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回煞

我在識字村居住的這三年，一共遇到了三件怪事，第一件事就是晚上去偷紅薯，田埂上出現的陰影；第二件事就是去年夏天河溝淹死的小孩兒，後來聽村裏的老人們都說，小孩兒肯定是被水猴子要了命，至於是不是，恐怕也就只有那小孩兒知道了！

而這第三件怪事，則發生在去年的冬天。

貴州那邊的冬天，很多地方都會下雪，識字村也下起了雪，滿山銀裝素裹，倒是冷了幾分，門口堆起來的雪人，不知道是誰在它的頭上戴了頂灰帽子，又給它扣了一些奇怪的表情，顯得非常滑稽。相比之下，在老家很難看到大雪飄零，即便是下雪，也是高山之上會下一點，太陽一出來就化成了水。

村子裏有一個一百歲高齡的老人，老人身體硬朗，很少得病，天氣好的時候，他還會杵着木棍在村子裏轉轉，每次我碰到他都會高低和他嘮幾句嗑。入冬以來，老人就很少出門了，一是天空經常下雨道路泥濘，二是他的後輩們怕他出事，沒有允許他出門。

百歲高齡老人，那可真的算是高壽了，村子裏輩分也屬他最大。王深有一次和我開玩笑，他說：“等我以後成為百歲老人了，要是我還走的動，我就來給你燒紙！”

我抄起手邊的梨就扔過去，沒想到他還接住了。

“謝了！”王深拿着梨揮揮手，隨後啃了起來。

話又說回來，這個百歲老人，身體一向健康，入冬之後忽然得了病，請了好多醫生，也去縣城看了病，怎麼都治不好。老人常常嘆息：“看來今年是過不了這個坎兒了！”

民間人迷信，認為七十歲是一個坎兒，人到七十古來稀，說的就是這個道理。七十歲這個坎兒，如果熬過去了，就會長壽，老人的七十歲熬過去了，如今卻迎來了第二個坎兒，然而這個坎兒他卻沒有熬過去。

老人走在一個下着大雪的清晨，走得很安詳，看不出一絲痛苦。

接下來的事就是辦喪事，辦得很隆重，敲鑼打鼓了三四天，才將老爺子送到提前找好的墳地，入土為安了。老人去世的第六天，按照當地的風俗，是他的回煞日，也就是常說的頭七，這是人死之後從人變成鬼的最後一天，過了這天，老人的靈魂就會踏上去陰間的路。

按照陰陽先生的推算，老人將會在第七天的子時回來，丑時離去，活着的人想要知道逝去的人有沒有回來，需要在家門口撒上一層灰。

這也是自古以來的習俗，古代人流傳有一種方法就知道老人有沒有回煞，在家的大門檻內外的通道上，撒下一層草木灰，老人回煞的時候，必須要通過這個大門檻內外的，必然會踩上他的腳印，並且知道，他去世后，閻王要他去投什麼類型的胎，就能從腳印中，辨別出來。

本來這種事和我沒啥關係，老人回煞一般都是最後看一眼自己的親人，或者說完成沒有完成的遺願。但偏偏，讓我和王深碰上了怪事。

老人頭七那天晚上，我和王深正準備睡覺，忽地有東西在敲打門窗。

“誰啊，大半夜不睡覺！”王深呢喃了一聲。

我也納悶，誰會敲打窗戶呢？我起身走過去，把窗戶打開，只見窗戶外的石台上蹲着一直黑貓，它盯着我，我也盯着它，一時間有些愣神。

“哪裏來的黑貓？”我疑惑的說了一句話，王深也從床上跳了下來，走過來一看，說道：“喝，這隻黑貓，以前可沒見過村子裏有這樣黑的貓！”

黑貓渾身像是染了墨汁，

除了眼瞳外沒有一點別的顏色，它蹲在窗戶前，也不怕人，就一直盯着我倆看。我倆愣了片刻，便伸手準備把它趕走，黑貓叫了一聲，便跑遠了。

我一邊關窗戶，一邊喃喃自語道：“真是奇怪！”

王深卻皺着眉神秘兮兮地說：“確實挺奇怪的，那麼黑的一隻貓，以前怎麼沒有見過？而且，聽老一輩的人說，黑貓通靈，這隻貓難不成……”

黑貓通靈我也知道不少，黑貓又稱玄貓，一般通體純黑，民間認為黑貓可以鎮宅、辟邪、招財，但也有很多人覺得黑貓是不吉利的象徵，遇到黑貓代表着你要倒霉。所謂事出蹊蹺必有因，先前那隻黑貓無端出現在窗戶口敲打窗戶，也不怕生人，就直勾勾的盯着我和王深，肯定有蹊蹺。

還沒等我多想，身後又傳來敲打窗戶的聲音，而且比先前更加急促！

“怎麼又回來了！”王深有些生氣，剛欲轉身回去把它趕走，我拉住了他，低聲說：“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好端端的怎麼會有一隻黑貓，況且今天可是那個老爺子的回煞之日……”

被我這麼一說，王深停下了腳步，回頭看着我，問道：“難不成是……”

我說我也不知道。

敲打窗戶的頻率卻越來越快了，我倆想了會兒，還是決定打開窗戶一探究竟——窗戶外，黑貓果然蹲在窗台上，它依舊直勾勾地盯着我們，正當我倆疑惑之際，它“喵”的一聲，從上面跳了下來，跑到了屋裏。

只見它圍着房間轉了兩圈，隨後跳到一張桌子上面蹲着，沖我們叫着。我和王深靠過去，它就好似一個大爺，昂着頭，斜着眼望着我們。冷風吹了進來，我只覺背後涼颼颼的，冷得甚至打了個哆嗦。

“嘎吱……”房門忽然開了，毫無徵兆，而那隻黑貓，房門打開的時候，似是看到了什麼，沖門口發瘋般叫着，聲音非常尖銳。

我和王深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我望着門口，手心已經冒出了一些冷汗——明明房門關得嚴嚴實實，卻不知道怎麼突然打開了半個口子，不知道從哪兒跑來的黑貓此刻衝著房門叫個不停，彷彿這一切都在預示着房門口有不幹凈的東西。

黑貓通靈，都說它可以看到不幹凈的東西，比如鬼魂，此刻黑貓的舉動，我們不禁聯想到了回煞，心說莫非是老爺子的魂魄回來了？但是老爺子頭七回魂夜，也不應該回到這裏……

我能感受到房門口吹着涼風，背後也是陰風陣陣，我和王深就這樣干看着，也不敢亂動，過了好一會兒，黑貓才停止尖叫，門口的冷風也消失了。黑貓看了看我們，跳到窗口跑掉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黑貓跑了之後，王深彷彿才鬆了一口氣。

我搖搖頭，表示不知道。黑貓走了之後，當晚就再也沒有發生過怪事，一直到次日清晨，我們打開門，才驚愕地看到門前有一排黑腳印，我們的心中頓時不寒而慄。後來我又遇到了那個陰陽先生，他掐指算了算，才給了我一個不知道真假的解釋——黑貓通靈，它或許看到了老爺子的魂，所以才尖叫趕跑老爺子的鬼魂。

“可是老人回煞日，他的鬼魂怎麼會來我家？”我的疑惑，亦是陰陽先生的疑惑，他沒有給我解答，我也找不到答案。

後來，某一天，我忽然想起，我剛來識字村的時候，曾遇見過一隻黑貓掉進了人們佈置來抓老鼠的陷阱中，我見它可憐，就將它從陷阱中救了出來，或許那晚它是來報恩的吧！

我再也沒有見過那隻黑貓，一直到我離開識字村，都沒有再見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