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見義勇為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漆黑的房間裏只有一處亮光，葉賽兒騰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粗喘着氣，一臉的驚恐。她先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才側身去夠床頭櫃的手機。
七點十五分了。
葉賽兒輕輕嘆了口氣，倒數到一之後赤腳下床，摸黑抓到一塊硬布。她用力一拉，房間內豁然開朗，她卻猛地閉上了眼。
“咚咚。”
房間外響起了敲門聲，葉賽兒眯睜開一條縫，努力適應這強烈的光線，等着門外的人說話。
“你喝不喝豆漿？”
“哎。”
門外的人沒有進來，又問道：“哎什麼哎，我問你喝不喝豆漿？”
“喝！”葉賽兒揉了揉眼睛，“記得過濾哦，有豆渣的我喝不來。”
胡夢在門外斥她：“真是矯情。”
葉賽兒大聲回應：“謝謝媽媽！”
五分鐘洗漱完畢，葉賽兒以最快的速度幹掉了一碗雜糧粥，三個雞蛋，一個大肉包子，一根油條和一碗豆漿。她抓起昨晚就收拾好的包，一邊穿鞋一邊交代胡夢：“媽媽，你晚上吃飯不用等我了，不要像之前一樣，做好了就先吃，別餓着肚子，對胃不好。”
“那你要下班了先給我打個電話。”
胡夢放下手裏的包子，走到供桌前，摸索着打開供桌旁邊的開關，供桌上的兩根電子香立即亮了起來，她雙手合十，舉到眉心前，一邊對着供桌上的神像拜了拜，嘴裏還碎碎念着：“佛祖保佑，保佑，保佑我女兒今天也能平平安安，萬事順利，保佑保佑。”接着她從旁邊的果籃拿出三個蘋果，兩個疊一個，整齊又好看地擺在佛像前。
這是他們家的日常，但葉賽兒還是忍不住小聲吐槽道：“拜這個有什麼用啊，該傷還是傷，要死......”
“呸呸呸！”胡夢走上前，揚起手作勢要打她，“不許對佛祖不敬。小孩子不懂事，有怪莫怪，有怪莫怪啊......快過來拜一拜！”
“我才不要！”葉賽兒倔強道，“我先走了。”
胡夢上前拽住她，往她手裏塞了一個蘋果，認真囑咐：“你記得一定要小心點啊！遇到危險不要逞能，記得保護好自己。”
葉賽兒看着胡夢擔心的眼神，還以為自己是要上戰場。“知道啦！”
一路小跑，終於趕在地鐵屏蔽門關上前兩秒衝上車廂，葉賽兒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她所在的車廂沒有空位了，她往前走，幸運地在第三節車廂找到一處漏網之魚。
葉賽兒一坐下就掏出手機，點開微信給李詩雨回消息：“中午來得及嗎？你想吃什麼？我請客。”
“對了，今天我們隊長就回來了，希望是個好相處的人。”
這條線被人叫做“死亡”五號線，從來就沒有一個包子能圓着進來，還能圓着出去。葉賽兒是在始發站上的車，還有些空間給她，等過了三水站之後，人就慢慢多了起來。李詩雨昨晚上的夜班，葉賽兒估計她不會醒那麼早，便將聊天界面切了出去。
葉賽兒稍稍挺直了背，活動脖子的時候注意到腳前的連衣裙。面對她站着的，是一位矮個子的女生。
“嘀嘀嘀。”
下一站的車門打開了，幾乎沒有人出去，卻又進來了幾個人。車廂內變得更擠，車裏的空調幾乎不起作用，每個人的額頭都沁着汗，還有些個子稍微矮點的，努力仰着頭，希望可以獲取到一絲“新鮮”空氣。
“嘖！擠什麼擠啊！人那麼多，
位置就那麼點，你以為擠擠就能給你多出來點嗎？”
葉賽兒循聲望去，看到一個高挑的女生朝他身後的男人瞪了一眼，表情顯示出十分的厭惡，被瞪的男生推了推眼睛低下了頭，感到有些尷尬。
葉賽兒還看到一個婦女懷裏懷抱着小孩。她是非常不贊成成年人帶着嬰兒在上班高峰期擠地鐵的，但強烈地道德感還是讓她站起了身，伸手讓那位婦女過來坐她的位置。
擁擠的車廂發生碰撞在所難免，葉賽兒後退的時候胳膊不小心撞到那個女孩的腦袋，女孩輕輕“啊”了一聲。葉賽兒不停地跟她道歉，而接受她的座位的婦女正跟她道謝。
小小的插曲過後，車廂內恢復了剛才的壓抑與煩悶。葉賽兒側身站在女孩身旁，這是她唯一能找到的位置。從口袋裏拿出手機，剛想打字和李詩雨分享自己的美德，葉賽兒忽然感覺自己的衣角好像被人扯了兩下。
她低頭一看，確認是女孩的手，再瞧女孩的表情，很不對勁。葉賽兒沒有立馬做出反應，而是微微向後仰，利用自己的身高優勢查看情況。
“嘀嘀嘀。”
屏蔽門打開了，人群開始鬆動，葉賽兒來不及多想，一把抓住那隻手，大喊道：“操！盯你很久了！你在幹什麼，你在幹什麼！”她將女孩護在身後，瞪着眼前這位禿頂大叔。
許多下了車的人頻頻回頭，朝車廂里窺探，毫不影響他們前進的腳步。而那些還坐在車廂里的人，除了一位中學生，都漸漸後退為他們空出一片戰場，同時紛紛豎起耳朵，把目光全投在他們身上，企圖從這隻言片語當中探知整件事情的經過。
車門重新關閉，對面的座位空了出來。禿頂大叔扭動着手腕試圖掙脫，他沒想到葉賽兒還有些力氣，便想用牙咬。葉賽兒見狀，趕緊撒開手，利用空擋用力一推，將大叔推到對面的空位置上。
禿頂大叔看上去有五十多歲了，穿着一件藍色的polo襯衫，背着一個包，腿/間/突/起的部位幾乎坐實了他猥/瑣的行徑。大叔愣了一秒，手忙腳亂地站起來，頂着眾多審視的目光，仍理直氣壯地朝葉賽兒怒吼道：“你他媽有病是不是啊！你幹什麼，我到底幹什麼了我！”
“你他媽的嘴夠硬啊！你幹了什麼你自己心裏清楚，走！跟我去公安局，要是我污衊你我跪下來跟你道歉！”葉賽兒想上前拽他，卻被躲過了。
“你他媽不要給我廢話！你不要亂說！”禿頭大叔指着葉賽兒罵道，“你他媽的，有娘生沒爹教的東西！我操你媽！”
“你嘴巴放乾淨點！別指着我！”
兩個女的能把我怎麼樣？大叔心裏想着，直接伸出拳，卻被葉賽兒一巴掌打歪了進攻的方向。
“我警告你別動啊！我是警察！我親眼看到的！”葉賽兒扭頭，小聲對女孩說，“你別害怕，你要是願意，我可以幫你作證。”
周圍人開始竊竊私語，其中兩三位年長的人不動聲色地往前挪動兩步，跟身邊陌生的人交流着彼此的意見。
禿頂大叔惱羞成怒，再次揮舞着胳膊就要衝上去。“你他媽的，你說是警察就是警察啊，我操你媽的！”
女孩尖叫一聲，葉賽兒早有警覺，她帶着女孩向後退，躲過大叔的進攻，身子一扭右手橫打在大叔的手腕上。趁大叔吃疼放鬆警惕，葉賽兒上前一步，右手抓住他的整個手掌，向自己拉的同時向下施力，然後伸出右腿勾起大叔的右腿，將其絆倒在地。下一秒，剛才那位戴着眼鏡的年輕男人壓了上去，緊緊抓着禿頂大叔兩隻手腕，鎖在其身後。那名中學生也匆匆放下書包和手機，站到葉賽兒和女生面前，張開雙臂，擺出一副保護的架勢。
年輕男人的眼鏡都歪了，但他仍緊緊地箍着那名男子，嘴裏喊道：“你別動，你別動！”中學生鬢角流下一滴汗，護着葉賽兒和女孩後退兩步，“我現在就報警！姐姐，你們別怕，我不會讓他傷害你們的。”
葉賽兒被跟他一樣高的中學生保護着，身後的女孩突然哭出了聲，一手抓緊她的T恤。
這不是她第一次在地鐵上遇到這種事情了，她每次都想着忍一忍，忍忍就到站了，有時回到家，也會哭着和朋友講訴自己的遭遇，計劃着下一次如何反擊。可她就是沒有這個勇氣。
或許是情況太顯而易見，車廂內有更多的人站了出來，有人抓着大叔掙脫后亂揮舞的胳膊，有一位看上去五十多歲的老婦人，正幫着摁住猥瑣男人另一條亂蹬的腿，還有的人，着急地從包里掏出紙巾遞給哭泣的女孩。
接到報警的地鐵民警早就在下一站的屏蔽門前等着了，葉賽兒向眾人表示了感謝，與那位戴眼睛的年輕男人一起，幫着地鐵民警將禿頂大叔從地上架起，帶出車廂。女孩也跟在她們身後，一齊走了出去。
其中一位高大的民警伸出胳膊，架住禿頂大叔不讓他動彈。大叔面對體型壯碩的地鐵民警，頓時像只小雞一樣。另外一位民警審視地看着他，質問道：“你什麼情況？啊？還有你們三個又是什麼情況？”
女孩眼眶紅彤彤的，她吸吸鼻子，還沒說話眼淚先流了出來，接着語無倫次地解釋着：“他......我......她幫......我，他們......都是幫我的。”
大叔還想抵賴，他大聲又心虛地喊道：“有證據嗎？我說你們有證據嗎？啊！警察同志，他們污衊人！”
“你叫什麼叫！有沒有污衊你，我們會調查清楚的！”高大的民警說著，又把他摁了下去，他問，“你們有沒有拍到什麼證據？”
“我是人證！”葉賽兒上前一步道，“我親眼看到的！你好，我是喬安分局刑偵支隊的，這是我的證件。”
大叔看到葉賽兒真的掏出了證件，整個人都萎縮了。
“我有證據。”年輕男人從兜里拿出他的手機，點開相冊遞了上去。“我都拍到了。”
民警看完年輕男子手機里的視頻，立馬說道：“行了，當事人跟我們走一趟，還有你，你帶着你的手機也一起吧。”
年輕男人接回手機，對民警點點頭。
葉賽兒還要上班呢，她拉着那位民警，小聲說：“師兄，你看啊，我這快遲到了，你看能不能先放我走？”
民警拍了拍她的肩膀，點點頭，眼裏都是讚揚與肯定，讓葉賽兒鬆了口氣，她剛想握手感謝，卻被拒絕了。
“不行的，你可是人證！人證是要做筆錄的，這肯定不用我說你也知道吧！”
“這......走吧走吧。”果然同事也不能亂了規矩啊！
師兄了解到葉賽兒剛進警隊不久，也不想耽誤她，第一個問完就放她走了。葉賽兒小跑着出了派出所，剛掃好一輛共享單車，沒想到眼鏡的年輕男人也跑了出來，跑到她面前。
“太好了！你還沒走。”
“走，現在走。怎的？”
“你好，我叫張永希，希望能和你交個朋友。”張永希背手蹭了蹭，伸到葉賽兒面前。“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葉賽兒不走尋常路，跟對方敬了個禮，顯出一身正氣。“同志，請叫我**！身為一名國家幹部，為人民服務，我義不容辭！時間不早了我要先走了，還有很多壞人等着我去抓呢！”
張永希忘了眨眼，等他反應過來，再看過去的時候，葉賽兒已經騎上小藍車，在非機動車道上漸行漸遠。
在地鐵上葉賽兒就看出來了，這位地鐵小哥絕對是練過的，關於他為什麼沒有在第一時間出手，她並不想深究。當然，這也不是她拒絕交朋友的理由，她只是覺得，在社交這件事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葉賽兒兩條腿好像踩在裁縫機的腳踏板上，輪子快被她蹬出了火，起碼現在她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堅決不能遲到！
就在葉賽兒即將到達分局門口時，停在路邊的一輛五菱宏光的駕駛室的門突然打開，一聲尖銳的剎車聲劃過天空，旁邊的樹驚掉兩片葉子。
葉賽兒雙腳蹬在地上，對着下車的人大喊一聲：“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