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水鬼
村子邊上有一條河溝，夏天炎熱的時候，我們總是喜歡去河溝里洗澡，河溝水位不深，站進去只能達到腹部位置，但是往下遊走的話，就有一個深水溝，一米八的高個子站進去都會被全部淹住。
除了我們，村子裏那些小孩兒們也常常約着去河溝洗澡，但是大人們嚴厲強調，千萬不能去下游的深水溝遊玩。結果有些孩子就是不聽大人的話，偏要跑去下游游泳，結果倒好，死了一個。
這件事還得從我來到這裏的第二年說起，那一年的夏天，當真是炎熱，兩個月沒下雨，田地都乾旱完了。但是村邊的河溝水位卻不下降，太熱的時候，不僅是小孩子們，就連大人也要下去耍一會兒。
這種事自然少不了我們幾個，小時候我就經常和胖子他們去河溝里玩，有時候一玩就是整個下午，旁晚回去的時候總會提一條魚，或者一簍螃蟹。不過家鄉那條河溝很淺，最深的才剛過膝蓋，五六歲的小娃也能去耍。
在識字村的這一年多來，我都記不得去過多少次河溝了，村裏的小娃們熟絡之後，更是經常叫我們幾個一起去玩兒，其中有一個小鬼古靈精怪，印象極深。
“阿龍哥，下午要不要去河溝里玩耍啊？”小鬼張濤趴在窗戶口，他旁邊還有兩個小男孩兒，十歲左右，一個叫李雙，另一個叫李平，他倆是雙胞胎，平時見了生人怯生生，背地裏調皮搗蛋，有些不討喜。
“可以啊，正好這天太熱了，在家待着還不如去水裏泡泡。”我慵懶的躺在床上，偏頭看着窗口的三個小鬼。上鋪王深還在睡大覺，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一天能睡十八個小時的。
“那我們午飯吃咯來喊你！”張濤說完，便和另外兩個小鬼跑回家了。
我又躺了一會兒，才爬起來，出門弄了點菜做午飯。許是炒菜的香味飄到了王深的鼻孔里，他伸着懶腰來到廚房，很自覺的拿出碗筷去餐桌上擺好，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忽然神秘兮兮地問他：“你有沒有聽說過水鬼？”
我經常給他講一些祖上筆記上記錄的靈異故事，他對這些也很感興趣，每次都會豎著耳朵聽，有時還會做筆記，我笑着說他，讀書的時候也沒見你那麼勤奮記筆記吧！
他一聽我的話，立即抬起頭，“水鬼，不就是水裏的鬼怪嗎？”
“這水鬼啊，又叫水猴子，是人投河自殺或者意外掉進水裏淹死之後，靈魂不能進入輪迴，就會在淹死的地方徘徊，變成水鬼。這水鬼呢，會在水裏耐心的等待，引誘，或者是強迫人落水而死，來當自己的替死鬼，它們在水裏力大無窮，但是一到岸上就會四肢無力……”
祖父的筆記上記錄過一件關於水鬼的故事，說是有一年夏天，河裏淹死了一個女人，從那以後每年那條河都會淹死兩三個人。
那時祖父和李有金還在城裏頭做冥間生意，有時候他會跟着李有金外出去別的地方送東西，比如紙紮人之類。有一次他們去到了一個村子，這個村子被一條河流環繞，當地人稱這條河為綏陽河，寬二十米左右，中間比較深，兩邊是淺灘，村子裏的婦女們每天洗衣服都會來下游，而上游則引出一條溝渠作為飲水源。
有一年夏天，村子裏有個婦女在下游洗衣服，結果不小心有一件衣服飄到水裏去了，她想伸手去撈，結果一不小心掉下去了。本來水邊是淺灘，即便她掉下去了也沒啥事，問題就出在她很想去撈到掉水裏的衣服，踩到了水裏的淤泥，
腳下一滑，整個人滑進了水深的地方。
女人完全沒有水性，掉到水裏又嗆了很大一口水，恰好那天她又是一個人洗衣服，沒有人發現她掉進了水裏，掙扎了片刻后，就沉下去了。
等晚上她的男人出去找人的時候，才在岸邊發現了還沒有洗完的衣服，呼喊了一會兒后他頓感不妙，趕緊找來村子裏的其他人，會水性的男人們就下水去找，最終在不遠處的水底中發現了已經浮腫的女人，她的手中還緊緊抓着一件紅色的衣服。
從這以後，那條河的下游就經常發生各種怪事，先是有人在這裏洗衣服，常常會聽到水下傳出陣陣嗚咽；再後來，村子裏有一個小孩兒走丟了，等找到他的時候，早就死在了水底，奇怪的是，他的腳上還有一黑手印……
“那後來呢？”王深聽得入迷，見我沒有繼續講下去，連忙問道。
我說：“再後來啊，每年夏天那裏都會淹死一兩個人，村裏的人還請道士來做法，請神婆來驅邪，都沒有用，再後來，我就不知道咯！”
人們認為溺水而亡是非正常死亡，是“殤”，會成為厲鬼，不能轉世投胎。水鬼常常潛伏在水下，一般是坐着，雙臂展開，當有人靠近的時候，雙臂會快速揮舞，一旦抓住了之後就絕不放手，而且它的力量很大，直到人淹死之後才會慢慢鬆手。
吃完午飯，歇了一會兒，等着張濤他們來，然而，沒有等到張濤，卻等來了一個壞消息——
有人淹死了！
“哎，真嘞是可憐啊，少午都還是好好嘞，少午飯吃了出克耍，就安死咯！”
“可不是嘛，白髮人送黑髮人……”
剛出門，就聽到隔壁大媽在擺龍門陣，說的話題正是河溝淹死的孩子。我和王深立刻趕過去，此刻河溝下游圍着很多人，人群中央，一個婦女癱坐在地上，哭得昏天暗地，她的身旁躺着她的兒子，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屍體，全身都被水泡白了。
“這是怎麼的了，好好地怎麼會淹死了？”我問旁邊的一個大漢。
大漢嘆了口氣，說：“這孩子不聽話，少午吃了和那幾過來這裏游泳，結果安死了瑟！”
雖說下河游泳被淹死並不稀奇，但是令我疑惑的是，村子裏但凡下河塘洗過澡的，不管大人小孩，水性一般都不錯，即便不小心腳抽筋了，其餘人也能將他救上來。王深也和我有同樣的疑惑，低聲問我：“不會是被水鬼拉下水了吧？”
我白了他一眼，也低聲說：“青天白日，哪裏那麼多水鬼，我看就是他腳抽筋了，嗆了口水，在水裏慌張，沉下去咯！”
王深嘀咕了一聲，沒有說話。我仔細地打量着淹死的小孩兒，尤其是他的腳踝，卻沒有發現任何痕迹，心說，難道他真的說意外溺水而亡的嗎？
也不知道女人哭了好久，她的男人才將她拉開，用一張白布蓋住孩子的屍體，隨後撲騰就跪在了大家的面前，意思不言而喻。這是這邊的習俗，家中有人過世，若請同村的人幫忙，是需要跪下去請，這叫請喪。
其餘人見狀，趕緊將男人扶起來，白髮人送黑髮人，這種滋味落在誰的身上，都不好受，更何況這個小孩兒是他們夫妻倆的獨生兒子。幾個男人幫着一起將小孩兒的屍體抬回去，其餘人也各回各家了，我和王深也同樣回去，發生了這件事，約好下午去河溝自然也取消了。
我還是後來聽張濤說，那天那個男孩兒和另外一個朋友偷偷跑去下游洗澡，男孩兒先下水，而他的夥伴因為尿急，就去一邊的大樹后尿尿了，等小夥伴尿完出來，水面上已經看不到男孩兒的影子了……
是不是水鬼索命我不知道，但就是從這件事之後，大人們就不準任何人下河塘洗澡了，一直到後來我快要離開這個村子的時候，水溝下游又淹死了一個小孩兒，而且還聽另一個小孩兒說，他們下水前好像看到了水中有一個奇怪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