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平步青雲
念瑤洗乾淨白手絹，掛在銀鉤上，回身去廚房裏做菜，虧的她中午擱陶泥罐子裏悶的紅燒肉，否則根本來不及弄別的，切了些新鮮的竹筍做配料，把小正方塊五花肉上的細繩隔斷，重新裝好盤，上屜籠蒸熟。
簍子裏的草魚很新鮮，處理後用涼水泡去血腥，把魚主骨去掉，將魚肉切成小塊，倒點高粱酒搓洗乾淨，青蝦剝去殼，還有些處理好的干扇貝肉，一齊放鍋里煮湯。
周頌看了半本的書，抬頭掃一眼沙漏，又看半本，才聽見廊下傳來腳步聲，棉帘子一掀，露出來女子的全貌。
餘光一直掃着她擺好飯菜，才收回目光，繼續翻頁。
念瑤過來正好瞧見他翻了最後一頁，然後，又翻了回來繼續看，這是看落下了？還倒回來看書了？
“爺，用膳吧。”
周頌當是沉醉在書海中遨遊，聽見聲音半晌沒動，念瑤疑惑的就近看了看，這個時候也該看完了啊…
“你能看懂嗎？”
男子突然出聲，念瑤沒防備往後退一步，正好腰就硌在周頌的圈椅頂木上，疼的她嘶了聲，眼角浸出水意來。
“我是神頭鬼臉啊，你竟嚇成這樣？”
念瑤穩住，聲調里也摻了點水汽，“世子當然不是…”
周頌起身站到她跟前，眼前一片陰影，念瑤不能抬頭看他的表情，只能聽着他越發靠近自己的低沉的說話聲，“那我是什麼模樣？”
世人皆道崇陽王世子郎艷獨絕，世無其二，到了念瑤這兒，卻就換了一句話，“世子爺，當然是俊美不凡的。”
“那你害怕什麼？”
男子身上的青竹味道逐漸逼人緊迫，念瑤手指掐進手心中，唯唯諾諾道，“奴婢只是一時驚怔…”
周頌唇瓣飛薄，輕輕抿了下，看着女子低垂的聳搭的黑色髮絲，手指微動，想摸一摸，撫一撫…
“罷了，用膳吧。”
逼迫的氣息陡然消失無影，念瑤鬆口氣，抬起袖擺擦了擦耳鬢處，竟是有些汗濕。
夜裏收拾了，念瑤跪坐在腳踏上躊躇半刻，終是掀起被子鑽了進去。
亥時中，周頌沐浴過，換了絲綢的長衫，鎖骨處的扣子系的一個不落，身形飄逸，念瑤站在他背後擦乾了發，伺候着上床就寢。
滅了蠟燭，周頌聞着香甜的女兒香，慢慢陷入睡眠，一夜安眠。
翌日，念瑤送了世子出門，回身剛走兩步，一抹薑黃色奔了過來，“念瑤姐姐，念瑤姐姐…”
扶住她肩膀，從蓉嬌俏着說話，“姐姐，我可想你了，今個兒特意守在這兒，正巧等着你出來了…”
念瑤拉着她手進了松珂齋，抖落了披風上的雪花，往東廂房裏坐下，“小妮子，你是在檸香那兒待不住了吧？”
從蓉沒反駁，反而有些羞澀的低頭，“姐姐，我，我剛才看見世子爺的側臉了，他，他竟是那樣的俊郎，我一時被迷的心撲通撲通的跳，你快摸摸，我會不會是得病了？”
念瑤一曬，拉着她手放在膝蓋上，“傻姑娘，這不是病。”
“那是什麼？”
小丫頭嬌俏着臉龐，帶着疑問。
念瑤想起昨夜那個男人逼近自己的模樣，聲音猶如遠空傳來，“那，應該是愛意。”
從蓉過了會兒就將世子爺的面孔逐漸淡忘，不是那麼清晰，心臟也恢復了正常，吐吐舌頭，從披風的暗兜里取出來一個荷花暗底的圓筒瓷瓶，“喏，姐姐，這個是宮裏太妃娘娘那時候賞下來的香水，味道極其好聞，你留着用吧。”
念瑤接過來看了看，笑模樣越發的好看，“怎麼突然會賄賂人了呢？”
從蓉沒所謂的眨眨眼，眸子靈動的四處看了圈，然後一把撲她懷裏，抱着軟乎乎的身體，這才舒服了，“姐姐，好姐姐，什麼時候我能出去到街上逛一圈，聽說東街那兒可熱鬧了，姐姐，你跟世子爺說說唄，放我一天假，就一天，行不行？”
她們四個是太妃娘娘賞賜下來的人，戶籍也不知道落沒落在王府上，要是說假期，該是有的。
“好，等我見世子爺心情好，便提上一提，你乖乖的回去等信兒，嗯？”
從蓉嗚嗷一聲蹦起來，急匆匆的準備要走，“姐姐，那一言為定，這個香水你用吧，我回去再看看還有沒有別的什麼好東西，都給你搬過來…”
念瑤一把拉住她，好生的給她系好披風的絲帶，語重心長的囑咐道，“我要這個香水就行，你別折騰了，好不好？”
從蓉湊近又蹭了蹭她，“姐姐，我想你陪我睡覺。”
念瑤扒拉開她，“去黏你檸香姐姐。”
從蓉不樂意，到底還是不甘不願的走了。
收拾了側房，念瑤趁空去洗個澡，換了身竹青色的棉裙，剛想出去準備中午的膳食，忽而看見架子上的那瓶香水，扭開蓋子聞了聞，是淡淡的一股子玫瑰花香，香醇迷人，順手往衣擺處少抹了些。
昨個兒世子吃的不多，今個兒特意準備的番茄炒蛋，收了汁水，再起鍋澆了蓮花魚，最後灑了糖醋汁，反正都是酸的，提提胃口。
再就一道龍井蝦仁，用春季的嫩芽炒的，挨個裝上食盒，上了馬車去戶部。
周頌每日按部就班，處理好了賬務，便坐在靠窗邊的位置看案卷，餘光掃着廊下。
廊下顏色兀禿，冬季沒什麼景色，忽而過來一抹粉色，就特別引人注意，周頌抿唇，低頭專心的看起書來。
念瑤覺得耳朵後邊癢，伸手抓了抓，沒當回事，跟小廝說話，“你們中午都去哪兒吃飯啊？”
還是那日的小廝，他見念瑤說話溫柔人又善良，話里話外就向著她，“姑娘若是不回去，就去膳房裏點個卯，大娘能給留着正經飯菜的。”
“哦，我不去的。”
就說戶部怎麼可能沒膳房，那麼說來世子爺讓她送飯，還是肯定她的能力的。
念瑤前腳進去，周頌後腳跟着進來，去了披風，女子瞅了眼花廳的食盒上，“爺今個兒可要奴婢陪着用膳？”
“嗯。”
一身玄色長袍的男子低沉的應一聲，凈手后坐過去。
打開菜樣兒，周頌便皺眉，他不喜歡重口味的東西，酸辣都不可，只挑着蝦仁吃。
念瑤就着米飯吃的來癮，越是酸越想吃，嗚咽着把糖醋魚卷吃了一大半，終於迎來了男子的第一筷子。
周頌委實是看她吃的太香，入口肉質鮮美，除了有些酸，又甜，奇奇怪怪的味道，低頭吐了痰盂里，點了點她，“以後別做這種，嗆得慌。”
念瑤無奈，“奴婢看爺吃的太少，所以特意放的醋，很不喜歡？”
“嗯。”
好吧，那下次還是只做甜食吧，世子爺就嗜甜。
感覺胳膊彎也癢，不敢抓撓，只能忍耐着，等着收拾好了上馬車，才掀開來看，白皙的皮膚上一層的如同小米粒的紅疹子，這是，過敏？
她怎麼會過敏呢？
念瑤覺得渾身到處都癢，心思也亂起來，剛下馬車，便見到常嬤嬤在等着她了。仟韆仦哾
“我看看你身上…”
常嬤嬤一掀她袖擺，便嘆口氣，“果真出疹子了，念瑤，從現在開始，你回院子裏禁足吧，伺候世子的事，讓別人頂替。”
這個運道，真是夠背的。
常嬤嬤之前以為她能上位所以才會多提點幾句，如今見她落敗，又沒什麼可說的了，風一般的出去安排松珂齋的事宜。
念瑤一愣，咬唇看向主卧的方向，許久，才收拾了她的東西準備離開，走了幾步，忽而停頓，回過身把那個木盒也捧着拿走了。
白日越來越短，沒到申時呢，便黑了半邊的天，陰沉沉的天像是要壓下來，屋內的青曼對着菱花鏡拂了下額頭垂下來的珍珠粒子，又抬起下巴摸了摸前幾日出痘的地方，還好消去了。
一側的丫鬟奉承道，“姑娘這葯吃着不錯，竟是一夜就消失無蹤了。”
青曼連連點頭，“嗯，張管家果真有些歪斜路子，而且肌膚還比之前更要潤滑有光澤。”
丫鬟那邊端上來晚膳，只一碗燕窩粥，“姑娘，您這幾日只吃這麼點兒，怕是身體熬不住啊。”
青曼捏了捏自己腰間，揚眉說道，“哼，我是定然要比檸香的腰還細的，快端來。”
剛吃了一口，那邊棉帘子掀開，走進來一人，頭戴貂皮小帽，面龐精幹尖刻，後邊的小廝小心翼翼的抬着輪椅進來，青曼一瞧，登時撂下筷子站起來，“張管家怎麼來了？”
張賢許久不曾用過女人了，這會兒突然聽着她甜甜蜜蜜的聲兒，一時控制不住的想要將人捋床上去，按捺住突如其來的衝動，雙手扣在膝上，“嗯，來告訴青曼姑娘一個好消息，世子爺那兒喚你過去了。”
啊？
青曼猛地心花怒放，可算熬到頭了，正興奮呢，突然感覺眼前有一片陰影灑下來，張賢竟然直接站了起來，雙手快速的按在她肩膀上，周遭的僕人都退了下去，男人手掌微動，聞着她身上的香氣心醉神迷。
“青曼姑娘得償所願，是不是該好生感謝感謝我啊？”
女子一愣，下意識的後退想讓他鬆開自己，怒斥道，“張管家，你犯了魔障不成？”
張賢舔舔唇角，鬆開她的肩膀轉而拉住她的左手，“待日後平步青雲，我等着姑娘的感謝。”
青曼當然這件事都是張賢促成的，然而，他如此噁心，委實沒有料想的到，哼，等着她承了寵愛，就不信他敢放肆。
“張管家的提攜青曼定然記在心中。”
張賢又摸了一把，才戀戀不捨的鬆手，送了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