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噩夢

第7章:噩夢

“你來幹什麼!快回去!”

“回去!走!快走!”

“別來!”

一聲聲急切的呼喊劃破黑暗,穿透葉賽兒的耳膜。她原地轉了一圈,大聲回應那個聲音:“你在哪裏?”

葉賽兒的聲音像波紋一樣飄散出去了,好似周圍厚重的黑色棉花完全吸收,連迴音都沒有,她只能聽見自己的喘氣聲。

她便定在原地,豎起耳朵靜靜地聽。

“快走!走!”

片刻后,聲音再次響起,葉賽兒開始朝着聲音的方向奔跑。

她知道自己跑得很快,她從小就跑得快,可卻感受不到風的存在。葉賽兒放慢腳步,直至停下,她伸手往前一撈。這不是衝動之下的舉動,這是在進行確認。比起從黑暗中抓到什麼未知的東西,她更害怕像現在這樣,什麼也抓不到。

“你到底在哪!”葉賽兒大喊,“回答我!”既然她能聽到對方的聲音,那麼對方肯定也能聽到她的聲音。

“快回去!快走!”過了一會,聲音又來了,這次的聲音就像從山谷深處發出的一樣。

“你到底在哪!”

葉賽兒再次跑了起來。她記得小時候曾經有人說過她是一頭倔驢,說什麼都不停,說不讓幹什麼,偏偏要幹什麼。

不知跑了多久,葉賽兒眼前仍是一片黑暗。

是在做夢嗎?她開始想。

“快走!”

聲音,是聲音。葉賽兒毫不猶豫地加快向前奔跑地速度。

是做夢嗎?

不重要了。

“呼,呼,呼,呼。”

眼前開始出現亮光,葉賽兒放慢腳步,朝着那兩個光點緩緩前進。

“呼......呼......”

光點的面積越來越大,逐漸變成光圈。有了亮光,葉賽兒慢慢看清了自己的手,她還看到了自己的腳。她竟然沒有穿鞋!

葉賽兒在一扇木門前停下,這扇門的顏色很深,深到再遠離兩步就看不到。可葉賽兒卻說不出這扇門是紅是綠。她抬起頭,看到木門一左一右掛着兩個白色的燈籠,正發出熒熒的亮光。

葉賽兒伸出手,手掌又輕又緩地敷在木板上,她還以為這扇門摸上去會很冰涼。

為什麼感受不到任何東西?葉賽兒有些慌了,她用力一推,吱呀一聲,兩扇木門緩緩向兩邊打開了。

門內同樣是一片灰暗,沒有燈,可她卻能將腳下窄長的石板路看得清清楚楚。

葉賽兒一隻腳踏在上面,沒有任何感覺,此時心底冒出一個聲音:要進去嗎?

要進去嗎?她反反覆復地問自己,她要找的人真的在另一頭嗎?

“快......走......”

是這個熟悉的聲音,這個聲音比剛才聽起來虛弱了很多,好像聲音的主人說出這兩個字就用了幾乎所有的力氣。

不行!要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葉賽兒大步往前走,接着是快走,然後是快跑,她感覺不到疲憊的奔跑,直到她眼前出現光才停下。

“呼......呼......呼......”

循着喘氣的聲音,葉賽兒走進一個房間。這個房間只有三面牆,中間的牆上畫著一個佛像,她不認識,她的視線順着佛像背後其中一隻手往左邊看。左面的牆壁旁擺着一架木床,上面躺着一個人。

那人的腳對着她,她看不到那人的臉。

葉賽兒想看清這人的臉,她朝着那個方向邁出一步,

一聲悶哼讓她縮回了腳。

原來在她的正前方的牆邊,還坐着一個男人,她剛才完全沒有注意到。

這個男人耷拉着個腦袋,上身的衣服被血浸透,透出刺眼的紅色。是他的聲音!葉賽兒衝上前,跪在男人面前。

葉賽兒眼前模糊,她慢慢地抬起雙手,發現自己正在發抖。她的一隻手扶着男子的臉頰,小心翼翼地抬起他的下巴。男人的臉被血蓋住了,他左眼凹陷,右眼緊閉,歪了的鼻樑下,已經完全沒有了呼吸的痕迹,可喉嚨里竟然還能發出“咯咯咯咯”的聲音。

葉賽兒受到了驚嚇,手腳並用往後退。她驚恐地看着這張臉,漸漸地喘不上氣來,她想叫,發現自己叫不出聲。

幾分鐘后,男人那邊沒了聲音,周圍終於安靜下來。葉賽兒鼓足勇氣,傾身向前。她仔細瞧着男人的五官,努力想像其完整的模樣。

突然,男子猛地睜開右眼,雙手不知為何會生出如此大的力氣,一把將葉賽兒推倒在地。她呆坐在地上,男人朝她撲了過來,嘴裏不停叫喊着:“走!走!快走!”

“唰”的一聲,窗帘被拉開了,葉賽兒一下子睜開雙眼,驚恐地盯着天花板,她一扭頭,看到胡夢站在窗戶旁正背對着她。她馬上拉起被子將自己整個蓋住。

“哎喲!你還睡!還不起床!”

胡夢拍一下被子,才上手掀。葉賽兒縮成了一團,用手臂擋住自己的臉。

“五分鐘!我再眯五分鐘就起!”

“行行行!你愛睡幾分鐘就幾分鐘,誰管你。”

等胡夢走出去,聽到門關上的聲音,葉賽兒才從床上坐起來。她這幾天一直在做同一個夢,有時只會夢到那個院子,有時一直在迴響着聲音的黑暗裏打圈。這是她第一次在夢裏看到牆邊的人。

葉賽兒連續抽出幾張紙,擦掉臉上的淚水與汗水,調整好情緒,才敢走出房間。

胡夢從廚房探出頭問:“桌上有包子和油條,還有粥,豆漿你喝不喝?”

“喝!”葉賽兒嘴裏含着牙刷,說出來的話模糊不清。“媽媽,你什麼時候走?”

“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葉賽兒吐掉嘴裏的泡沫,喊道:“我問你什麼時候出門。”

“等你出門我就出門了。”

這次是沒法像昨天一樣磨磨蹭蹭地吃早餐了,葉賽兒像喝水一樣只喝了半碗稀飯,把桌上的一個蘋果塞進包里就衝出了門。

清明假期第一天,地鐵里,人明顯少了很多,葉賽兒都能一路坐到警局,中間還打了幾個盹。

走出地鐵站,離上班時間還有十五分鐘,葉賽兒有些驚喜。她早上沒吃飽,便想着繞段路到警局的後門買份早餐,她饞那裏的豆漿油條很久了。

葉賽兒嘴裏叼着根油條,遠遠就看到了林乙那輛五菱宏光經典款麵包車。“這傢伙來得還挺早啊!”她想,“真不愧是做領導的人。”

在離麵包車只剩下十米不到的距離,葉賽兒聽到一些聲音,悉悉索索,太像偷車了。可這是警局的後門,光天化日,真的有人膽子那麼大,就為了偷一輛五菱宏光?或者是副駕上放着什麼重要的東西?

葉賽兒提起胸膛,帶着一身的正氣走到車頭前,才發現前面竟還藏着一輛紅色的跑車。“喂!大白天的,在警察局的後門就敢......操!不是......林隊!我不是這個意思。”她看了看林乙,又看了看掛在他身上的男人,對着兩人鞠了一躬。“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要遲到了,先進去了!拜拜!”葉賽兒像只箭一樣跑了進去。

“操!”林乙使勁推開扒在他身上的人,“滾!你他媽有病吧!這裏是警局,請你立即把你的車開走。”

“你這麼凶幹嘛呀!不就是被人看見嘛。這個小妹妹剛才喊你林隊,是不是你隊裏的人?你是不是怕她誤會?難道你喜歡她?”明星說著,往前走了一步。

明星的名字是他爺爺取的,本意是希望他能出人頭地,成為閃閃發亮的明日之星。可明星人如其名,小時候的注意力都在電視上,理想是能站在舞台上唱歌跳舞,接受台下無數人的歡呼和喜愛。

明星的運氣不算好,大學肄業入行五六年了,常年保持在一百十八線的位置。經紀公司認為是他的名字不行,便找大師給他算了個藝名,叫明熠。換名字之後,明熠果然拿了幾部網劇的男主,慢慢有了粉絲,雖然走在路上幾乎沒人能夠知道他是混娛樂圈的,起碼從他的衣着和開的車也能看出來,這人的日子過得絕對不差。

相比林乙一臉的怒容,明熠倒顯得很無所謂,甚至還因為被人撞見,感到有些得意。

“你胡說八道什麼?別再靠近我!”林乙向後退了一大步,一步便跨上台階。他咬着牙說,“我跟你說得很清楚了,我們不是一路人,我不喜歡你,也不可能喜歡你!你能不能......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請你馬上把你的車開走,不要妨礙警局的正常工作。”

“這是後門,我妨礙你們什麼工作了?再說了,我們怎麼不是一路人了?你是人,我也是人,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你是人民警察,我是個小明星,也沒什麼差別,都是混口飯吃嘛。”

“......”林乙放棄了爭辯,“我不跟你說這麼多,你趕快把你的車開走,還有!別他媽再來騷擾我了!”

明熠笑眯眯地看着林乙快步走進警局,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那扇門后。“我才不捨得放過你呢。”他嘴裏念道。

林乙跑進了廁所。明熠抱上來時,他的身上沾上了他的香水味。

現在的娛樂圈,即使是不出名的明星,只要有曝光,隨隨便便拍個廣告都能賺個十幾二十萬。明熠對着鏡頭笑笑就能賺錢,身上的香水,自然也不是隨便街邊買的,幾十塊一大瓶的廉價款式。

廁所里煙霧繚繞,源頭便是林乙手裏的香煙。他把煙插進嘴縫,摁下打火機,咔嚓一聲,香煙就着了。

這是他第三根煙,前兩根都只抽了一半就被他扔了。-

林乙並不在乎明熠身上這股味道花了多少錢,是哪個奢侈品牌下的,他只知道這股味道讓他覺得噁心,讓他感到窒息。

又只吸了兩口,林乙便把那根香煙扔了。他十分煩躁地在窗邊轉了幾圈,抓了抓頭髮,重重嘆了口氣。

怎麼就被人看到了呢,還是被她!

葉賽兒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在現實中碰上這樣的場面的,她堅定地認為這隻在小說里才會出現。她在辦公室里圍着長桌轉了幾圈,先對自己不可理喻的自戀感到羞愧。她怎麼能因為林乙多看自己幾眼就認為人家喜歡自己,昨晚竟還認真地花了兩秒鐘思考怎麼拒絕他。

另一個難題緊跟着出現在她面前,她是不是看到了不該看的,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林乙喜歡男性這件事,是不是秘密?她是不是需要幫助他保守秘密?

在椅子上緊張地坐了半小時,葉賽兒還是沒想好接下來應該怎麼面對林乙。幸好人還沒到,她還有時間,她決定先去趟廁所。

“黃芪。”林乙站在門口,大聲叫道。

葉賽兒這才看清他今天的模樣。難怪都說人靠衣裝,林乙今天穿着一件白色T恤,搭配灰色運動褲,黑色運動鞋,和昨天相比,竟然有種耳目一新的感覺。她默默坐了回去,腦袋縮在電腦屏幕後。

粉絲包的粉絲還黏在嘴邊,黃芪用舌頭靈活地撩進嘴裏。他戰戰兢兢地走上前,頭腦風暴似地回憶着自己還有什麼事情沒做好。“咋,咋啦?”

林乙冷冷地說:“昨晚那通電話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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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前的車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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