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回家的誘惑

第11章回家的誘惑

趙空把褲兜里的錢摸出來又數了一遍，一萬二千零三十日元，摺合成人民幣也將近一千塊了，但物價這東西靠匯率是算不出來的——就算都在中國，同樣是十塊錢，在趙空家鄉的小縣城能買一大碗牛肉麵，但在北京就只能買幾根大蔥了。

趙空對着櫥窗的玻璃把自己衣服整理了一下，然後抬腳走進了這家大型的體育用品店。

“衣拉夏一馬賽！（歡迎光臨）”門口的那個女售貨員一抬身體，臉上的笑頓時僵住了。

趙空朝她微微一笑，揚了揚手裏的網球拍，那球拍上的弦本來就斷了兩根，昨晚趙空一陣猛打，把剩下的幾根沒斷的弦也打斷了，現在那拍子中間正豁着一個大洞，別說打球了，就連撲蝴蝶網不住。

那個女售貨員明白了，臉上的職業性微笑重新掛起，她做了一個“隨我來”的動作，提步向裏面走去。

趙空點點頭，說了句“阿里嘎刀。（謝謝）”

這家店裏來來往往的大多是年輕學生，穿着簡單明快的運動服，遇到穿着洗得發黃的白襯衣的趙空，都不禁多看了幾眼。趙空倒是眼無旁物，跟在女售貨員的後面，他那雙白里發黃、黃里透黑的開口運動鞋在光潔的地板上留下了幾個淺淺的印子。

穿過賣籃球、羽毛球的櫃枱，趙空看到一長排牌子、型號各異的網球拍掛在牆上，心動不已。

櫃枱後站着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正低着頭不知擺弄什麼，聽到有人過來，抬起頭來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趙空看到他手裏擰着兩根網球拍的弦，猜到他可能就是這家店的穿線師。

果然，那售貨員走到他面前十分恭敬地說了兩句話，那穿線師的眼睛就往趙空手裏的球拍看過來，掃到那兩根鐵絲時，眉頭一皺，低頭去忙活自己的，不再理會兩人。

女售貨員有些尷尬，這時有兩個穿着校服的學生逛了過來，對着一款網球拍指指點點，她對趙空歉意地一笑，便去招呼那兩個學生去了。

趙空一人網球區站着，那穿線師手法很熟練，配備的穿弦機亦很考究，趙空瞄了一眼他手中正在穿弦的球拍，好傢夥，高級專業球拍啊！難怪瞧不上趙空的拍子。

穿弦、拉弦、打結，穿弦師做得流暢無比一氣呵成，趙空一眼就看出他穿的弦是高級的羊腸線，這該是職業網球手的裝備了吧。看來這個穿弦師真的很專業，果然有臭屁的資本。

趙空靜靜地等着他把手頭剩下的兩個球拍都穿好，然後把自己的球拍遞過去，用英語報數：“60磅，15隔距，橫線用尼龍，豎線用聚酯。”他選的是最便宜耐打的材料，磅數和間隔亦是普通的網球愛好者常選的，無甚特別。那穿弦師連眼睛都沒抬一下，接過趙空的球拍，拉出羊腸線來直接上拍。

“哎，錯了……”趙空剛一喊出聲，那中年小個子男人就抬頭翻了他一個白眼，手下不停，不一會兒，橫弦就穿好了，開始穿豎弦。

趙空有口難說，這穿弦師怎麼跟國內某些醫院的醫生一樣，專撿貴的給你弄，管你要不要得起！

付錢的時候，趙空心在滴血，媽的，穿一次弦就花了他五分之一的家當去了！

他身旁站着三四個中學生，提着幾袋網球，看樣子是網球愛好者，正興高采烈地指着牆上某處談論，趙空順着他們的視線看去，那是一幅體育比賽宣傳海報，還是日英雙語的。

跳過日文，他直接看下面的英文，原來是NEC世界青年網球賽啊，看看決賽地……Shanghai,China！

彷彿一塊巨石砸在了心頭，一瞬間失去了呼吸的能力，接着一股如海嘯般的狂喜席捲心頭，那是希望——回家的希望！

對於NEC青年杯，趙空並不陌生，這是針對16歲以下青少年開展的世界級比賽。十幾年前他也曾經參加過兩屆，並且取得了不俗的成績，為以後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可以說，有許多人就是由此走上了職業的道路。

趙空拿着球拍，靜默地走了出來。天氣從早上開始就有點陰，現在終於一點點地飄起小雨來了。他下意識地抬起纖細的手臂，想擋一擋那濕冷的水滴，馬上就發現此舉枉然，於是放下手來，任憑身上沾濕去了。

那一陣狂喜早就湮沒在了冷靜中。沒錯，照目前來看，最正當也最快的回國方式莫過於參加這個比賽。但是，你以為決賽是那麼好進去的？莫說以現在的這幅孱弱之軀了，就算是當年的趙空也不敢保證就一定能上，決賽之前還有國內的選拔賽呢！整個國家的少年高手都集中一起，七分實力三分運氣，最後選出來的定是高手中的高手，幸運兒中的幸運兒。

趙空一抹臉上的水，暗嘆：這難度係數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不過，剛剛看到的報名截止時間是多少來着？趙空一掐指頭，心中咯噔一下，好像就在這幾天！

雨越下越大了，漸漸地街頭行人稀少，只能看見一輛輛汽車從身邊滑過。

十字路口，紅燈亮起，一輛大型商務車平穩地停了下來。車外的大雨絲毫沒有影響到車內，平板電腦屏幕上放着網球比賽的視頻，一個男子邊觀看便用手指滑着，每個視頻他看的時間都不長，大概了解一下選手的實力就滑到下一個。他的身邊還坐着另一個年紀相仿的男子，正啃着蘋果，間或看一下男子膝頭的電腦屏幕，悠閑極了。

“我說，你也沒必要這麼鞠躬盡瘁吧！東京有那麼多中學，昨天的淘汰賽起碼打了幾十場，你還真一個個去看視頻啊？何必如此麻煩，乾脆等到區賽結束，看看進東京都大賽有哪幾所學校，去那個裏面挑人不是更快？”

男子沒有說話，眼睛盯着屏幕不動了。啃蘋果的男子眼睛往這邊一掃，“咦”了一聲，“這是越前龍馬這次的比賽資料……他，打得好像很被動啊。”他頓時來了興趣，身子往旁邊擠了擠，問道：“他這場比賽對手是誰？”

旁邊的人搖搖頭，手指在屏幕是一點，鏡頭拉遠，出現了一個瘦削的少年的身影，穿着一所不知名學校的球服，打法嫻熟而流暢。

“去查一查這所學校。”旁邊人這時開了口。

啃蘋果的男子把蘋果核往車內的垃圾桶內一扔，笑嘻嘻地道，“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