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章 祭壇（一）

大吾睜開眼睛，在床上翻了個身，去摟身旁的小溪，他喜歡在醒來時與她溫存。然而另一側的床單沒有溫度，小溪不見了蹤影。他盯着空蕩蕩的床鋪，兩秒后，大吾起身下床，穿上西裝，迅速洗漱完畢后，叫寶可夢們起床。

他清楚會有這麼一天。隨着感染的加劇，小溪必然會追尋奈克洛茲瑪的蹤跡，打開究極之洞，去究極空間和它相會。這一天來得這麼快，看來今天就是決戰的日子了，是他大意了，以為小溪還會再等等。至少會等到今天，和他一起進入究極之洞。

他繫上領結，將鋼鐵裝飾在袖口上。他並不驚慌，身經百戰的他，即便面對可怖的敵人，也能從容周旋。他讓旅館送來早餐，囫圇吃下。

他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是時候去會一會奈克洛茲瑪了。既然奈克洛茲瑪想看看人類的力量，他很高興將自己的實力展現給它。這是一場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輸掉的戰爭，只有戰勝光輝大神，才能帶回小溪，並讓她變回過去的模樣。

小溪。

他默念這個名字，找回了少年時的衝動。他願不惜一切代價，趕往究極空間，去與她會和。然而在此之前，他必須安頓好寶可夢們。

寶可夢察覺到了什麼，吃完早餐后，紛紛圍攏大吾。六尾最為焦躁，扒拉大吾的褲子，看上去要哭了。

“小溪去究極之洞了，我們去找她，解決她背後的那位神。我們一起守護小溪和這個世界。”大吾動員寶可夢們。一呼百應，寶可夢響應大吾的號召，目光堅定，用聲如洪鐘的吼叫聲表達自己對那位拐走小溪的神的憤怒。

“這個光輝大神什麼的太可惡了。”夢幻嫉惡如仇地數落它的罪狀，“放任究極異獸來破壞我們的世界，把小猴兒弄得神志不清，現在還要拉着世界一起和它陪葬。我才不要侍奉這樣的神。大吾，你一定要把小猴兒帶回來。我留在阿羅拉，我要守護這片土地！”

瑪夏多和夢幻站在一起：“火也留下，火要保護女娃的家人。”

智揮猩點頭，用扇子指了指自己。大吾明白了它的意思。阿羅拉是它的故鄉，它要在異獸入侵時，守衛它曾生活過的叢林。

“很好。”大吾頷首。他拿出地圖，將龍頭地鼠、波士可多拉、搖籃百合和念力土偶部署在四座島嶼的祭壇附近，讓夢幻、瑪夏多和智揮猩去城市疏散民眾。

“百變怪、熔岩蝸牛，拜託你們去莉拉偵探事務所，與各位國際刑警一同作戰。”大吾記得帥哥沒有寶可夢，蒂姆的皮卡丘無法使出任何招式。

百變怪和熔岩蝸牛沒有異議，立即領命離開。

他將盔甲鳥、穿山王以及小溪剩下的寶可夢收進精靈球。他翻出島嶼之王哈拉先生的電話號碼，撥通后通知他當前的事態，但沒有提及小溪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謝謝大吾先生。昨晚我們島嶼之王和島嶼女王也接到了以太基金會的通知。光之掠奪者發瘋了，掙脫了籠子，災難很快會波及到阿羅拉地區，推測我們還剩下一星期的準備時間。昨晚島嶼之王和島嶼女王內部召開了緊急會議。”哈拉聲音嘶啞疲憊，他那頭的背景音十分嘈雜混亂，訓練家們似乎在做戰前的準備，嚴陣以待。

“時間不到一周了。我推測就在今明兩天，請早做準備。”大吾提醒。小溪的失控加速了阿羅拉被入侵的節奏。

電話那頭哈拉沉默，他沒有詢問大吾推測的理由。就在大吾以為電話已經被掛斷時，哈拉終於說話了：“您是對的，大吾先生。我現在在利利小鎮，就在一秒前，我親眼目睹小鎮上空開啟了究極之洞。現在鎮子一鍋粥，抱歉失陪了，我必須去和究極異獸對戰，保衛我們的家鄉。

掛斷電話前，哈拉自我鼓勵道：“請放心，大吾先生。我們一定能戰勝它們，因為卡璞們會守護我們，這片土地的人類和寶可夢也會竭盡全力。阿羅拉和世界一定能平安度過此次劫難。”

巨金怪正漂浮在窗外等他。掛上電話，大吾推開窗戶，踩着窗框躍上巨金怪，朝波尼島的祭壇飛去。他要趕在露莎米奈之前抵達祭壇，阻止露莎米奈帶走索爾迦雷歐。

清晨六點的阿羅拉天空泛着魚肚白，太陽還未升起，地平線上太陽露了個頭，遠方的海平面盛着微弱的霞光。阿羅拉的人民開始了嶄新的一天，城市路燈熄滅，街道漸漸忙碌，當巨金怪飛過鄉下的平原時，小木屋的煙囪內飄出炊煙，林中的寶可夢們外出覓食。

他駕駛着巨金怪翻山越嶺，海洋不斷向著四面八方擴張，他第一次覺得路程如此漫長。橙紅色的火球已經躍上了地平線，海水變得波光粼粼，可以依稀看見遠方波尼島的輪廓。他平定心神，現在才剛日初，他的時間充裕。

他讓巨金怪降低飛行高度，以便能在飛行的過程中觀察阿羅拉的生態，留意是否有異常發生。巨金怪徐徐下落，貼着水面飛行。太陽已經完全升上了東方的天空，陽光刺目到讓他難以睜開雙眼。他今天出門忘記帶墨鏡，只能舉起手臂，擋在額前，勉強舉目觀察周遭之景。空氣在顫動，大吾警惕抬頭，只見天空裂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無數究極異獸從裏面飛出。其中的某些究極異獸他曾在庫庫伊的圖鑑上見過，另一些是他聞所未聞的。

事態已經嚴重到了這個地步了嗎？大吾神情肅穆。小溪大概已經在究極空間了，或許就是在她的指示下，究極異獸向人類世界發動大規模入侵。

不知道阿羅拉各島嶼目前情況如何，居民的疏散工作是否正在進行。他正在趕路，沒辦法親自查看，只能打開手機的收音機，收聽實況。

“阿羅拉，歡迎收聽今天的早間新聞。”主持人口齒不清，語調顫顫巍巍，似乎在懼怕什麼，“它們來了！究極異獸！鋪天蓋地的向四座大島湧來！島嶼之王和島嶼女王正在疏散居民和寶可夢，請聽到這則新聞的居民立刻去附近的寶可夢中心集合。”

主持人將這則通知重複了多次，在他念到第十次中途時，他突然倒抽一口涼氣，緊接着，刺耳的尖叫貫穿整個頻道。收音機中沒有了人聲，大吾敏銳地捕捉到了究極異獸的語言。

廣播電台已經被究極異獸佔領了嗎？

他找到阿羅拉電視台的實況轉播地址。直播間內一團混亂，求救的評論充斥着整個屏幕。飛行中的大吾不便於收看視頻畫面，他關閉屏幕，將注意力集中在記者的播報上。

“島嶼之王和島嶼女王已各就其位，各個島嶼的守護神正在祭壇前嚴陣以待。居民和寶可夢在有序撤離。島嶼之王和島嶼女王呼籲各位有能力的訓練家前往以下地點支援。美樂美樂島：利利小鎮；阿卡拉島：回憶之丘和生命遺迹；烏拉烏拉島：拉納基拉山；波尼島：彼岸遺迹。讓我們與卡璞們一同作戰，共同守衛阿羅拉的明天！”

轉播的背景音嘈雜不堪，諸島巡禮的工作人員變成了疏散工作的協調者，安撫人類和寶可夢，儘快將大家疏散到寶可夢中心內。人聲鼎沸，記者不得不提高音調。

“我們剛才連線到了阿羅拉的歷史學家，據悉，卡璞們的Z招式‘巨人衛士·阿羅拉’是專門針對究極異獸的招式。卡璞們聯合島嶼之王、島嶼女王，已經在祭壇佈下了最後的防線。過去守護神們曾成功驅趕光之掠奪者、邀引月亮之獸和吞食太陽之獸，這一次它們必定能成功守護我們！”記者精神振奮，用高亢的嗓音播報道。

【他們偽造新的歷史……試圖將光輝大神從歷史中抹去。】

大吾想到了《阿羅拉的光》中的描述。歷史上卡璞們沒能趕走究極異獸，而是敗給了露奈雅拉和索爾迦雷歐，阿羅拉人被迫崇拜這兩隻外來神。他不認為卡璞們今天能攔下究極異獸來勢洶洶的進攻。一旦發狂的奈克洛茲瑪通過究極之洞抵達阿羅拉，阿羅拉會被拖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祭壇不是最後的防線，最後的防線在究極之洞裏，在小溪那裏。只有當他能找回他的小溪，讓她擺脫神的控制，才能力挽狂瀾。

手機里實況轉播還在進行。大吾一邊關注進展，一邊催促巨金怪加速。他很快飛抵波尼島上空。這座島嶼被卡璞·鰭鰭守護，土地貧瘠，峽谷縱深，沒有城市，零散的村落稀疏地分佈在山間和海岸。他腳下是全島最大的村莊——海洋居民之村。初到阿羅拉時，小溪曾告訴他，這是座古老的漁村，居民們生活在船上，所有設施也都飄在海上。她曾許諾要和他一同前往觀光，她說從這裏的漁船上，能看見阿羅拉最美的日出。

現在小溪在時空洞的那一頭，混亂籠罩了海洋居民之村。居民們架船朝外海逃命，海面擁堵，被撞落的甲板碎片在海上飄蕩，日出下本應波光瀲灧的海面被徹底攪碎了。

這就是你渴望的力量嗎？大吾在心底問小溪。他斂神，抬起目光，繼續趕路。

巨金怪一路北上，向著遠方的地平線飛去。它飛過黑色的農田，連綿的山麓，又從深邃的峽谷中掠過，途經無數杖尾鱗甲龍的巢穴。當它鑽出最後一個山洞時，一片戈壁灘似的山間空地呈現在他眼前。這片空地極盡荒涼，中央聳立着一截突兀的巨岩，棕色的岩壁上斷橫清晰可見，巨岩上有太陽和月亮相互交錯的圖騰。一架百米寬的恢弘石梯連接着山洞出口和巨岩，石梯不少台階已經風化。

【太陽之獸、月亮之獸相互交融並呼喚着新的生命。】

雖然祭壇荒涼又孤寂，必須要穿過峽谷和龍的巢穴才能抵達。但是在千萬年前，這裏曾是生命和文明的起源。現如今，古老的傳說快要被風沙埋葬了。

大吾登上石梯，祭壇上沒有人，阿瑪茉和達爾斯還沒到，露莎米奈也不在，一切都按照他的計劃進行。

他的通訊器震動，是芭內特博士打來的，大吾接通。

“大吾先生，不好了！”芭內特博士聲音焦躁，“今天早上，我們發現小星雲不見了！莉莉艾離家出走時還從以太基金會帶走了的月亮之笛，現在笛子也不翼而飛！那是能讓科斯莫姆進化成最終形態的笛子，要是落入骷髏隊手中……”

她沒有繼續往下說，像是被自己想像的可怕景象嚇到了。

大吾詢問詳細經過。芭內特博士說，昨夜他們的房子被入侵，他們不知為何睡得很死，誰都沒聽見響動。早起的庫庫伊博士發現了家裏有被翻動過的痕迹，入侵者帶走了小星雲和月亮之笛。

“一定是古茲馬和骷髏隊乾的。他們之前就衝著小星雲綁架莉莉艾。”芭內特篤定，從她那邊傳來刺耳的警報聲，“目前究極異獸入侵，庫庫伊要去利利小鎮支援哈拉先生。我現在必須去以太基金會監測各地的究極之洞，為島嶼之王和島嶼女王提供事實情報，實在走不開。能拜託小溪小姐帶莉莉艾去避難嗎？您若是願意去魄鎮討伐古茲馬，我將不甚感激。”

“小星雲不在魄鎮。我知道它在那兒，我承諾會將它完好無損地帶回阿羅拉。”和芭內特博士不同，大吾言語間沒流露出絲毫的慌亂。他心中早已有了猜測，他清晰地判斷出小溪昨夜的行動軌跡。是小溪連夜帶走小星雲，在祭壇吹響月亮之笛。

根據《阿羅拉的光》的記載，古人曾在祭壇奏響月亮之笛和太陽之笛，用美樂表達對露奈雅拉和索爾迦雷歐的感激之情。

他抬頭望向高聳的巨崖，巨崖下兩側各有兩處方型石砌講台，這是古代祭司發表演講的地方。小溪昨夜將科斯莫姆放在祭壇正中央，也就是他現在站立的位置。然後她踏上其中的一處講台，身披月光，奏響悠長而古老的旋律。旋律引得科斯莫姆體內的能量膨脹，一隻蝙蝠形態的寶可夢破繭而出，它的前額有星象閃爍，翅膀是金色的月弧，散發新月的光澤。它在夜空中撕開一道狹長的傳送口，載着小溪前往究極空間。

“可是大吾先生，您怎麼知道小星雲不在魄鎮？”芭內特鬆了一口氣，反問大吾。

“具體過程很複雜，三言兩語無法解釋清楚。請您相信我。小星雲昨夜穿越了究極之洞。它釋放的能量接通了究極空間和阿羅拉，這才為今天異獸大規模入侵阿羅拉提供了便利。”他依舊隱去了小溪在這其中扮演的角色。

“原來如此！我相信您，大吾先生。”芭內特那頭傳來催促聲，庫庫伊博士讓她和莉莉艾趕緊去避難。他聽見莉莉艾反駁庫庫伊博士，說她不想呆在寶可夢中心，要去找哥哥和母親。

芭內特博士長話短說：“帶走小星雲的人太可惡了，置全世界的安危於不顧，真想不通他能從中獲取什麼利益。大吾先生，那就拜託您了。”

“不客氣。”祭壇的石梯下方出現了另一個人影，大吾一邊垂眸打量那個身影，一邊對芭內特說，“另外，我們的敵人不是某個人類。我們的敵人是奈克洛茲瑪。自阿羅拉被創建以來，這一戰便是註定的了。”

他掛斷通訊器，那個人影正好踏上了最後一級台階。大吾凝視來者，笑了笑，把通訊器放進上衣口袋：

“早上好，露莎米奈理事長。我已經恭候多時了。”

“早上好，大吾先生。”

露莎米奈穿着她在以太基金會拍攝廣告那天穿的衣服，白色連衣裙，緊身褲襪，金色的長發如費洛美螂的頭紗。她打量着大吾，笑意在她臉上徐徐綻放。但這一次，她的眼神失去了往昔的光彩，眼球上的紅色血絲清晰可見，如一灘幽深的死水。

“您還是來了呀。您是放心不下，來為我送行的嗎？”露莎米奈加深了笑意。她雖然年過四十，但因為保養得當，臉上並沒有太多皺紋。

“不。我和您一樣，為了索爾迦雷歐而來。”大吾平靜的注視露莎米奈，語調淡然卻又不容置喙。他其實不需要解釋，他威嚴而富有壓迫感的氣場足以將他的信念傳達給對方。

露莎米奈的笑容扭曲了，她兀自感嘆道：“您怎麼這麼固執呢？真讓人失望啊。不過我能理解您的想法。您不覺得，小溪昨天在視頻會議中的表現不太對勁嗎？我很熟悉那樣的精神狀態，美麗的虛吾伊德改變了您的妻子，將她變成了比平時更美的樣子。在某種程度上，我和她一樣。大吾先生，放眼整個世界，我其實是最能理解您的人，我的丈夫在究極之洞內失蹤了。我要找回我的丈夫，您要找回您妻子，您和我並沒有本質的區別。”

她接著說：“今天的究極異獸入侵是她引起的吧？我為小溪感到驕傲。像您這樣可悲的造物無法理解究極異獸的美麗。美麗的新世界容不下您。”

“多說無益，來對戰吧。您丈夫的事，我很遺憾。如果看見他，我會將他帶回來。”露莎米奈的話並沒有激起大吾太多的情緒，他和露莎米奈的思想並不相通，誰也無法說服誰。想要見到小溪，戰勝奈克洛茲瑪，他必須先贏下露莎米奈。

“哈哈哈，您真是急躁啊。”露莎米奈無奈道，拿出精靈球。她的精靈球被在白色的絲帶栓成一列。

她拋出第一顆精靈球，球內是皮可西。粉色寶可夢勇敢地護在露莎米奈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