船駛來,光輝灑落,諸多強橫人物為之開道。

便是中年男子見此都不免動容,明辰學院真是大手筆,這艘寶船應該是一件恐怖的准神兵,無形當中有一股神靈的氣息壓制着天地。

見總督對這寶船有興趣,老人撫着長須為其介紹道:“此物名曰‘九寶琉璃’,原先本該是一件神兵,可惜在遺迹里沉寂了太久,神韻消逝,不過,經四先生修繕了一番,哪怕是准神兵,卻是與真神兵無異,雙翅一展,便可行萬里,防禦力更是能夠完全抵禦暴亂星海中的混沌氣流,至尊全力一擊也未必能傷及分毫,船身還配備有168門‘滅界’,762門‘弒神’,以及千門‘泰坦‘,絲毫不輸於翼族那件鎮族天寶。”

“當真是不可多得的神物。”

中年總督看着緩緩駛來的’九寶琉璃‘,雙眸中多了幾分熾熱,饒不是此物來自學院,依他的性格,直接出手搶都算是客氣,這樣的神物也就翼族有一件,人族倒是也有一件,可那是小皇帝之物,他可犯不着去和皇室掰手腕。

況且,也掰不過。

這一點老人倒是不以為意,笑着輕撫着修長的白須,神物確是難得,卻也遠遠算不上學院真正的底蘊,明辰學院底蘊之雄厚,

恐怕整個帝國的寶物堆積在一起,也不足夠能和院長的寶庫相提並論,世間天寶,在外人看來難得一見,可在明辰學院就顯得很普通了,也不看看院長是誰,雲寰衡那可是天下間最熟知古迹之人,閉着眼都能從古迹中淘出寶貝來,門下的九位弟子也都承其衣缽,師徒十人,可以稱得上是倒斗界的一股急流,所過之處,磚瓦不留,這件’九寶琉璃‘便是大先生從暴亂星海一處古遺迹中淘出來的,同批次帶出來的也不止這一件,要真說起來’九寶琉璃‘算是當中最次的一件,也就四先生願意拿這玩意當寶供着。

“砰”

寶船着落,巨大的衝擊掀起一股狂風,連帶着地上的積雪四濺,如洶湧的浪花,向大帳狠狠拍來,老人抬頭看了一眼漸漸黯淡下來的天色,泛紅的耀陽似血一般鮮艷,就在奢華的大帳即將被激起的雪浪淹沒之際,老人向前邁出一步,看似很隨意的一步,竟將如同雪崩一般的攻勢土崩瓦解,化作一條溪流灑落在地。

看着階梯下的那條小溪,中年總督眉頭不由的皺起,先是用‘九寶琉璃’這等神物彰顯實力,底蘊,而後又在自己面前擺出這副姿態。

這是……警告嗎?

還是威脅?

就因為他想打那個孩子的注意?

中年總督也如老人那般,抬頭看了眼被硝煙遮蓋住的雲彩,自嘲一笑,牧雲,象徵著祥瑞與厄難,戰爭與殺戮,自帝國初立以來,這一氏族便像是背負着某種使命出現,族中所出之人,大多都是不世出的天才妖孽,軍政商都有其身影存在,只可惜,那些風華絕代的人物就像是一顆顆流星,轉瞬即逝,不得善終,有人說這是命運,牧雲這個姓氏的命運,得大氣運之人,往往夭壽短命,然,就是這樣的一個擁有着厄難的家族,護佑了人族七百年太平。

作為西北總督,一方雄主,要說他沒想打牧雲澈的注意,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十五年前的驚變,牧雲闔族被戮,若不是牧雲逸及時從神域戰場上趕回,牧雲澈也不會活到今天,如今,這天底下的牧雲族人,也就剩牧雲逸和牧雲澈二人,前者,已然貴為領袖,執掌千萬神御軍的超然存在,位極人臣,封無可封,而後者,卻初出茅廬,雖說小有名氣,可畢竟還沒有成長起來,他可不想放過這個最佳的時機。

站在這個腹黑陰謀家一旁的老人,收回了目光,盯着學院的學員登船,心裏想着另外一件事,小九不跟着大隊伍走,是有什麼事嗎?

“長老。”

負責此次帶隊的長老上前,對着老人欠身作揖,道:“稟安長老,學員都已上船,學院執法隊也來了,就是有件事得知會您一聲。”

“什麼事?”安長老眉頭一皺道。

“江澄不見了。”

…………..

月光傾瀉而下,天地歸於沉寂,皚皚雪山於昏暗中被蒙上了一層血紅的面紗,陡峭山路上火光如晝,燃起熊熊烈火的軍用卡車隨處可見,遍地都是殘缺不全的屍體,時不時還有股令人作嘔的惡臭飄出,溫熱的血水似天然形成湖泊,夾帶着血染紅的碎冰于山澗潺潺流淌。

殘破的旌旗於風中搖曳,藉著肆虐的狂風詠誦着慘烈的戰歌,英雄的屍骨透着一往無前的悲壯,尚且溫熱的血液似在無聲中講述着那股不可磨滅的戰意,在這片無名的戰場上,硝煙與殺意形成了某種與天地產生共鳴的磁場。

光明與黑暗的角逐,就此拉開了帷幕。

“快跑!那個瘋子又來了!”

臨時搭建的營地里,一幫子疲憊不堪的萬族天驕,正氣喘吁吁的在此地休整,有不少都被困意侵襲,本打算好好睡個懶覺,也不知道那個不開眼的吼了一聲,一個個的都像是見了鬼一樣,急忙向雪白的枯林中狼狽逃竄,絲毫沒有因為身心勞累,而選擇慢下奔跑的速度。

正當萬族天驕四散潰逃之際,一柄散發著濃郁生命氣息的劍,從長空落下,取暖的火堆被震的飛起,火花四濺,凌厲的劍氣盪開厚實的積雪,一道凶戾的身影從樹影中款款走來。

一尊累到直吐白沫的吞天獸,見身影漸漸逼近,不由的咽了口唾沫,心神俱震,同為天驕的那份驕傲與體面,在此番情景之下早已蕩然無存,不是牠不願意跑,實在是體型太大的緣故,跑起來速度太慢,並且先前早已經累到全身無力,再怎麼逃跑都還是逃不過個死字。

就在吞天獸眼巴巴的看着身影從大樹的陰影中走出來時,忽然,龐大的身軀跪伏,雙手高高舉過頭頂,道:“我投降!我是吞天獸王族成員,按照交戰前的公約,你有義務將我送到非交戰區,並且不能對我進行虐待辱罵等行為,戰後不得延誤,更不得干涉換俘過程!”

“呦,屠奉你出息了。”

那道身影漸近,冷漠的聲音傳來,毫不掩飾當中諷刺的意味,作為吞天獸王族一員,向來是保持妖獸驕傲的一面,向人類乞降這種跌份的事,可以說是前所未有,都足矣載入人族的史冊,不過當事人事後表示還是命更珍貴。

“牧……牧雲澈!你別得意太早,通神一大隊就在這附近,你如果對我有什麼歹念,我就算拚死也會讓那群傢伙知道,你就在這裏!”吞天獸屠奉渾身直哆嗦的說道,語氣中帶有那麼幾分軟弱的味道,雖身為王族成員,傲慢與桀驁,是牠吞天獸一族自古以來的代名詞,心中的驕傲更是不允許牠犯慫,可對面走來的那傢伙不比牠差多少,真要掄起身份來,自己還得矮人家一頭,-就算是殺了牠,想必以對方的身份,族內那些老傢伙也只能咽下這口惡氣。

“瞅你那點出息。”牧雲澈手臂拂開身前的枯枝,上下打量了一番屠奉,道:“堂堂虛界的吞天獸,還是王族,嘖嘖,我接受你的乞降,不過…….我是看在屠岸的面子上,至於你說的那個戰前公約,呵呵,對我並不奏效。”

管牠老什麼子的公約奏不奏效,屠奉聽到牧雲澈肯放過自己,頓時鬆了口氣,旋即賊迷迷的眼神一轉,一看就知道沒在想什麼好事。

其實牠就是在疑惑屠岸的面子何時這般大了?能讓牧雲澈肯在殺牠這件事上手下留情!

屠岸難不成和牧雲澈之間有什麼貓膩?

這不得不讓獸都覺得匪夷所思。

牧雲澈走到篝火旁盤膝而坐,也懶得搭理一旁賊眉鼠眼的屠奉,輕撫着散發出濃郁生機的長生劍,絲毫不怕屠奉趁此機會做出偷襲的舉動,畢竟前者腦子夠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柄劍身上還殘留着鮮紅血漬的劍,目光中閃過一抹貪婪,心裏嘀咕着,這就是傳說中凌駕於神兵之上的‘絕頂’!令主宰都覬覦的神物!

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她呢?”牧雲澈面無表情的從懷中拿出綉着鳳凰圖案的手帕,輕輕擦拭着長生劍上的血漬,一旁趴在地上的屠奉一怔,倒也識趣的緩緩直起了粗壯的腰,將手放在散落一地的火棍上方取暖,道:“古族不參與此次交戰,你問的那位仙子應該在觀戰席,你可以朝着天上打打招呼,指不定人家小姑娘正看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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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雲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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