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軌跡
黃芪鬆了口氣，是這件事啊。“噢！昨晚又接到一起報警，報警人說他昨天早上五點左右看到有一輛車撞到了人，他自己懷疑，撞人的那輛車就是洞橋高速上出車禍那輛。”
“怎麼隔了一天才報警？”
“報警人說前天早上雨太大了，他以為自己看錯了。”
“這事還能看錯？”
“呃......”林乙是顯而易見的煩躁，黃芪趕緊掏出手機，鼓搗了一會遞給林乙。“他說他看了這個文章才決定報的警。”
又是一個公眾號，又是一篇傳播度及廣的文章。這篇文章內容很短，只有幾行字和幾張圖，圖片的內容十分清晰。
“他們也寫過陳向榮的事，但是轉發比較少，就這篇爆了。”
“操！他們是怎麼拍到這些照片的。”
黃芪有些惶恐，“這......這我也不知道啊。”
林乙將手機還給黃芪，“聯繫網警，讓他們把這篇文章給刪了。葉賽兒！”
“哎！”葉賽兒嗖地從電腦屏幕後面竄出來，“什......什麼事？”
“昨天那個公眾號的主人找到了嗎？”
葉賽兒完全不敢看林乙，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腳。
“沒，註冊的IP位址在國外，查不到人。”
盯着葉賽兒的頭頂，再瞥一眼旁邊的黃芪，後者立刻眼神慌亂的躲開，林乙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太大了。他深深吸一口氣，“這個公眾號，你也試試看能不能找到擁有人。”
“好，好的。”葉賽兒點點頭。
“黃芪，這通報警電話的細節，你和藝姐去找報案人核實一下吧。”
“好，好。”
一大早就氣勢洶洶的不止林乙一個，劉洪武從林乙身後走過，穿過長桌，將夾在腋下的一份文件拍在桌上，聲音之大，引得所有人側目。
朱藝只看了一眼，沒當回事。她走到黃芪身後，拍拍他的肩膀，頭也不回得走了出去。黃芪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他迅速抬起眼睛瞟一眼劉洪武，看到他的表情，知道這辦公室是一刻都不能再待了，趕緊收拾東西也跑了出去。
抬起頭吐出一口氣，葉賽兒突然感覺心好累，她慢慢走到窗邊，背着手，盯着外麵灰蒙蒙的天發獃。怎麼回事，現在的人戾氣怎麼都這麼重，是不是因為天氣開始熱了，都上火了？要不要自掏腰包請大家喝杯涼茶降降火？不對啊，憑什麼是我請？
劉洪武抽出幾張紙擦手，瞄到葉賽兒站在窗邊，一副起碼幹了二十年的副局長的姿勢。
“你站在那幹嘛？”
“啊？問我嗎？”葉賽兒回頭，“哦，呼吸新鮮空氣呢。”
“怎麼？他們倆誰放屁了？”
林乙想喝口水就走，聽到這話直接噴了出來。蘇明手一松包，包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他蹲下，撿起，起立，尷尬地咳嗽一聲。
“劉副！”葉賽兒叫道，“你好噁心啊！”
“這有什麼噁心的。”劉洪武不以為然地說，“你不放屁？是個人都會放屁啊！”他看看林乙，再看蘇明，“你們怎麼還在這裏，不是要去查那個王新龍？”
“林隊，咱走嗎？”蘇明問。
林乙瞥一眼葉賽兒，“走，走走走。”
劉洪武將那份文件扔進抽屜里，坐在椅子上，他翻了翻筆記本，喝幾口水，嘆幾口氣。
“劉......”
“唉！我找苟局聊天去了。
”
“噢......”
辦公室里只剩下葉賽兒一個人。
早上的工作熱情不高，葉賽兒拿着手機和蘋果跑到網絡安全部轉了一圈，將調查公眾號的委託說清之後，蘋果也啃完了。
回到辦公司，離午休還有一個小時，監控視頻像是掐點送來的，砸得葉賽兒有些懵。昨天剛見過小豆子，比起兩具不知名的女屍，她先關心的，自然還是陳向榮在跳樓之前到底經歷了什麼。
陳向榮跳樓的時間在周四下午四點四十左右，往前追溯，陳向榮曾在中午兩點出現在蒲城區的商城。他走進一家連鎖店，坐在角落，點了一碗三鮮伊面。陳向榮盯着面看了起碼有十分鐘，一動不動，好像坐在那裏的，只是一座雕像。
葉賽兒還以為視頻卡住了，動了動鼠標，發現時間還在走。
下一秒，陳向榮拿起了筷子。她沒在現實中見過有人這麼吃東西的，筷子不停在碗裏划拉，使勁往嘴裏塞，大概是因為來不及嚼造成吞咽困難，陳向榮好幾次捶着胸口，灌了半瓶水，才吃得下去。
五分鐘后，陳向榮離開商場，去附近的小公園呆坐了快兩個小時，期間沒有掏出手機，卻一直抬手看錶。他在長椅上等到四點多鐘離開，往勤天大廈的方向走去了。
葉賽兒不停地移動各個監控視頻的進度條，希望能盡量還願陳向榮在跳樓前24小時的行動軌跡。
周三早上十點整，陳向榮走出家門，離開小區，花了一個半小時買菜，然後回家。
中午十二點，陳向榮再次離開小區，先去附近的一家便利店買了幾包煙和幾瓶酒，出來后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
一個平時省吃儉用的老人，怎麼會捨得買煙和酒，還願意花錢坐出租車呢？他是去哪裏？去找誰？
下午一點左右，陳向榮在甲五村附近的西平路路口下車，右拐進一條小巷。這條小巷是進入甲五村的入口之一。村子裏離小巷最近的一個監控並沒有拍到陳向榮的畫面，而他下車的路口，另一個角度的監控視頻也沒有拍到更多的內容。
葉賽兒將剩下的視頻都看了一遍，沒有再找到他的身影，這就意味着，從周三下午一點到周四中午兩點這段時間裏，陳向榮是處於失蹤狀態的。
可小豆子曾說過，陳向榮周四出門拜拜了，這是不是意味着，他周三晚上是回過家的？葉賽兒還是想不通，如果他回去過，小區的監控為什麼沒有拍到他？他又是怎麼躲過這些監控的？難道小豆子在撒謊？
葉賽兒不願意相信一個五歲的小女孩會對她說謊，她向後一靠，腦袋搭在椅背上，兩眼空空地盯着天花板。她的腰部是懸空的，這個姿勢最傷腰。
陳向榮的案子，一開始媒體，甚至警察局都認為這只是一起普通的自殺案件，因為他們發現了遺書。後來，他們在前三個月的信息里，找到了“二十萬”。然後是今天，監控里陳向榮這詭異的行蹤，再加上昨天找到的奇怪的符紙，以及致力於煽動人心的公眾號……
手機放在桌上，發出嗡嗡的聲音，葉賽兒拿起一看，是李婷婷打來的。
“喂？你不用上班嗎？怎麼有空打給我？”
“我昨晚通宵！正在回家的路上。”
“噢！辛苦了，記得先吃早餐再睡哦。”
“聽你的聲音懶懶的，是不是又沒坐直？你不想要你這條腰啦！”
葉賽兒趕緊坐起來，“沒有，早上起來，精神不好。”
“都兩點了！”
“是哦！都兩點了。”葉賽兒趕緊轉移話題，“你通宵怎麼兩點才下班？”
“忙啊！走不開。”李婷婷還真被她給帶跑了，到家之前一直在跟葉賽兒吐槽最近有多忙，護士長有多刻薄，同事有多無能。
葉賽兒靜靜地聽着，只在關鍵處及時給出反應，偶爾順着她的話，幫着罵她嘴裏不滿的人。李婷婷說舒服了，心滿意足地掛了電話，這時葉賽兒才感覺出了餓。
這個時間，食堂已經在打掃衛生，葉賽兒拉着燒臘攤的廚師，死乞白賴地求了半天，硬是讓人讓出了一碗飯和一隻燒鴨腿。時間緊迫，葉賽兒只花了十分鐘就吃好了，急匆匆地趕回了辦公室。
清明時節雨紛紛，昨天似乎是一次性把這三天的雨都給下完了，特別是早上七八點那會兒，下得尤其大。關於洞橋公路的車禍，葉賽兒只收到一段視頻，那便是小貨車行車記錄儀的錄像。
錄像顯示，小貨車司機張小北六號凌晨兩點半出發，行駛了近三個小時才駛入洞橋公路。葉賽兒兩倍速觀看，發現張小北在駕駛時一直是比較興奮的狀態。耳機里不停地傳出動感的音樂，她敏銳地捕捉到了紅牛一閃而過的身影。三點的時候，張小北接過一個電話，內容大概是說他在港北提前約了人，等工作忙完之後，他一定按照約定時間趕去相會。
葉賽兒將視頻進度拖到最後十分鐘，音樂的音量沒有降低，她聽到張小北嘀咕，這雨怎麼越下越大。耳邊的雨聲漸漸蓋過車內的音樂聲，擋風玻璃前的雨刷不停地來回擺動，卻也無法阻止眼前的畫面變得越來越模糊。
“我操！”一聲響亮的叫罵之後，錄像鏡頭髮生巨大偏移，小貨車直直朝着右邊的綠化山坡撞了上去。
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葉賽兒將這段錄像最後的五分鐘反覆播放了多次。小貨車的視角高，可惜雨太大，什麼有用的信息都沒有記錄到。
葉賽兒嘆了口氣，“要是有大眾汽車的行車記錄儀視頻就好了，”她想，“這樣一切就簡單了。哎？對啊！為什麼沒有大眾汽車的行車記錄儀視頻呢？”她才意識到這一點。
葉賽兒先給交警那邊打了電話，確定不是因為大眾高爾夫行車記錄儀損毀，或者其他導致視頻丟失的原因，而是這輛車根本就沒有安裝行車記錄儀。
葉賽兒想不明白，行車記錄儀並不是很貴的東西，基本上能買得起私家車的人都會選擇安裝，這對司機日常行駛起到了一個很好的輔助作用，更重要的是，在發生碰撞時，還能提供非常清晰有利的證明。像車禍中的這輛大眾高爾夫，價格並不便宜，車的主人怎麼可能會連幾百塊錢的行車記錄儀都不捨得安裝呢。
“砰砰。”門外響起敲門聲，葉賽兒抬頭，看到小李正站在門邊張望。
“我還以為沒人！”
“他們都出任務去了，你要找誰？”
小李爽朗地笑道：“正好，我就找你。”
“找我？”
“對啊，剛才林隊打電話過來，他們找到兩名死者的信息，讓我來找你一起核實一下，然後通知死者家屬。”
葉賽兒心裏犯嘀咕，怎麼不直接找她，但她更驚訝於，兩名死者的信息竟然輕易被林乙給找到了。
“兩個都找到了？他們不是去查那個王新龍嘛，是和他有關係？”
小李踏步走進來，“沒錯，好像是他的租客，兩名死者還住一塊。”
葉賽兒瞪大眼睛，“這倆人的死要是和這個王新龍沒半點關係，我可是一點都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