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無處話凄涼
雲浪悠然地一笑：“這塊玉佩，是一個痴男給我的。”
“臨死前，他把這塊玉佩交給我，讓我找到持有同樣一塊玉佩的女人，並且告訴她，他這輩子對不起她，你知道另一塊玉佩在誰手裏嗎？”
娥姐嘆了口氣，將玉佩交給荷花：“這玉佩，你也見過的，再仔細看看。”
荷花頗為凝重地拿起了玉佩，她雖是一副凝重的模樣，翻看起來仍像把玩似的，半天之後，荷花仙子這才神情一呆：“難道這玉佩……香香大姐？”
……
那一天，粉翠樓的姑娘們小小騷動了一番，因為粉翠樓的兩大台柱，娥姐和荷花竟然將剛剛吃官司的小廝帶進了後院，然後還一起出了門，一個丫鬟保鏢也沒帶上。
天上下着小雨，有好事者跟上去探看，卻被他們轉了幾圈之後，跟丟了。
雨中，雲浪獃獃地站着，震驚地看着前方……
迷濛雨亂葬孤墳，陰霾地離愁影單。
緣何定浪子之心，歸來處伊人守望。
誰能想到，歸來處，伊人卻已在冷雨之中……化墳守望。
雲浪忽然驚恐了起來，如果這次，不是自己帶着玉佩前來，而是浪俠大徹大悟，帶玉親至，看到這獨自守望的孤墳，那……會如何？
冷……無比的冷。
娥姐和荷花打着傘，站在雲浪身後，也是一聲輕嘆：“她名叫柳香香，是我們最好的姐姐，若沒有她的幫助，我們姐妹恐怕早就被人害死了……她去世之前，要我們將她葬在這裏，因為只有在這兒……”
重重嘆了一口氣，荷花仙子說道：“她說只有在這兒，才能看到那個人回來，唉，誰知道呢，回來的卻是你……”
雲浪忽然感到一種透骨的寒意，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哀，明明傾心相愛的兩個人，為什麼卻成了這樣？
浪沙帶回來的，只是一半玉佩和一句對不起；柳香香留下的，則是一點冷雨般的哀愁和等待在路邊的墳包。
一念之差，陰陽相隔，驀然回首再無言，終於只剩淚。
“她是怎麼死的？”雲浪獃獃地問，聲音空洞而空洞，迷茫且迷茫，聽不出一絲雜亂之意，只有純粹的平靜。
荷花仙子嘆了一口氣：“香香姐是粉翠樓最好的姐姐，她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可是她最出名的就是賣藝不賣身的，我們兩姐妹當初流落風塵，處處被人欺負，只是因為香香姐在，我們才……”
“我問的是，她是怎麼死的？”雲浪平靜地打斷他，聲音依然空洞得可怕，不帶一絲感情，只多了一分威壓。
“她……她是……”荷花仙子嬌哼一聲：“哼，你這個小弟弟，居然這樣說話，真嚇死姐姐了，我不跟你說了嘛。”
……雲浪無奈回頭看了她一看，女人真麻煩。
娥姐也無奈了一回：“好了，由我來說吧，還不是因為那個浪沙嗎，他走以後，香香姐就懷上了他的孩子，可是，她又是出了名的賣藝不賣身，又怎麼會懷上孩子？”
“於是，一時間流言大起，滿城風雨……說什麼的都有。”
“是啊！”荷花仙子又忍不住開口了：“當時真是氣死我了，那些人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這麼說她！”
“好了荷花妹妹，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娥姐溫柔地打斷她道：“香香姐懷孕之前，就有那麼多人覬覦她的美色，雖然後來，浪沙替她贖了身，但以香香姐的艷名……她又怎麼能逃脫？”
娥姐沉重地說道：“當孩子出世之後，又有不少有權勢的人糾纏着她，讓她不堪其擾，但是香香姐為了浪沙那個負心漢，卻一直忍着，終於有一天，一個很有權勢的人纏上了她，將她強搶了過去。”
娥姐說到這裏，荷花仙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就是梁王那個老色鬼！他仗着當今皇上撐腰，逼死了香香姐，還扔孩子，他簡直就是一個禽獸、混球、王八蛋！”
娥姐又嘆了一口氣：“荷花妹子，還是由我來說吧，那天，梁王親自率領一支人馬，趁夜搶走了香香姐，等我們後來趕到時，只看到襁褓中的孩子被扔在地上哭個不停，他們只捉走了香香姐一人，卻把那麼小的孩子扔在了路邊……於是我們就馬上想辦法去救香香姐。”
雲浪沒有說話，只死盯着娥姐，等着她說。
娥姐撐着傘，平靜地看着那座孤獨的墳包：“梁王沒有得手，他是將香香姐綁在轎子裏抬走的，可是到王府再打開轎門時，香香姐已經死去多時了，是咬舌自盡。”
“咬舌自盡……”雲浪默默咀嚼着這四個字。
一股龐大的殺氣撲面而來，娥姐和荷花大吃了一驚，花容失色地連退了三四步，雨傘落地，兩個女人驚恐地手拉着手，吃驚地看着前方的那個孩子，這是什麼？！為什麼這孩子忽然讓人如此害怕？
就好象剛剛接觸這氣勢時，就已經成為了屍體……不！是連靈魂都一起滅亡了！
雲浪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殺氣，一雙眼睛已經變了顏色，一黑一白猙獰可怕：“告訴我，那王爺在哪。”
兩個可憐的女人在殺氣中瑟瑟發抖，就連堅強的娥姐也禁不住牙關顫抖了起來。
“爹！你看，還有別人在那裏啊！”忽然，雲浪殺氣一減，因為，一個充滿了童真的聲音由一旁傳來，這個時候，只有最天真的聲音才能讓雲浪心中一凜，將氣勢收回。
雲浪心中一嘆，幸虧有人及時趕到，自己還是不能太好地控制這種凶戾之氣，一不小心，連不想傷害的人都會波及到，這種能力，實在太可怕了，好在這一次，這個天真的聲音打斷了自己，是誰？
回頭一看時，雲浪驚呆了，這一瞬間，他遭遇到了這輩子從沒有過的感覺，那是……是怦然心動，而讓他心動的，竟是一個梳着少女簪的小女孩，看樣子，還是一個比雲浪還小一些的小女孩！
那女孩身上沒有雲浪那種經歷了殘酷五十年的成熟與老練，而且，那微微上牽的嘴角，巧致玲瓏的鼻子和撲閃撲閃的大眼睛，無不詮釋着少女的無憂與天真。
依稀間，還可以從這個女孩身上看到浪俠的影子。而且，在隱約間，雲浪竟然看到了……看到了母親！
雲浪如遭雷擊。
“你是誰？”少女根本感覺不到這個人身上的煞氣，她睜大了眼睛，認真地看着雲浪，反倒把雲浪弄得有些局促不安了起來。
看到雲浪的局促，少女竟然笑了，這一笑，就如百花開放了一般：“我知道了！是小娥姑姑和荷花姑姑帶你一起來的，對不對？那我們一起玩吧，好不好？”
“……這……好。”那一天，雲浪認識了生命中的第一個玩伴，也經歷了生命中的第一次心動。
……
秘室之中只有三個人，娥姐、雲浪和三神觀的王道長，王道長是一位面容方正的道人，柳香香死了之後，正是這個人收養了她的孩子。
王道長神情複雜地看着雲浪：“我竟然看不透，在你身上，究竟背負了多少？到底是凶煞，還是仁慈？你真的只是一個剛滿十歲的孩子嗎？為什麼你的相，連我都看不透？”
雲浪微微一笑：“面相嗎？應該是我年紀尚小，還未長成吧。”
王道長聽他說話，目光閃爍了半晌：“你果然不是普通的孩子，有沒有興趣學我的觀人面相之術啊？”由於看不透他，王道長竟然動了收徒的念頭。
雲浪簡單而淡然地答道：“貪多嚼不爛，多謝道長美意。”
“哦？”一句拒絕的話，反而又讓王道長感覺到了他的不凡：“孩子，你學了很多東西嗎？”
“那倒不是。”雲浪淺淺笑道：“只是現在，似乎不是談論拜師授徒這種事的時候，既然道長把我們帶進了這麼隱秘的地方，我很想知道，你這樣一個出家的道人，怎會無緣無故地收養一個煙花之地的女子所生的女兒？難道你不怕他人恥笑？又或者……”
雲浪的言辭咄咄逼人：“又或者，你與她也有什麼特殊的關係不成？”
一個道人和一個賣藝不賣身的女子，有關係嗎？應該有嗎？太八卦了……
娥姐都不由得啐了一聲：“臭小鬼。”
人間道大唐，王相士日記：第一次見到這個小鬼，就知道他不凡，可是到底不凡在哪裏，除了覺得他老練成熟遠超同齡人以外，還真是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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