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9節 施恩二人是知音
從第二日開始，青麟每到巳時就偷偷進入廚房按照當初立宏教他的辦法做那道“芙蓉雞湯”。可是天不遂願，他連續幾天做得竟還不如當初做得好吃，自己嘗了一口就再無嘗第二口的**。但小乞丐卻吃得非常香，還每每不捨得吃完。
“城東的廟裏住了些乞丐，有幾個和我差不多大的，他們平日裏從沒有吃過這麼好的東西，我要分給他們一些。”
“為何要分給他們？當初他們也欺負過你吧。”
“可是那位老爺爺說，人要心懷善念，尤其在富有的時候，更要懂得與他人分享。”
青麟聽得有些吃驚，也莫名臉一紅。
忽然想起一事，又問：“你想讀書嗎？我這裏有些書，已經用不到了，若喜歡就送給你。”
小乞丐感激地看着他：“謝謝公子。”
青麟一笑：“不給你遲早也是要丟掉的，謝什麼。”
轉眼又過了七天，青麟已把這“芙蓉雞湯”做得極為嫻熟，但是他始終覺得做不出立宏做的味道來，於是心灰意懶地不想再做。
“今天是最後一頓，我已經做厭了。”青麟對小乞丐說，然後又將幾本書遞給他，“看完了這些書再來找我要就行，想不到你學得這麼快。”
小乞丐雖不懂富家的規矩，卻也知像青麟這樣身份的人親自下廚做菜是極特別的。想到自己每次吃的這麼好味道的“芙蓉雞湯”竟然出自青麟之手，心中對青麟既欽佩又感激。
“謝謝公子賞給我吃了這麼多次，但是——公子您為何要親自做呢？”
青麟沉思良久，終於把原因說給了他——在任何人面前都講不出的心事，青麟一一說給了小乞丐……小乞丐有些是聽不懂的，他卻用一雙眼睛專註地看着青麟，傾聽得非常認真，這讓青麟的內心產生一種極為特殊的喜悅感。
“你是不是還沒有名字？”
“嗯。”
“我給你起個名字吧。”
小乞丐點頭，眼神中流露出興奮。
青麟沉吟一會兒：“跟着我們鄭家姓，就叫鄭翔吧，有鵬程萬里的意思。”
小乞丐還不懂“鵬程萬里”是什麼意思，也不懂跟着青麟姓是種“恩賜”，但終於有了自己的名字，還是這位英俊心善的公子親自為他賜名，他已經高興極了！
“謝謝公子！鄭翔，謝謝公子。”小乞丐有模有樣地跪下，恭恭敬敬給青麟叩頭，青麟被他逗得笑起來，心情一下子舒暢很多。
……
小乞丐鄭翔走後，青麟又去探望映心。
正好紫菱在給映心敷藥——映心的雙手緊緊交握着，每上一點葯，就疼得雙眉抽緊一次，額角不時滲出細微的汗水。
青麟忙走過去：“怎麼會還是這麼疼？你輕一些。”
紫菱瞄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用絲帕給映心拭去汗水，繼續上藥；映心用手顫抖地抓住椅子的扶手，緊握到關節都已經泛白。
“我來！”青麟看得難受，匆匆洗凈了手，拿過葯來。
映心看着他，想說話卻只是稍稍張了張口。
“我會很輕的。”青麟將她攬在懷裏，說得非常自信，手卻有些發抖。
映心仰靠在他的臂彎里，看到他微擰的眉頭和流露着真切情感的眼睛——
“如果很疼你就告訴我，我會再慢一些。”他的聲音溫柔無比，映心立刻伸手蓋在他的唇上：“你不要說，我不想聽。”
青麟以為她疼得心煩，忙說：“好，我不說。你閉上眼再忍耐一會兒。”
映心閉上了眼，感覺到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將葯塗抹在她的臉上，疼痛感一遍遍在提醒着她——是這個男人給了她臉上這兩道刻骨的疤痕，是這個男人奪走了她的初貞，也是這個男人摧毀了她的自尊與清傲……想着想着，她的眼淚流出來。
“你把小姐弄疼了。”紫菱低聲說。
青麟忙停下手，接過絲帕給映心拭淚。
映心忽然一把推開他：“你走開！”然後背過身去不理他。
青麟想過去給她致歉，剛把手放到她肩上就被打開。
“公子出去吧，我來給小姐上藥。”紫菱又說。
青麟退到一邊，站了片刻，終於默默走出去……
在花園中走着，青麟忽然聽到有人在身後喊他，回頭一看是仙歌。
青麟有剎那間的恍惚，過了片刻才猛然記起——
“看來公子已經把仙歌忘了。”現在的仙歌似已洗盡鉛華，清柔的氣質別有一番韻味。
“這些日子還住得慣嗎？”
“難得這樣清靜悠閑，紙醉金迷的往日便如夢幻一場。”
青麟的心顫動了一下，注視着仙歌片刻，卻又忙扭頭看向一邊。
“公子——似也不是往日的公子了。”仙歌的話語中透着些奇怪的味道。
“那——我這樣，你認為好是不好？”
仙歌點點頭又搖搖頭：“現在的公子好，原先的公子也好，只是好的不一樣。”仙歌看看青麟，輕輕一嘆，“不過仙歌還是喜歡原先的公子。”
“為什麼？”
“原先的公子您終日神采飛揚、無憂無慮，似是對一切都不在乎。”仙歌忽然住了口，咯咯一笑，“仙歌真是不懂規矩，竟敢評論起公子來，是仙歌多嘴了，公子莫惱。”
青麟笑了笑，與仙歌就這樣慢慢走着。
忽然，青麟低聲問：“你不覺得我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嗎？其實，往日你彈的曲子很多我都聽不懂，唱的詞也不理解，又不會與你吟詩作對，更不會——”
“公子不要說了。”仙歌眼中泛淚地止住他，突然握住了他的手，他眼中那從未有過的落寞神情讓她心疼，“那些聽懂我的曲、理解我的詞的人，都沒有在危難時刻救我。只有公子——您不畏強權敢替仙歌出頭，公子看似心性涼薄，卻是真正至情至義的君子。”
青麟被她握住的手微微顫抖。二人曾經那麼多次親密地相擁，青麟卻從未感覺如現在這樣親近過。
他輕輕抽回手，低頭一言不發。
“仙歌失禮了。”
青麟抬頭淡淡一笑：“不，仙歌，是你的話讓我惶然，我從未想過——會有人這樣稱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