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豪宅與地鐵（重寫）
男人站在黑色的傘下，第無數次地看向臂彎里的公文包，確定沒有被雨淋濕到一點。
前方帶路的人腳步不疾不徐，還在這座豪華的私人庄園裏穿行，他想問“還有多遠”，話還沒出口，就見前方那人停下腳步，對他做了個請進的動作。他抬頭一望，面前是一座玻璃結構的建築物。
他收傘放在外面，抬步走了進去。一股溫暖的風自室內吹來，他這才看清，裏面原來是一個空曠的網球場！兩個少年正在場中打網球。
“這樣的天氣還能打球，到底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心中這樣感嘆，不過他沒忘自己的職責，從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安靜地等候在球場旁邊。
他雖然不會打網球，平常也沒時間去關注那些比賽，但他還是看得出來左邊的少年球技更強一些，動作也更好看。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左邊少年說了句“樺地，休息一下”，便走出球場。
他連忙迎上去，彎腰道：“跡部少爺，那個人的資料已經查出來了。”
跡部放下球拍，一手拿起毛巾擦汗，另一手接過資料翻看起來。
他看得並不怎麼仔細，這一沓薄薄的紙，不多的字，只消寥寥幾眼便可看完一個人十三年的全部歲月經歷。
沒有父母，成長在兒童救助中心，而後流落街頭，一個月前開始在街頭打網球。
“如您所料，他不是廣助界的學生。需要將此事報知給大會主辦方嗎？”
“那學校既已淘汰，就沒必要管了。”華美的少年突然仰頭嗤笑一聲，將這沓紙遞給走到他身邊的樺地，“看看吧，這就是打敗你的人。”
“如果這裏面寫的是真的話，那麼，樺地，你上次遇到的對手是天才中的天才！”
一個之前沒有任何網球經歷的人，竟然能打敗從小訓練的樺地，更何況樺地也是有網球天分的！
這個事實擺在面前，縱然是跡部，也不免心生一股無比的荒謬之感。他仔細回想着那個在球場中跳躍的身影，從身姿到步法，從揮拍到擊球，從動作到神態，一條條展開、揉碎分析，得出的結論無一不是與資料所記載的矛盾。
目光掃到地上從資料里掉出來的一件東西，那是一張剪得四四方方的小紙片，也可以說是自製名片，上面用劣質圓珠筆寫着正楷的漢字和圓體的英文。很眼熟的東西……
櫻下雪空，那個少年？……他向來不記無用的東西，但這張小紙片卻彷彿打翻了記憶里的一本書，嘩啦啦所有的情節都被牽引出來。
旁邊的大個子少年還在一字一句地看着那份資料。跡部突然開口，“樺地！”
樺地愣愣地抬起眼睛。
“讓這個人做你的陪練，如何？”兩根修長的手指夾住那張紙片，正反看了一眼，他勾起唇角，如是說道。
“是。”
***************
陰雨天氣將趙空的露天“紙板小屋“淋了個濕透，逼得他不得不轉移陣地，搬到附近的地鐵站里。
現在他的褲兜里除了幾張紙幣外，還有一張NEC報名表，無論能不能打進決賽，反正盡人事聽天命，他現在只等下個星期的第一輪資格賽了。
現在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期，地鐵不算擁擠。趙空沿着地鐵通道跑了二十個來回，然後到地鐵衛生間的水龍頭裏沖了個小澡，坐回自己用報紙鋪成的小窩，吸了一口氣，又一躍跳了起來……
實在是太臭了！
錯綜複雜的味道自趙空一米之外傳來，那裏有十來個設計各異、材料不同的裝破爛的袋子，而他的新鄰居就眾星拱月般地盤腿坐在中間，懷裏神色莊重地抱着一個日本三味弦，如皇帝一般俯視着他小小的垃圾帝國。
那是一個乾瘦的異國老頭，眼睛是藍色的，對趙空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滾開！”純正的紐約口音。
趙空當然沒滾，他迅速地在老頭旁邊開闢了自己的領地。周圍幾個搶了他幾次窩的成年流浪漢見此都有些惴惴地不再上前，望向趙空的眼裏隱隱地帶了一絲佩服……
佩服他能呼吸連他們也無法忍受的氣味，以及那比彈棉花好聽不了多少的琴聲！
趙空往旁邊移了兩米，氣味稍微淡了些，取下掛在背上的網球拍，開始配合著腳下的交叉步練習揮拍動作，一百次一組，他要做五組。
趙空正做到第四組，隔壁就開始“崩崩崩”地響起來了，心中一驚差點亂了節奏！哎，老頭的雅興又發作了！明明是個乞丐，卻整天搞得像個行為藝術家似的！
趙空調整着自己的呼吸和步法，心中排除雜念，只默默地數着揮拍的次數：九十、九十一、九十二……一百，呼……第五組做完！
自決定參加NEC的那天起，趙空便制定了訓練計劃，他不指望把體能提高到什麼程度，只希望盡自己最大所能將身體調整到最優的競技狀態。
手臂已經非常沉重了，趙空平穩了一下呼吸，徒然放鬆身體，然後運氣、抬手、下腿，打了個太極拳的起勢，他跟隨着深刻在腦海里的映像而動作，感受力量與身體的融匯，他的動作越來越流暢，身體大開大合，腰脊柔韌無比。這一刻，周圍的噪音，隔壁的臭味，以及腹中的飢餓，彷彿都離他遠去了……
當他打完一整套太極拳，收勢結束，一轉眼卻發現隔壁的外國老頭手中早停止了彈奏，正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口中驚嘆：“OH,Chinesekungfu！”
趙空謙虛地擺擺手。他發現老頭對東方傳統文化很感興趣，比如他一直抱着的日本古樂器三味線……他琢磨着要不用太極來利誘他放棄手裏的那玩意兒，天天聽彈棉花誰受得了啊！
老頭對趙空和藹許多了，而在發現趙空會說英語后態度更是能用熱情來描述，也是，趙空算是這附近唯一會英語的流浪漢吧！
趙空告訴揚了揚手裏的球拍，告訴他自己是打網球的。老頭一聽，在他的那幾個袋子裏翻出一本半新的雜誌，扔了過來。趙空一看，是本網球雜誌，日期竟然還是最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