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煞鎖真
“當真這麼厲害嗎?”左鳳泥想背着雙手,看起來有氣勢一點,但他一說話,右手又忍不住拿出來動了動。
“若真有什麼大陣,你們一開始怎麼不出來,這人不就不會死了嗎?”
他往前走了一步,剛好不經意踢到那顆腦袋,在地上滾了滾,又激起眾人一陣惡寒。
“因為大陣的開啟需要時間!”謝秋璇也不在意透露更多,“我們三人在裏面沒出來,就是要佈局大陣啟動,並且已經通過手段給村裡去了消息,很快村長就會帶人過來了。”
“虛張聲勢。”左鳳泥笑道,“你們的村長早就把你們賣了,情報都是他給我的。哦對,還有個許家,說是願意躬身叩首,為我引路呢,哈哈哈哈!”
“引君入瓮而已。”謝秋璇也笑了,“原來如此,村長野心不小,為了解決抗稅的問題,居然引了你們幾個朝廷要犯來村子。
“呵,真是瘋了。”
“你也知道瘋了?”左鳳泥搖搖手,對着李九道,“這個,也殺了吧。說來說去,也沒什麼信息。”
他指的是地上跪着的那個先生。
那人一聽這話連磕頭求饒的心都沒有了,只能完全癱在地上,眼看着李九提着大刀朝自己走來。
“左鳳泥!”
“慢着!”
兩人同時叫出聲,一個自然是站遠處的謝秋璇,另一位,則是站在他們身後的李虎。
“哦?”左鳳泥回頭,上下打量了一番李虎,“先生是有什麼指教嗎?”
“指教談不上。”李虎也不扭捏,徑直往前走,縱深跳下平台,“先來後到,我這裏是你們第一個見到的大人,要殺也該先殺我。”
“哈哈哈哈哈哈!”左鳳泥一聽,頓時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既然如此,李九,咱們成全他便是!”
李九滿臉怒氣,他最討厭殺人的時候被人打斷。聽到左鳳泥的話,他大刀一甩,直接以手臂為軸畫了個圓弧,然後才活動着肩膀走到李虎的面前。
地上癱着的那個先生趕緊回過神來,雙手雙腳並用,爬到一個稍微遠一點的地方。
“都姓李,俺也不讓你跪着了。”李九低聲道,“蹲下,俺給你一個痛快。”
“怎麼?”李虎也不回頭,雙目直看着左鳳泥,“我站着你看不到是嗎?”
他確實比左鳳泥和李九要高出一些。
“啊呀呀呀!”李虎氣得直跳腳,“氣煞俺也!死吧!”
他大刀一揮,刀背上的圓環乒乒作響,一下就要砍將下去。
“左鳳泥!”謝秋璇大喊道,“你要不信,敢不敢跟我做過一場!”
“慢。”左鳳泥出聲。
李九費了老半天力氣才把刀勢收住,他目眥欲裂,體內的火氣就要不可遏制地噴發出來。
“左大哥!你也要戲弄俺李九嗎!”
他喊道。
左鳳泥沒有顧他,一邊活動着手腕一邊慢慢往前走。
“要鬥法嗎,比個什麼?”
他問道。
“贏了我,其他人要殺要剮自然是你一句話!”謝秋璇道,“要是輸了,你被我們打死在村子,你一起的幾位也別想活。
“你可有那膽子?
“你後面有五個人,我這裏只有兩個,你給我一柱香的時間再找三個,可敢?”
“何必這麼麻煩!”左鳳泥目光一凜,抬手指着下面還剩下的先生,剛好還有三個。
“加一起,不就夠了嗎?”
“他們都沒有練過武,
你這樣豈非欺人太甚?!”謝秋璇急道。
“既然沒練過武,那就是無用的廢物。”左鳳泥咧着嘴,“李九!把他們全殺了,然後再去找人!”
“慢着!”看那凶神惡煞的李九又要殺人,謝秋璇趕緊叫住,“就他們!”
……
……
伍乾沒有坐車,他的兩個僕人低着頭跟在他後面,腳踩着突起又凹陷的石板街道,不急不徐地走着。
冰冷的空氣隨着呼吸進入肺里,讓人神清氣爽。身後的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小跑兩步走到伍乾身邊。
“大人。“他語氣恭敬地問道,“真的就我們三人去啊?”
“當然。”伍乾的聲音平穩如一,“朝廷那幫人指望不上,凡事都得指望自己。”
“可那些人…”
“沒那麼多可是。”伍乾揚了揚手裏的火槍,一點也不在意。“人吶,都是一個坎接一個坎往上爬的。這只是道小坎,如果這都爬不過,那死掉了也是好事。”
那下人不明所以,只能點點頭,又退了回去。
……
……
天光愈發明亮,虎村公學周圍,已經沒有多少葉子的樹開始發出沙沙的聲音。
場上的小孩們已經被趕到了一旁,包括那個圖書館出來的劉達。他們都蹲在離場地不遠的樹林旁邊,不允許逃跑。
但是一會兒就不好說了,左鳳泥只帶了五個人,又全都要上場,沒有人手看管這群“俘虜”。
謝秋璇把幾位先生聚在一起,低着頭交代了幾句,然後很熟練地掏出黃符,咬破舌尖,將本命精血塗了上去。
他又走到場地一頭,在球門框和地上的門線上輕輕一抹,接着走到場地中央。
左鳳泥也沒閑着,把黃符交給幾人之後,簡單地分配了一下位置:
他在來之前糾集人手時早就做好了打算,郭玉辰在雲洲出道就一直是天鋒,所以這裏也自然當仁不讓;鞦韆二老兩人配合默契,互補有無,正好居中負責陰陽是;李九身強力壯,但心性與技法差了許多,作為武衛卻是不錯。至於最後的王強,只剩下玄臨了。
“我去玄臨吧。”這王強也算識趣,左鳳泥點點頭,把黃符交給他。
雖然不至於輕敵,但左鳳泥對這場鬥法還是頗有信心的,他在入道期徘徊了許久,如今離悟道只差臨門一腳,而且驅使的幾位武者也都是好手,怎麼也不會輸給幾個山裡隨便湊起來的村民。
至於什麼血煞鎖真大陣,呵……
想到這裏,左鳳泥突然覺得心裏面的這個念頭就如毒蛇一樣直立起來。
那個自稱謝秋璇的人為什麼會如此自信?他的倚仗到底是什麼?一會兒如果道統真的不能激活,那又該如何……
一旦開始細想,這些原本不想乾的細節就突然一下子竄了出來,相互印證,讓事情看起來更可疑。
“哥!”突然一個女聲傳了過來。
此時謝秋璇一方早已準備完成,五位先生各自按預定的位置站在場上,謝秋璇也已經走到中間,靜候左鳳泥與他完成最後一項儀式環節。
這聲音一傳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謝秋璇看見來人,急忙跑到場邊將她攔住。
“姝靈?”他壓低了聲音。“你怎麼來了?”
“我來給你送飯的。”姝靈從身後拿出一個飯盒,“你也不看看時間,都快中午了。”
“這是在幹嘛?”她好奇地張望着,伸着頭看向對面的左鳳泥。
左鳳泥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只看到女子拿出什麼東西交到謝秋璇手裏,還時不時向自己這方打望,更覺得奇怪了。
“你爹沒告訴你這幾天會怎麼樣嗎?”謝秋璇急得不行,這時候多來一個人不就是多來一個人質嗎?
“爹?”姝靈一下有些不高興,“陸會長早就沒我這個女兒了,我哪裏還有爹。”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謝秋璇把她往外推,“你趕緊走,越遠越好,現在這裏非常危險,很有可能連命都要丟掉。”
“那我更不能走了!”陸姝靈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還以為在和她開玩笑。
左鳳泥終於忍不住了,他看到兩人越來越淹沒在霧氣里,生怕對方搞什麼小動作。
“回來!”他大喊道。
謝秋璇趕緊把陸姝靈推開,然後又走回來:
“怎麼?你準備好了?”
“那個女的,你們認識?”左鳳泥問道。
這是顯而易見的,但謝秋璇還是搖頭:
“不認識!”
這回答讓左鳳泥疑心打開,都這樣了還當著他的面說謊,要說沒有什麼後手那真是有鬼了。
“我要加一個條件!”他討厭這種失控邊緣的感覺,“你把場上的人換下進一個,讓那個女的上!”
“不行!”
謝秋璇大喊道。
左鳳泥要的就是這種感覺,讓對手為難,讓他增加顧忌,只有這樣,他才會覺得自己還在把控着局勢。
“那也行,”左鳳泥又笑了起來,“那我就把他殺了,李九!”
“左鳳泥!”謝秋璇牙都快要咬碎了,“好!好!我答應你!
“那換下去的那個,你不能殺他!”
“可以。”
謝秋璇一邊答應,一邊把一位先生帶出場外,然後走到陸姝靈旁邊。
他喘着氣,有很多不滿想表達出來,但理智又一直在提醒他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謝秋璇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後對陸姝靈一字一頓道:
“你把這個貼在背後,然後去場上,就站在門線前面什麼也不要做。有人要用球踢你,你盡量躲開,不要去擋。
“明白了嗎?”
陸姝靈這時也知道自己闖了禍,強忍着眼淚點了點頭,然後隨謝秋璇走到場上,自己在門邊站好。
“呼!”謝秋璇吐了一口氣,對着手心吐了一口,然後向前伸出。
“該你了。”他抬起頭說道。
左鳳泥露出滿意的笑容,也徑直走到中間,兩人雙手握在一起,又很快鬆開。
沒有多餘的話,二人分別返回場邊。左鳳泥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等待着道統激活。
就這樣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忍不住睜開了眼睛。
絲毫沒有任何道統激活的感覺。
按照以往,鬥法雙方本命精血融合之後,不消一會,各自繼承的道統就會激發,同時修鍊場四周和邊緣的線條會逐步發光虛化,在天地之力的加持下形成四方試煉場。然後雙方憑藉自身道統,溝通天地,施展法訣,攻擊對方心血,直到一方戰死或者以心血起誓認輸。
按左鳳泥所知,道統只會在兩種情況下不激發。一是兩方之中有人不是修真者,這也是他的第一反應。
鬥法只能局限在修真者之間,這既是對普通人的保護,也是對修真者的保護。換句話說,修真者的修為並不能用來恃強凌弱,而能夠殺死修真者的,也同樣只有修真者。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被一些邪術、陣法、器物給限制了。
這個想法一出,他忍不住看向謝秋璇,只見對方雙手張開,腳尖撐地,整個身子像是被不知名的力量托起一般。這樣持續了一會兒,謝秋璇緩緩落在地上,眼睛睜開,似乎有一點光芒閃爍而過。
但又好像沒有閃?
因為有霧,左鳳泥看得不是太清楚,如果對方的道統激活了,而自己的沒有,那豈不是要任人宰割?
沒有心思去弄清楚到底有沒有光閃過了,左鳳泥後退半步,心裏已經悄悄地萌生了退意。
“左大哥!”李九的喊了起來,“俺怎麼看不見這線閃光啊!”
就這一句話,左鳳泥就像瞬間明悟了一般跳了起來,他放肆地笑道:
“哈哈哈哈哈哈!連四方試煉場都沒有形成,你不是修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