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獻生時
第三天,毒石加速轉黃。
少恕躺在床上,一夜輾轉反側,心亂難平。
昨天一天,他和纖嬰跑遍了灰石要塞裡外的角角落落,彙集了所有已知的情報,卻依然找不到破解落日惡咒的線索,石軀惡靈依舊到點光顧。
他越想越煩,一邊摩挲着胸口的毒石,一邊思考着得到奧秘火種的其它可能方法。
或許……撒謊騙女王喬琳主動交出來……
然而此念一起,六影時空的警告立即讓他打消了這個想法。
如果不是發自真心,即使得逞,火種也會熄滅,到頭來還是個死。
此路不通,不得不直面難題。
發動落日惡咒的人必有其目的。
石軀惡靈圍而不攻,明顯是帶着某種意圖,是什麼呢?
如果那人要霸佔灰石要塞,把豐富的礦產收入囊中,應該早都下手了,沒必要把這裏搞得日暮窮途啊。
……
一個個無解的問題縈繞,少恕終於躺不住了,一骨碌爬起,揉了揉乾澀的眼睛,決定再找女王喬琳和督政官婀羅探探底。
匆匆收拾一番,他推門而出,卻迎面撞上一個人!
兵營小樓的走廊光線昏暗,一下沒認出來是誰,再仔細一看,原來是纖嬰。
她今天很特別,換了身黑紗低開胸長裙,一對黑蛇耳墜顯得隆重又神秘。
黑紗裙上暗綉着蛇和花瓣,襯上潔白髮光的胸膛和臉龐,一黑一白,讓她看起來活像個披着墨紗的雪精靈,純純一幅冰清玉潔的范兒。
“看什麼?”纖嬰打斷道。
“噢……”少恕忙收回眼神:“呃~~~今天換造型啦,挺漂亮的嘛。”
他看得出來,纖嬰精心的打扮掩蓋不住臉上的疲憊,便問道:“沒睡好吧?”
纖嬰不置可否地搖搖頭,毒石的事讓她焦心。
都第三天了,依然找不到落日惡咒的突破口,因為擔心,她已經在門口徘徊好一陣了。
“你要去哪兒?”她問道。
“噢,我去找女王,看看有沒有線索。”
“不用去了。”纖嬰轉身就走,又回頭:“今天是‘獻生時’所稍有人都在獻生殿,我們必須得去。”
“這樣啊。”聽她這麼一說,少恕想起了關於獻生時的信息片段。
獻生時是六面影世界紀念開力者之母——奧神嘉璐的摯愛‘洛羽’的儀式。
一千三百年前,洛羽在一個無名島上為嘉璐獻上了他的心臟,嘉璐吃了后,打開了體內連通創生第一能量遺迹的樞門,成為第一位開力者。
她因此獲得了強大的力量,平定了六影五族長達百年的混戰,把開力的天賦帶到了人間,被尊為奧神。
後來,洛羽犧牲的那座島被命為奧神島,那片海就是獻生海。
‘獻生時’是每個開力者必然參加的儀式,倒不是說他們有多虔誠,而是不去的話就得不到法葯‘殊’。
‘殊’是維持體內樞門不閉的必需品,最長六十天就要服用一顆,不然樞門就會關閉。
對於一個開力者而言,樞門關閉,必死無疑。
想到這些,少恕直想罵娘。
留給他的時間本就不多,突然又插播個什麼無聊的儀式……
纖嬰見他立着不動,催促道:“快點,我們也該補充‘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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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石要塞東南。
巨石砌成的獻生殿擁有華麗的藍色尖頂,
長方形的大殿正面矗立着四根巨型石柱,中央的大門高七八米,寬數米的,左右門扇各鑲嵌着一個藍水晶虎頭圖騰。
大門頂端的石檐上,立着有五個頭,每張臉表情迥異的奧神嘉璐雕像。
在她的身後,一位倒卧在地,表情痛苦的英俊男子拉着她的腳腕,男子就是洛雨。
少恕住步瞻望,一陣說不上來的壓抑讓他邁不開步子,纖嬰叫了幾聲他才動起來。
這個時候,稀稀落落的人竄出街巷,一個個行色匆匆的進入了獻生殿。
正走着,少恕的肩膀突然被撞了一下,一個老頭搖搖晃晃地擦肩而過,應該也是去獻生殿的。
誰知老頭沒走幾步,直接撲到在地。
纖嬰搶一步去扶他,少恕也跟了上去。
“你怎麼了?”
少恕讓老頭枕在臂彎,當看到他慘白的面色和逐漸消失的瞳孔時,心中不由驚駭。
“沒救了。”纖嬰站起來搖搖頭:“他的樞門關閉已久,來不及了。”
少恕不認識老頭,但眼睜睜的看着一個人死在自己臂彎,不由被深深的無力感所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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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在獻生殿裏向上仰望,透着天光的藍色水晶瓦夢幻璀璨,染上朦朧藍韻的陽光灑進大殿,自然而然地營造出神秘的氣氛。
空間之中,奏響稀疏的鼓點。
女王喬琳立在大殿中央,頭戴刻着五張臉的面具,妖嬈撫媚地扭動着,一雙玲瓏玉臂帶動掛滿法飾的手空靈地遊走。
她的動作時而奔張,時而收斂,宛若剛剛降臨世間的好奇聖靈。
全要塞的人五體投地,呈層層圓環狀將她圍在中央,裏層是城民和武士,外層是卑奴。
督政官婀羅身披黑絨法袍三步一停,唱誦着獻詞從角落的陰影中走向喬琳,手上的法杖像心跳一樣閃動着金光。
“奧神嘉璐,開力之母。”
“洛羽獻生,永恆之愛。”
……
所有人跟着她一遍遍的唱,氣氛原始而神聖。
圍着喬琳轉了十圈過後,婀羅停下了。
她拔出一把尖刀,高高舉起,然後突然劃破自己的額頭,鮮血頓時順着面頰流淌而下。
在這之後,她開始聳動肩膀,像中了邪似的瘋狂的顫抖起來。
喬琳則像是什麼都看不見,依然沉醉的舞動着。
沒過多久,幾個裹着灰色法袍的人穿過人叢中的通道,推進來一具數米高,倒吊著一個赤身男孩的架子。
男孩的胸膛和背後各刺着七根黑色細管,細管有槽,槽口向外一串串的滴落着殷紅的鮮血。
很快,架子停了下來,男孩正正吊在了喬琳的頭頂。
猩紅之色順着她的頭頂,肩膀和胸膛的曲線一路淌下,片刻,她已半身血紅,舞動的也越來越激烈。
這樣大約過了幾分鐘,她張臂仰天尖叫,身體釋放出一團球狀的藍光,並以極快的速度向周圍擴散。
跪在邊緣的少恕被閃的一驚,眼皮下意識的眨了一下,藍光掃過身體的剎那,感覺像被水波盪過了一樣。
最後,那光撞在大殿四壁,消失了。
“剛才那是什麼?”少恕悄悄問旁邊的纖嬰。
纖嬰跪地匍匐,一動不動:“我也不知道。”
“那個孩子呢?他會怎麼樣?”
纖嬰快速掃了眼少恕,低聲道:“結束后他要是還沒死,就會被封為城民……”
話說一半,意思不言而喻。
少恕明白了,吊在架子上的男孩是卑奴,作為祭品,為了翻身而賭上了自己的性命。
在這裏,九十九死一生的改命通道就是卑奴們唯一的生門。
同理所致,少恕感慨萬千。
在他的世界,謀生同樣艱難。
普通人掙扎在無望的桎梏,只有靠看看重生致富的小說聊以自尉,雖然沒有眼前這些個血腥野蠻,但那絕望……
纖嬰覺察到了他的心事,伸出手,安慰似的輕輕按在了他的膝頭。
少恕閉目不語,心裏默默的為奄奄一息的卑奴祈禱。
接下來,在場的所有開力者都得到了一顆救命的黑色藥丸——法葯‘殊’。
這之後,婀羅接着顫抖,喬琳繼續舞動,徒眾暗自慶幸,獻生還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