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奶香蛋羹
晚間，周頌把公務都處理完，蹙着眉頭甩了甩手腕，隨後直起身體往寢房去，念瑤已經暖好被褥，正在收拾裏邊的衣櫥，聽見腳步聲，微斂神態出去行禮，“爺。”
“嗯。”
男子低低的應她一聲，脫了鞋上床，攏好被子便就讓她滅燈。
念瑤不敢耽擱，趕緊疊好衣袍，出來拉燈也躺下，她離的不遠，閉上眼睛依稀能聽見男子的呼吸聲，漸漸陷入睡眠。
朦朦朧朧突然聽得一聲咳嗽，念瑤猛然驚醒，“爺…”
檀木床上紗帳子動了動，周頌啞着聲音，“給我沏杯茶…”
“好，爺稍等。”念瑤迅速爬起來跑去茶室，水一直滾着，拆了茶葉洗好，復又沖一遍，這才急匆匆的回去，周頌已經坐起來了，帳子外一點昏黃的光，淡淡的縈繞着，念瑤進屋才發覺冷，凍的一哆嗦，把手裏的茶壺捧的更緊些…
光線很暗，念瑤遞過去時觸到他的手，特別冰，又矮下身子想去看他的臉，周頌卻把茶杯遞還回來，“要燙的。”
念瑤趕緊回身去倒，連續喝了三杯，周頌才舒口氣，再次躺下…
這回她不敢睡的那麼死，稍微留點兒精神，外邊的夜還黑着，估摸着才夜半，風聲很小，雪聲嘁嘁喳喳的，念瑤胡思亂想着，忽然聽帳子裏傳出來翻身的聲音，隨即是一聲特別低的呻.吟，不敢再躺，翻身坐起來走到床邊的腳踏上，挨近了去看…
男子睡覺一向很規矩，幾乎每晚都是一樣的姿勢到天亮，今日卻不同，側着身體蜷縮成一團，嘴裏無意識的說著什麼，距離這麼近，她才聽清，他說，“冷…”
壞了…
肯定是那兩碗乳冰酪弄的…
就說發熱的不能吃涼的…
念瑤微抬了半邊的帳子，問，“爺，可請了太醫來？”
周頌潛意識還存着，突然伸手攥住她手腕，“不…”
“爺，您生病了，得瞧醫的…”念瑤試圖站起來往外走，卻被男子一把掐住掀到床裏頭去，紗帳發出吱啦的聲音，從床頂撕裂了多半，都罩在她身上…
“不準去…”周頌壓着她，眼睛已然睜開，其中赤紅…
“爺…”這樣的世子爺，讓她有點害怕…
周頌也反應過來，鬆開她的手，斂了神色去揉眉尖，“別驚動宮中。”
念瑤想坐起來，但男子就在上方，她動彈不得，手腕處還留有那冰涼的觸感，她舔了下唇，主動答，“聽爺的。”
“嗯。”周頌掃了眼她身上的紗帳，下床站在腳踏上，得了空隙的念瑤迅速跪着從另一側下床，始終低着頭把床鋪整理了，淡青色的帳子丟去屏風后，重新又換上一頂，攏好了才恭敬道，“爺，已經好了。”
周頌不知道想什麼，過了許久才嗯了聲，念瑤這才發現，他竟然光着腳站在腳踏上，夜裏的炭盆子都挪出去了，還存着冷意，懊惱的拍了拍額頭，回身去滅掉燈。
她剛爬上窗邊的榻，就聽男子低低的聲線說，“念瑤，過來給我暖床。”
什麼？
現在？
“過來。”周頌掀開一點帳子看向她…
“是，爺。”念瑤吞咽下口水，痛快的走過去，仍舊是跪着上床，然後爬到世子爺的外邊，她也不敢掀開被子，只乾巴巴的躺在玉枕上，大眼睛咕嚕咕嚕的亂轉…
周頌輕笑一聲，“怕什麼，只是暖床而已。”
“哦。”念瑤太緊張，脫口而出了哦字，察覺不妥，趕緊又補上，“是，爺。”
周頌睡到半夜凍醒的，掀開被子把旁邊的女子也蓋上，然後往她身邊挪了挪，兩個人的身體沒有挨上，袖擺卻交疊了個邊緣…
“睡吧，今夜你就不必回榻上去了。”周頌頭暈腦脹，說完這句便就合上眼睡了…
但，念瑤睡不着…
男子的呼吸近在耳邊，還有那股子淡淡的青草香，睜開眼睛就是玫青色的帳子頂，她，她，她竟然和世子爺躺在同一張床上…
就這麼到了天邊泛白，內室里還是暗蒙蒙的，念瑤輕聲下床，披了件夾襖往外走，剛出門就瞧見個黑影子，嚇了她一跳…
“呀…”
覓山也是剛醒，眼睛下邊一圈的青，“是我，念瑤姐姐…”
“啊，覓山啊，起的這般早…”念瑤心臟砰砰直跳，捂着胸口撫了撫才問道。
“嗯，爺可起夜了？睡的可好？”覓山一直惦記着，所以早早的過來…
念瑤頓了下，才答，“起了一次，喝點熱茶又睡下了，這會兒還沒醒…”
“那就好，半夜沒發燒肯定就沒事，今個兒得進宮的，萬一讓太妃娘娘瞧出來個端倪，可是壞菜了…”覓山兀自嘟囔着，念瑤皺眉，“為什麼不能讓太妃娘娘知道啊？”
“哎呦喂，你小點聲兒…”覓山拉過她到一旁，“念瑤姐姐，我也不瞞你，咱們主子爺在這個節骨眼上生病不就擎等着讓娘娘上火嗎？唉…”
“使不得，使不得啊…”覓山當是知道世子爺為什麼不想驚動宮中，但是，這般憋着什麼時候才能痊癒啊…
念瑤稍一想便就明白，怕是因着崇陽王和王妃的祭祀，所以才如此…
“我先去熬粥，你候着吧。”
“好，姐姐快去吧。”覓山掀開帘子進去。
念瑤進了廚房，洗米熬粥，最簡單的香米，之前她總想着滋補，所以各種食物都放一堆，熬出來的味道肯定就千奇百怪，所以爺才不喜，這次她就簡簡單單的煮一種，味道該是醇厚無雜…
一邊熬粥，一邊把昨晚鹵的醬牛肉拿出來切了片擺盤，中間做的蛋羹，涼熱搭配的，再就一屜小籠包，用豬肉凍做的灌湯的，搭配幾樣小素菜，端着過去。
內室里，覓山已經服侍周頌穿好朝服，男子身長玉立，頭束玉冠，腰間一柄玉如意的墜子，深紅色的朝服映襯的他膚色更加透明，眸色漆黑，唇櫻紅…
“爺，做的灌湯的小籠包，特別好吃，還有牛肉，昨晚兒上就晾上了，特別筋道，您嘗嘗？”
邊說邊挨着樣的擺好，覓山自動退出去準備其他，念瑤近一步把筷子遞上…
周頌睡的還行，但還是頭漲着的疼，掃了一眼，將目光停留在牛肉中間的雞蛋羹上，念瑤像是知道一般，繼續念，“這個蛋羹用牛奶做的，奶香混合著蛋的滑嫩，入口香甜可口，爺，您嘗一口？”
“我看你合該去飯館裏當個迎客的…”
周頌唇角微勾，睇了她一眼，坐下拿起來羹匙…
雞蛋羹確實很香，入口即化…
“謝爺誇讚。”念瑤見他動筷就很高興。
蛋羹吃的差不多，醬牛肉也吃了幾塊，還喝了幾口粥，小菜根本沒碰，包子吃了兩個，周頌擦了嘴，指着那邊的多寶閣架子，“自己去拿一個香包吧。”
“謝爺恩典。”念瑤俯身行禮。
晨起朝會後，周頌被召進御書房，殿內香爐中燃着龍涎香，徐徐香氣順着腳下往上盤旋，直至入了頂梁處的金龍柱上…
“陛下萬歲。”
書案前的景隆帝放下硃砂筆，“愛卿平身，賜座。”
“謝陛下。”周頌正襟危坐，眼眸低垂。
“今日尋你過來，是因太妃誕辰將近，你可有何準備？”
帝王的聲音沉穩有力，卻暗雜復繁的心計。
周頌眸光漸冷，撩起袍擺再次跪下，“太妃娘娘已入宮多年，怕是已然忘記家中模樣，遂，臣請陛下恩典，予放太妃歸家。”
啪…
景隆帝突然拿起來面前的茶杯朝着周頌跪着的前方摜下去，隨即響起的聲音怒意沖沖，“周頌…”
臻雲宮
徐英疾步進殿，這個時辰娘娘還睡着，帳子攏的嚴實，隨着她進入泄進來微微的光，淡淡的灑在女子白皙的面容上…
“娘娘，陛下罰了世子爺在御書房外長跪…”
周陵兒半夜裏常失眠，只有早起的這會兒能睡實，這就意味着，她的起床氣也特別大，所以這幫奴僕們從不敢在她窗外走動，甚至掃雪都不成…
“什麼？”
周陵兒猛然翻坐起來，眉尖蹙成朵花，“那個狗東西敢罰頌兒…”
伸手扯開帳子光腳跳下去，朝着徐英嚷嚷，“快，備轎去御書房，我倒要看看那個狗皇帝又作的什麼妖？”
徐英急忙扶着周陵兒退後坐在床上，“娘娘，先穿衣裳…”
讓宮女伺候着穿好裙裳，周陵兒性子急，“頭髮不弄了，拿披風來…”
一路到了御書房，外頭大理石地面乾淨，映襯的天空越發的灰霧，一個人影子筆直的跪在那兒，寅春站在旁邊，瞧見太妃娘娘的轎輦到立刻舉起拂塵打了個千，尖細着嗓音往裏通傳，“太妃娘娘到…”
周陵兒扶着徐英的手腕下來，先是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寅春，然後才將目光放在跪的筆直的人影上。
周頌目光很涼，他知道姑姑來了…
寅春本以為太妃肯定會在遇見崇陽王世子的時候說點什麼，所以才等在這兒，沒想到，太妃只是淺淺的看了一眼他，然後就進了內殿…
寅春邊往回走邊用拂塵敲打自己的手心，暗暗的想，瞧這個架勢，似乎這次陛下還是不會佔到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