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
周渠留了人在洛河處理事務,姜幼寧和同事們打過招呼,跟周渠一起回去,到的時候是第二天清晨,遲禹危在泊辰陪區政府的工作人員原勘,中午有飯局,要差不多兩點才結束。
姜幼寧困頓,吃了點東西先在拍攝地的酒店洗澡睡了一覺,被電話吵醒,迷迷糊糊去開門。
遲禹危目光落在她困頓的眉眼間,解了西服扣,“先去睡。”
姜幼寧腦子裏一團漿糊,揉揉眼睛趿拉着拖鞋,回了床上,沒多一會兒就又睡了過去。
遲禹危洗過澡回來,立在床邊看她,她窩在被窩裏,長發披散在枕頭上,眼瞼下青色矚目,原本肉乎乎的臉頰明顯瘦下去了一圈,手腕纖細,手背上原先肉肉的窩窩不見了,腕骨更明顯。
遲禹危薄唇微抿,也未吵她,只是旁邊躺着,手臂攬過她的腰,自背後將她擁入懷中,力道越收越緊,到她不舒服開始動了,才鬆了手,定了鬧鐘,就這樣安安靜靜地擁着她,微闔着眼瞼,沒一會兒也睡著了。
姜幼寧一覺睡到了下午兩點,曹雪正在外面和設計師商量拍攝的事。
姜幼寧退回去先換了衣服,才又重新出來,“雪雪,你怎麼來了。”
那還不是遲禹危親自去接她過來的,曹雪無力呻/吟,輕捶了下好友的肩膀,“說實話吧,遲禹危這個男人,你到底要不要,不要的話,給我了!我不要季雨峰了!”
姜幼寧點頭,“要的,他去哪裏了。”
曹雪朝走廊努努嘴,“在外面打電話呢,都準備好了,就差你了,先來試試婚紗。”
設計師,裁縫,妝發師都驚艷不已,“新郎新娘這長相模樣,都沒我們要發揮的餘地,先上身試試吧。”
姜幼寧往走廊那邊看了一眼,人還沒來,只好先去換衣服。
雪白的婚紗一字肩,露出修長的脖頸,精緻的鎖骨,上身有淺色的銀線刺繡合歡花,降低了亮色,反而襯托得膚色如瑩玉,腰線沿着線條優美的背部往下收束,展開的裙擺褶皺里鑲嵌鑽石,行走間隱有流光。
曹雪滿目驚艷,嚶嚶道,“哇,好漂亮,你和遲禹危,我一時間倒不知道該羨慕誰了。”
設計師理了理腰線,“腰好細,比原定的尺寸還小一圈,先換下來我修改一下吧。”
姜幼寧自己看了看,搖搖頭,“這樣就挺好的,太貼身反而不習慣。”
曹雪看着也挺好的,推着她在妝枱前坐下來,“多少化一點,鏡頭會吃妝。”
妝發師也是特意請來的,很有經驗,打量了一番就開始下筆了,“底子好,就是最近是不是沒休息好,黑眼圈這麼重,唇色也干,不過今天要上眼妝,口紅也偏艷,不打緊,接下來可要好好休息了,10月3號那天做最美的新娘子。”
她睫毛原本纖細濃密,彎彎翹起時,眼瞼微微一動都像蝶翼撲翅,清水晃動波光,看得人晃神,唇間一點艷色,臉頰微粉,被團在純白的婚紗中,好似雪地里一簇新開的粉色芙蓉,帶着晨露,清艷,韶華。
“太太的肩背線條真好,這樣往下一點點,更能拉長身形。”
要不是規矩不允許,化妝師都想拍張照片,就算不做教案,自己平時拿着看看也好,曹雪看着,都覺得有些頭暈目眩地回不了神。
姜幼寧看見遲禹危進來,從椅子上站起來,卻眼看他視線停在她身上一瞬,接着朝曹雪和化妝師們點點頭,算是招呼,進卧室了。
設計師們有些局促,等人進去后,稱讚姜幼寧,說新郎不但有錢,顏值氣質也是一等一的,她以後肯定會很幸福云云。
姜幼寧卻感知到了他的冷待,有些怔忪地問曹雪,“他怎麼了。”
好男人都被豬拱了。
曹雪翻了翻白眼,有些牙痒痒,“至少你得哄一哄吧。”
她說完招呼設計師們先下去準備,姜幼寧送工作人員出門,提着裙擺,走到卧室門口,叩了叩門,“遲遲,我能進來么?”
“進。”
遲禹危手裏拿着一塊玉墜,想了想還是換了另外一顆紅寶石,見她穿着婚紗朝他走來,瞳眸里漾起波瀾,方才驚鴻一瞥,再難忘記了。
他似乎也清減了一些,清冷氣更重,姜幼寧走過去,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遲禹危走近,解開了項鏈的扣搭,給她戴上,紅色的寶石落下,襯得肌膚越發的幼白光潔。
遲禹危眸光微暗,攬過她的腰,合掌而握,掌心往上直至到她光潔的脖頸,指腹摩、挲着她頸側的皮/膚,不言不語。
在姜幼寧以為他會親/吻自己時,他微涼的指腹往下,拉着婚紗的側沿,往上提了提,硬生生把接近抹胸的一字肩禮服拉成了半月狀,肩袖往上托,遮住了肩臂,婚紗依然美,只不過換了種穿法,保守了很多。
“走吧。”
他說完先一步往外走,修長挺拔的身形很快消失在了卧室里。
姜幼寧理了理被他放下來的頭紗,提着裙子追了過去,上前牽住他的手。
遲禹危垂眸看她,原本是打算先拍一張婚紗照再和她說,但還是先止住了腳步,問她,“你淚腺為宋書而生,喜樂隨宋書,念他上的高中,念他上的大學,他第一你也要第一,念一個專業,發覺他的夢想不是建築師后,連專業和工作都放棄了,他獨身,你也要獨身,要和他一起去流浪,你自己呢,你喜歡什麼,你熱愛什麼,你有想過么?”
他去接曹雪,一是接來陪她,二是想多了解一些她和宋書的事,尤其她的所思所想。
也聯繫了顏卿卿,了解了更多,還有她以前初中、小學的同學,那是一個他不曾見過的宋皎,明亮的,活潑的,也是快樂的。m.
她對宋書的感情太純粹,已經超越了所有,包括她自己。
遲禹危試圖理解她,也並不生氣了,早上看着她安靜的睡顏,他一個人想了很久,想着她這半生,因為心疼太重,反而想着他這樣的捆縛,她會不會真的快樂。
姜幼寧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她只是無意識就這樣了,比劃道,“因為過去那十三年,我和哥哥是彼此的全部,哥哥就只比我大六歲,也有撐不下去的時候,但是因為我,又堅持下來了,如果不是我拖累,他可能很早很早的時候就解脫了。”那年她七歲,哥哥跳下去,她跟着跳下去,哥哥不會水,硬是把她托出來了,後頭再沒發生過這樣的事,她和哥哥相依為命,把生活過得很好了。
遲禹危聽得心裏窒痛,那是他無法想像的生活,無法想像的絕望,心疼,能理解她,也能理解宋書,心頭油煎火燒着,一字一句刀割挖心的,一呼一吸都是痛意,“那你現在還和之前一樣的想法么……如果是,我……願意放手,也不怪你……”
遲禹危幾乎崩住了每一根神經,看住她的神情,補充道,“我去武夷山,出家當和尚,等你想戀愛了,想成家了,來武夷山找我。”
姜幼寧本是想起往事傷懷傷神,後頭聽他說要出家當和尚,一下就被逗笑了,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遲禹危被她笑得耳熱,擁住她緊緊勒住,“你笑什麼,我是誠心的。”
雖然內心裏依然渴望她能和他在一起,宋書佔據了她前面28年的喜怒哀樂,而他想要她後半輩子,執子之手,白頭到老。
姜幼寧搖頭,去了H市一趟,她其實有一點明白了,就像她看見哥哥開心,她才會開心一樣,她開心了,哥哥才會安心,她先前大概是做了傻事的。
曹雪說是遲禹危對她感情深,才沒有錯失一個很愛很愛她的人,讓她好好珍惜,不是每個人都能等這麼久的。
姜幼寧抱住他,鄭重地和他道歉,“對不起,以後不會和你分開了。”她既然選擇回來,就已經想清楚了,不會再發生同樣的事,想要遲禹危。
遲禹危聽到了夢寐以求的話,心頭滾燙,頭暈目眩,抱着人在屋裏轉圈,看着懷裏心愛的姑娘,目光灼熱,“我捂化一塊石頭了!”
姜幼寧知道他為她付出了很多,做了很多的讓步,心裏溫溫軟軟的,“我現在沒有喜歡的東西,但我很明確地知道,我喜歡你,和喜歡別的人都不同,和對哥哥的喜歡也不同,是分手后無法停止的喜歡和思念,割捨不下。”
這個世界上哥哥和遲禹危對她最好,她會用後半輩子,守護這兩個人的,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還有姜爸爸姜華姐,她會珍惜並且守護她所擁有的一切。
遲禹危心花怒放,之前的痛苦全都想不起來了,親昵地蹭着她的額頭,“那你發誓,說你不會再提離婚兩個字了。”
他這樣的歡喜高興,劍眉星目間熠熠生輝的,像太陽一樣耀眼,姜幼寧窩在他懷裏,也跟着開心,“我發誓,我不再提這兩個字,除非男方過錯。”
遲禹危在她唇上輕咬了一下,“那你不要做夢了,除非我化成了白骨,否則一定護你無憂無慮,但是哪怕化成白骨,也死不離開,等你一起投胎。”
遲禹危總是這樣,總是有很多超出實際的幻想和設想,姜幼寧笑得彎起了眉眼,“那你會一直對我這麼好么?”
遲禹危摟着人,親着她的眉眼,“不知道,你要試試才知道,一百年後你躺在我旁邊,我再問你,我對你好不好,希望那時,你是肯定的答覆。”
時間會證明一切,他會待她如珠如寶的。
一百年後,那他們早就化成灰燼了,但是未來可期,姜幼寧摟着他的脖頸晃了晃身體,眉開眼笑的,“那我們去拍婚紗照,等下天晚,光線不好了。”
遲禹危嗯了一聲,拉住她,掌心下滑將她的手圈進掌心裏,牽着她下樓,走了一會兒,看着她清透漂亮的側顏,穿着婚紗的樣子,低聲說,“卷卷,我愛你。”
姜幼寧回望他,兩人交握着的雙手晃了晃,“我知道我說什麼你肯定都不信了,往後我可以用行動證明一切。”
遲禹危心裏甜得冒泡,“你說,我不介意。”
姜幼寧哈哈笑起來,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面紅耳熱,但她本就不是奔放的性子,走廊里四處不着邊,她實在說不出口,憋半天也沒憋出來,只好道,“晚上再說給你聽。”
遲禹危嗯了一聲,眸光熱烈,“那你想好再說,這次說出來,就要負責一輩子了。”
姜幼寧鄭重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