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送上門的徐稚
周五晚上,幾個實習生紛紛請假提前下班,生怕好不容易放假也被留下來加班。
最後只剩陳明宇和徐稚留下來。
他們跟着部門的幾位老師,一起做材料到了11點多,還是沒弄完下周一就要交上去的文件。
陳明宇周末有考試,打了個招呼,有些不好意思地先離開了。
於是實習生里又只剩下徐稚一個。
她周六到公司跟着加了一天班,終於把初稿定下來。把文件打印出來后,又要提交到總裁辦朱特助的辦公室。
經過掛着“程晏”名牌的辦公室,徐稚莫名有些心虛,埋着頭放輕了腳步。
朱黎注意到,倒是很平易近人地寬慰了她一句:“放心,程總周末不在公司,不用怕。”
他語氣和善,但話里話外“程總”彷彿是什麼洪水猛獸似的,這讓徐稚再次真切地感受到了程晏最近的“心情不好”。
不過無論如何,她還是得去靖江國際。
到晚上,無事一身輕的徐稚終於有了時間。
程晏給了她門禁卡,但她也不好意思空手去,在附近買了些簡單的食材和水果后,才往程晏家裏走。
徐稚六點多到達別墅區大門口,拿出門禁卡。
“嘀”的一聲,閘門打開。
但她還是被保安攔住了。
——大概是很少有如此樸素的陌生訪客。
“小姐,請問您要去哪棟樓?”
徐稚的剛飛揚起的心情懸停在空中,低頭研究了下手裏的金屬磁卡。
墨色的一小塊,沒有什麼特殊標識。
說起來,她也發愁,上次來時她忘了觀察程晏家在別墅區裏的哪個方位,只記得岔路口極多,這個磁卡又不是什麼定位器,說不定她真的會在裏面迷路。
片刻后,她乾脆直接禮貌地求助,“我也不知道,請問您知道程晏家住哪裏嗎?”
程總家在哪,保安自然知道。
但是,眼前的女孩雖然貌美,可穿着打扮過於質樸,實在不像是能達到結識程總、甚至拿到門禁卡的程度。
他不由產生了懷疑,“要不您給程總打個電話確認一下?”
徐稚:“……”
她要是有程晏手機號碼,還在這磨嘰什麼。
上次她本來是準備要的,她以為每次來的時候都要聯繫他提前預約。
但沒想到程晏會直接給了她門禁卡,這就打消了她要聯繫方式的念頭。
話說回來,程晏應該也不希望和她有更多的聯繫,他雖然對她不差,但也毫不掩飾對她的嫌棄。
刻在額頭上,滿到要溢出來的那種嫌棄。
那天回去后,她想來想去,只能得出“程晏是個面冷心熱的好人”這樣的結論。
——雖然嫌棄她,但還是同意給她地方住。
想想也是,程晏十幾歲的時候就堅持給她資助和寫信,雖然多年過去,但時間不可能磨滅一個人善良的本性吧!
這麼一想,徐稚也不自覺高興了很多。
說到底,少年程晏是她心底的白月光,她還是希望如今的程晏更接近想像中那個溫柔如清風、皎皎似明月的人。
儘管現在這個程晏身上散發出的漠然、嫌棄和冷硬……種種樣子都讓她感到陌生。
但人有千面,她還是願意把他往好了想。
只是抵不住保安的眼神愈加奇怪,徐稚無奈,“要不您幫忙給他打個電話吧,我是公司員工,來……來送文件的。”
這個借口聽上去就有點扯。
誰會把家裏的門禁卡都交給員工?她察覺到保安的眼神愈發防備了。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麻煩到程晏,但很顯然今天如果沒有程晏的認可,保安不會讓她進去。
接到保衛處的電話,程晏很是不耐,以為是父母又來沒事找事。
這幾天他脾氣不算好。
從那天回家沒看到想像中的人開始,他的心情就有些糟糕,還極度疑惑:對方不圖錢,難道就真的給他白睡一次?她還是第一次……
這世上還有這種好事?!
怎麼可能呢。
他反覆思量,又覺得自己可能是陷入了誤區。
換個角度,反向思考,對方不是毫無收穫,這不是跟他上床了么?想跟他上床的女人多了去了,他的條件往那裏一放,不要錢也多的是女人願意跟他,他不見得就看得上哪一個。
而那隻土雞,不僅把他給睡了,癩□□吃了天鵝肉,還拍拍屁股就瀟洒走人了!
程晏覺得自己完全有理由懷疑,對方說要在這裏住只是一個幌子,真正的目的是——
貪圖他的美色!
疑似被人白嫖,程晏心情持續惡劣了好幾天,做什麼都覺得煩,看什麼都不順眼,此時更加不耐煩應付家裏那些破事,很想乾脆把人擋在外面。
不過等到保安暗示他“可能有人撿了您的門禁卡”,程晏精神下意識一振,從沙發上彈了起來,“稍等,我很快出來!”
他披上外套,來不及開車,加快步伐,沒幾分鐘就趕到了距離不算近的大門口,遠遠的,果真就看見那個讓他惦記了好幾天的白色人影。
冷風裏,他後背有些濕熱,心跳也微微加速,緊繃了幾天的情緒卻驟然鬆懈下來。
嘴角不自覺揚起。
幾秒后,他輕咳一聲,放緩了腳步,嘴角又瞬間拉平。
徐稚抬頭,看着面無表情的男人一步步走近。
他身後的路燈照過來,高大的影子便籠罩住了她,卻莫名讓人感到安心。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投過來的視線竟含着一絲似有若無的惱怒和委屈,彷彿被擋在門口的那個是他,而不是她。
但很快,他走到她跟前,面上情緒不顯,只瞪着她,身上散發的分明是滿滿的被打攪了的不耐。
徐稚懷着歉意,輕聲細語地道謝,“麻煩你了。”
說完,就見他突然伸出指節修長的手,直直地停留在自己面前,她不解其意,試探性握住,上下來回晃了下,“萬分感謝?”
程晏毫不掩飾滿滿的嫌棄,橫了她一眼,手上卻用力將她扯到了身後。
今天她穿的還是那件要氣死人的破外套,穿着土氣,打扮土氣,氣質土氣,與這裏的環境格格不入。
也不怪人把她攔下來。
對着保安,程晏仍是禮貌道了謝,順便給徐稚在保衛處做了背書,然後趕緊扯着人就走。
——從他說“她這段時間會常來、不用攔着”開始,保安看他的眼神變得奇怪。
他完全能夠理解。
都是身邊這隻灰頭土臉的土雞給他帶來的無妄之災!
徐稚跟着程晏往回走。
他不說話,徐稚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邊走邊默默記路。
進屋時,程晏停了下來,徐稚撞在他背上。
程晏轉過身,目光沉沉,這一眼又夾雜着方才那種似有若無的怨怪,讓她不免有些忐忑,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在生氣。
氣氛莫名凝滯起來,她一時不敢抬手揉被撞得酸痛的鼻子,眼圈卻不知不覺生理性地紅起來。
程晏卻又嘆了口氣,帶着似有若無的無奈。
他的手伸到她背後拍了兩下,動作生硬。
接着自然地幫她一顆扣子、一顆扣子地解開外套,掛在了一旁的架子上。
兩人對視了一眼,徐稚立馬移開視線。
程晏輕輕笑了一聲。
看見她的頭髮從外套帽子裏散出來,亂蓬蓬的,他隨手替她捋順了。
壓了壓毛茸茸的碎發,又攏到耳後。
程晏的掌心貼着徐稚耳後那一小塊肌膚。
這下,她連耳朵也開始微微發熱。
不知為何,之前主動找上程晏做那樣的交易時她還可以坦然地討價還價,在程晏身下身體逐漸失控時她也仍能感到內心的平穩……
可這突然的親密舉止,卻讓她開始不自在起來。
手機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徐稚鬆了口氣,一邊接通電話,一邊走到離程晏稍遠一些的地方。
程晏只聽到手機里傳出來一個隱約的男聲,她叫了聲“原老師”,然後小心翼翼地瞧他一眼,走到角落去,放低聲音說了好一會兒。
等徐稚低聲跟原遠交流完初稿的情況,掛了電話,就發現程晏神色不善地盯着自己,目含審視。
他看上去不大高興,不過倒比剛剛的溫柔體貼讓她更習慣一點。
“你吃飯了嗎?”她軟聲道,晃了下手裏提着的菜,“我給你做晚飯吃?”
她主動開口,溫言軟語,可偏偏說的話不是此刻程晏最想聽的。
也不知哪來的火氣和焦躁,毫無緣由情緒失控的感覺讓他渾身不舒服,便冷着臉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過了幾秒,角落裏的人似乎在疑惑他沒有反應,自然地走到他身邊來,眉眼清晰,氣息真實,語氣耐心地再詢問了一遍。
情緒似乎又很輕易地找到了出口。
程晏坐下隨意換了一台節目,沒好氣,“快點,等了你大半天,早就餓了!”
他臭着的臉和惡聲惡氣的語調,徐稚沒放在心上,反倒逐漸適應了他這種不是在生氣、就是在準備生氣的狀態,自如地走進廚房,把需要的廚具都找了出來,動作嫻熟。
程晏家裏的廚房雖然沒開過火,但一應用品卻很齊全,還都是嶄新的,徐稚很滿意。
她很小就學會給全家做飯,後來還在餐廳做過兼職,廚藝絕對不差。而且她喜歡吃,一直嚮往着以後工作了租房能有一個自己的小廚房,到時候喜歡吃什麼都可以自給自足。
當然,不管怎麼樣,也不可能比程晏家這個廚房更完美了。
下廚的時候,徐稚心情美妙,也格外的專註,一點沒留意到外面的動靜。
程晏一開始坐在沙發上,但關注點卻漸漸偏離電視上的球賽,聽着廚房裏窸窸窣窣的響聲,煩躁地站起身,等到裏面又開始乒呤乓啷響,他皺起眉,“做什麼呢?你行不行啊?”
沒等回應,他邁開腿就往廚房走。
這個他這大半年恐怕都沒進來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