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重回粉翠樓
娥姐自認也是見多識廣之人了,想不到在他面前,竟然感到心虛。..
然而凝重的氣氛,卻在少年的一笑之中飄然淡去:“娥姐,我想來想去,也不明白你為什麼那麼幫我,就因為我在你粉翠樓打了兩天雜,做了兩天工?”
“難道是,因為那位自盡的李月憶,李小姐?”
只是短短二十日的時間,這孩子竟然氣質大變,即使不論那份煞氣,光是這句話就不是一個孩子應當說出的,除了驚愕,娥姐沒有任何想法。
一陣醞釀之後,娥姐說道:“你怎麼知道的?好吧,很好……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換上衣服跟我來。”
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娥姐感覺自己有很多話要說,卻說不出來,只好先將雲浪帶到了後院的一個地下秘室之中。
就這樣,雲浪換下了囚服,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這才跟着娥姐離開了監牢。雖然在地獄裏有過很多牢獄的經驗,但只有這次,在走出牢籠時,雲浪不由得泛起了兩世為人的感覺,現實的大唐和全是監牢的地獄果真是不同的。
這場官司經過了四審,耗時二十天。
說來也真是驚險,最後一審時,朝廷來了一位閣老,那正是傳說中重捕司的頂頭上司。他來了之後,不到三天,果然真相大白,那位姓狄的閣老一眼看出了問題,原來李寡婦竟是自殺的!
雲浪永遠記得那老人的神態,那種一切盡在掌握中的不疾不徐,那種正氣凜然的剛正不阿……在他身上,雲浪看到了一種徹徹底底的正氣,完美的正義。
其實事情很簡單,李寡婦脖子上的勒痕集中在前面咽喉的附近,而且李寡婦的死因也正是窒息而死,在側面和後面又均無勒痕,可見那的確是上吊自殺。
簡簡單單的,懸疑就解決了,只是被釋放出來的只有雲浪,因為李寡婦的指甲里找到了一些血跡和一塊布條,可見她在死前經過了一番掙扎。
經認證,確定那布條正是倒三角眼的,李寡婦手指甲里的血跡也是那位倒三角眼朱公子的,因為在他身上正好找到了抓傷。按狄閣老的話說,不排除倒三角眼把李婦人打傷之後掛上去的可能。
因此,結果就是雲浪出來了,而倒三角眼還在牢裏哭喊冤枉。
當然,雲浪是不會為這個傢伙作證,說那些布條和抓痕是在之前的扭打中留下的,雲浪低調地心想:倒三角眼,回見吧。
在獄中的時候,雲浪就已經得知,這位厲害的閣老是有人請來斷案的,雲浪哪還猜不出是誰請的?只是他不明白,自己可只是一個小小的雜役,為什麼娥姐那麼肯幫忙?
娥姐在前,雲浪在後,都沒有說話,兩人一路行來,卻各揣着心事,走得沉悶無比。
粉翠樓到了,娥姐帶着雲浪轉了幾個圈,到了後院一個地下的小房間內,讓雲浪想不到的是,荷花仙子竟也在這秘室里等着。
見到兩人聯袂而來,荷花仙子展顏一笑,整個秘室頓時明媚了幾分:“姐姐,你終於把這小子帶回來了?呵呵,幸運的小子,你可知道,為了把你救下來,我和姐姐費了多少心思?”
雲浪也學着她呵呵一笑:“多謝姐姐了。”
娥姐嘆了一口氣,臉色不善地說道:“好了荷花,他什麼都知道了,不是我告訴他的。”
“什麼?!”荷花仙子嚇了一跳,表情卻那麼的乖巧可愛:“他怎麼知道了?”
娥姐嘆道:“我們都小看了這個小子,他不簡單着呢,剛才還問我為什麼幫他,你道只有你被嚇了一跳?”
荷花仙子眨了眨眼:“這怎麼可能?他怎麼會知道的?這幾日,我們可從未去過公堂啊,是誰告訴他的?”
娥姐一陣無力:“我哪會知道,問他吧。”
雲浪淡淡一笑:“雖然我並沒見過你們,可我也知道,案子審到一半時,通常是不允許更換官員的,除非是幾位德高望重的閣老,或是皇上親自插手。”
“話雖如此,即使是閣老和皇上卻也不會輕易插手,這些事情在大唐明文憲制里也是不允許的,因此,三審的時候忽然多了一位白面青天狄閣老,一定是另有隱情的了。”雲浪侃侃而談,全無羞澀之意:“我知道那個倒三角眼傻冒他早已家道中落,他是一定請不動閣老那種重要人物了,更何況,他還留下了尾巴,是堅決不會請那麼正派的清官來斷他的案子的。那麼還有誰能請得動閣老?又是為誰而請動閣老呢?”
雲浪悠然一笑,說道:“也許請他斷案的另有其人,另有隱情,但你們一定有所動作的,而且到了最後,我也因此而獲救了,所以,不管你們請出他來斷案是不是為了我,你們這個人情,雲浪算是欠上了。”
……
荷花忽然拉住娥姐的手撒嬌道:“娥姐呀,人家不玩了啦,這小夥計變成什麼都知道的小怪物了!”
……可怕的風情萬種。
娥姐早已習慣了荷花的風情,也不以為意,只是皺眉看着雲浪:“真想不到,我竟也看走了眼,其實你被賣到我這裏來的時候還能表現得如此鎮定,我就已經心有所疑了,而且那天晚上,你在後院跳的那支舞頗有名堂,我隱約覺得好象在哪見過……可是,你這樣聰明的人,又怎麼會上了倒三角的當,被賣到我這裏來呢?”
結果,娥姐也跟着雲浪說他倒三角了。
雲浪輕鬆一笑:“我不知道啊,他讓我摁手印,之後才帶我來找粉翠樓,我就摁了,還以為這是京城人的規矩呢,哪知那竟然是賣身契。”
……兩個女人崩潰了,這什麼孩子呀?真不知到底該說他什麼好。
娥姐甩甩頭,冷然說道:“好吧,就不提這個了,你可知我們為什麼要請出狄閣老去斷案嗎?”
雲浪胸有成竹地說道:“因為你們和張重天的老婆李月憶有舊,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具體是什麼關係,但那天我看到你們叫她小姐,還很關切的樣子,所以我知道,你們一定會幫我查明真相的。”
……
荷花仙子捂嘴發出一聲誘人的驚嘆:“媽呀,這孩子怎麼什麼都知道啊?”
娥姐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還是倒吸了一口冷氣:“你果然聰明絕頂,不錯,可我也不是在幫你,只是以前……我和荷花都是小姐的貼身丫鬟,只因小姐家道中落,我們與小姐失散,才不幸墮入風塵……跟你說這麼多幹什麼。”
娥姐壓下自己的情緒,沉聲說道:“小姐對我們恩重如山,可惜我們已經落入風塵,雖然後來得知了她的下落,卻也不敢貿然前往相見……因為在她落難時,一直靠着賣一些針織度日,而我們,正是她紡品的最大買家,如果我們貿然相見,讓她知道,她的東西一直是我們這些風塵女子在用着,那她……”
說到這裏,娥姐再次硬生生停下:“跟你說那麼多幹什麼?你只要知道,如果真的是你殺了李小姐,你也死定了就行了。”
雲浪哈哈一笑:“原來如此,也對,看到那位狄閣老時,我就早該想到了,不過,最終結果,依然是你們幫了我,雖然曲曲折折兜了幾個圈子,但我還是要感謝你們的。”
“別給我打馬虎眼,即使在衙門之上,人家也叫小姐做李寡婦,你是怎麼知道李小姐名諱的?又怎麼認得張重天的?說!”娥姐忽然發飈。
不等雲浪回答,娥姐又從懷裏拿出了一東西:“還有,這個玉佩是怎麼回事?它怎麼會落到你的手裏的?你進我粉翠樓,是不是另有企圖?說!”
一連串的提問如急風驟雨,娥姐聲色俱厲,在這個隔音的秘室房間裏,迴音四處回蕩,經久不息。
“……問完了?”雲浪等她說完之後,平靜地笑着,盯着她看了良久之後才開口,誰知開口卻是這樣一句話,倒像是娥姐剛剛正在單方面罵街,他卻在進行規勸一樣。
荷花看到娥姐一臉鬱悶的樣子,忍不住掩嘴直笑,那娥姐一張臉漲得通紅,有氣還沒辦法發出去,在她做了粉翠樓當家掌柜之後,這還是第一次。
雲浪又悠然地一笑:“你認得這塊玉佩?哈,包括荷花仙子,我問了粉翠樓里所有人,竟然惟獨把你這個掌柜的給忘了?這塊玉佩,是一個痴男給我的。”
“臨死前,他把這塊玉佩交給我,讓我找到持有同樣一塊玉佩的女人,並且告訴她,他這輩子對不起她,你知道另一塊玉佩在誰手裏嗎?”
人間道大唐,浪沙死前一天:你對我說,此情綿綿終不悔。可你又怎麼知道,那時,我愛的人,不是你,對我來說,你只是她的替代品而已。你說不悔,你說不怨,可是到了今天,我忽然發現,我悔了,我怨了,怨自己怎麼不懂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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