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後路

獻生時結束已是正午。

太陽從東方升至頂點后開始轉向，朝西方落下。

法葯殊確有奇效，服用后少恕頓感狀態在線，活力充沛。

他算是看明白了，督政官婀羅才是灰石要塞說一不二的主。

作為獻生海指派到灰石要塞的權力觸手，她一手控制着法葯殊的分配，這裏所有的開力者都要仰其鼻息，包括女王喬琳在內。

重要的是，所有的法葯殊都來自獻生海的恩賜，別無二家。

正是基於此，居於獻生海的大奧才把六影各族牢牢地掌握在手心裏。

婀羅仗着自己代理人的身份，拿捏着他人命門，看誰不順眼，只要一斷葯便能致其於死地。

少恕雖然不關心這些，但卻從中窺見了女王喬琳的處境。

一面是惡靈圍城，隨時都會城破族滅，一面還要防着婀羅在背後捅刀子，真是內外交困。

事到如今，事情總算明了了。

要贏得喬琳的心，就必須解決她的困境，別無他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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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獻生殿，少恕和纖嬰前往藍宮求見喬琳，結果被拒，理由是女王身體虛弱需要休息。

他本想藉著機會和喬琳深談，順便探一探奧秘火種的事，無奈只好作罷。

兩人不能停，決定再走訪走訪要塞。

毒石催人命，滿打滿算，只有不到七天了。

灰石要塞建在台地頂端一塊錐形坡地上，中間高四邊低。城中地面的最高處到最低處落差大約有三四十米，城牆最長的一邊大約七百米，最短的一邊有四百多米。

城中大多數房子都是用黃粉色石頭砌成，窗小門矮，與擁有華貴藍色尖頂的藍宮和獻生殿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走在狹窄的石板街上，衰敗的景象撲面而來。

目及之處，大量的房子閑置荒蕪，牆角的雜草長得比人還高，乾癟的老鼠偶爾從身邊竄過，看樣子也是在餓死的邊緣。

望着這番景象，纖嬰少有的感慨道：“這裏曾經有兩萬人。”

“破了落日惡咒，那些人就會回來的。”少恕自己給自己打氣道。

纖嬰轉身一把拉住他：“我不關心誰會回來，我只要你活着。”

說罷，她蠻橫的扯開少恕的制服，撩起襯衣，拇指大的黃綠色毒石隨即映入眼帘。

看到那顏色，她不禁自言自語道：

“毒石埋的很深，與數根大血脈相連，如果強行摘除，毒囊就會破裂，不到一刻就會死。只有……”

“只有什麼？”

“只有石軀惡靈徹底消失才會脫落。”

雖然不懂毒石是以何種機制與惡靈產生關聯的，但少恕相信纖嬰所講非虛，被逼到這份上，他不由苦笑的搖頭。

蕭索的街巷空蕩無人，兩人繞了好幾圈，最後來到了卑奴撫育營。

剛出生的男嬰一旦被判定為沒有開力天賦，就會被送到這裏圈養，八歲便成為卑奴，下礦挖石頭，大多都活不過十六歲。

睹物思人，一想到孩子們的遭遇，不免讓人心情低落。

少恕仰望天空，思緒萬千。

他想起了自家辛苦經營的錶行就要關門大吉，想起了在大城市生存的不易，不禁嘆到：

“有個家可真不容易啊”

他的奇談怪論讓纖嬰很詫異，總覺得是不是認錯人了。：

“你在說什麼？家……什麼意思？”

“就是和親近的人在一起，有個安穩的窩啊。

”

少恕不打算多解釋，面對被愚昧荼毒已久的人，不是一下就能掰過來的。他話鋒一轉：

“如果我是神，一定會把自由還給人。”

“……”

纖嬰聽不懂，卻能從他的態度里讀出超然的境界。

看着身旁男人認真的樣子，她產生了一種幻想，一種他就是神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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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來到城牆下，兩人決定上去找警戒的武士再了解些情況。

武士們是與惡靈接觸最多的人，必然有豐富的一手情報。

石碶的台階沒有扶手，既陡又窄，纖嬰領在前頭拾級而上，少恕緊隨其後。

行至半高，纖嬰突然回頭，眼中似有流火：

“你想過破解不了落日惡咒該怎麼辦嗎？”

她說話的認真勁兒容不得半點敷衍。

少恕頓了一下，試探道：“你是說要留後路？”

纖嬰面無波瀾，繼續說道：“只剩六天了，這樣耗下去……”

她話說一半，欲言又止，似有什麼玄機。

的確，當下還看不到解決危機的可能，但少恕很清楚自己走的是一條無法回頭的單行道。

他坦誠道：“我沒有退路，我們一定可以的，相信我。”

少恕的態度令纖嬰非常不安，她不禁深深的垂下了眼。

看着她擔心的樣子，少恕感到心疼。

他也不想讓纖嬰陪着自己冒險，於是心一橫，說道：

“沒記錯的話，失敗只有我會死，你沒必要攪進來。”

這話一下戳到了纖嬰的痛處，她神色一滯，眼中似有千言萬語：

“走吧，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

說著，她轉頭而去。

望着她的背影，那股堅硬的倔強讓少恕無法理解，卻很受用。

他實在不敢想，要是沒有纖嬰，自己會怎麼樣。或許就不應該糾結，珍惜當下才是最重要的。

命運就是這麼奇怪，你不知道老天爺什麼時候會幫你，但既然他安排人了，那就心安理得的接受吧。

少恕品咂着其中滋味，欣慰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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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牆垛望出去，灰石平原與天相容，灰黃一色。

隱約可見的地平線筆直中微微上翹，昭示着六面影世界獨特的方塊結構。

回想那日跳崖的一幕，少恕心中依然驚奇。

城牆上風很大，含着細沙，刮的臉生疼，兩人不約而同地拉起了面罩。

再看台地之下，上萬個石頭堆星羅棋佈，雜亂中又似有着某種規律。

少恕向纖嬰拋出了一個疑問：

“這裏只有五十名武士，城牆也不是固若金湯，惡靈們輕輕鬆鬆就能殺進來，卻只是圍而不攻，為什麼呢？”

纖嬰其實也有同樣的疑惑，但苦於沒有線索，只能猜測道：

“難道他們的目的不是這座城，而是其它什麼東西？”

正在這時，遠處的一聲打斷了二人。

“先鋒官！！”

循着聲音看去，原來是箭塔里的一個女武士。她身披輕甲，背着長弓，正一路小跑過來。

到了近處，少恕才認出是小尾

只見小尾兩眼放光，滿臉洋溢着崇拜之色，看起來就跟追星的小女孩無甚兩樣。

“哇~~~您的身材可真好啊！還有頭髮，還有……”

她嘰嘰喳喳，上來就圍着纖嬰打轉。

纖嬰難得的展顏微笑，像個姐姐一樣拉着她的手轉圈。

少恕樂了，心想：到底是女人啊，再怎麼強悍，最在乎的還是顏值。

他靠着牆垛，訕笑地瞅着兩個美人，心情輕鬆了許多。

纖嬰的美是曲徑通幽的神秘園，一姿一景，隨時看過去都能有所感動。

而小尾開朗可愛，讓人輕鬆自在。

少恕沉浸其中，一時間竟徹底忘了那些糟心事兒。

“削首者！”

小尾忽然打斷了少恕的白日臆想，他猝不及防地噢了一聲：

“小尾……我還打算問你呢，你們是怎麼對付石軀惡靈的？”

“瞧吧！”小尾從背後抽出一支箭矢，故作神秘道：

“用這個，磷火箭。”

少恕看那箭沒什麼特別，於是投去疑問的眼神。

小尾噗嗤一笑：“這箭上塗著獸骨磷，只要射出就會燃燒，惡靈最怕這個射中光眼。雖然殺不了惡靈，但是能讓它喪失戰鬥力。這可是督軍官的獨創。”

“噢~~~是雷力力啊。”少恕拍了拍腦門。

纖嬰一聽是雷力力這貨，自然沒好臉色。

這時候，小尾對着少恕做了個投擲的手勢，調皮道：“跟你那閃瞎人的東西差遠啦……”

少恕被逗樂了，笑個不停。

“看見你跟迅疾惡靈對峙，我當時還以為呀……”說著，小尾低下頭，像是犯了什麼錯。

“哈哈~~~以為我要掛了吧。”少恕做了個鬼臉。

小尾撲哧一聲笑了，引得少恕也哈哈大笑，暮氣森森的城垣上因此有了片刻的歡樂孤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