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隊長
“晦氣！真晦氣！”
葉賽兒罵罵咧咧的走進門，她本想着今天早點起，起碼早到半個小時，還能給素未蒙面的隊長留下個好印象的，卻沒想到接連遇上這麼些事，倒遲到了十五分鐘。
這叫什麼？這叫好心沒好報！葉賽兒氣呼呼地，重重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早。”蘇明也剛取下包不久，他端着裝滿水的水杯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漫不經心地問，“你怎麼了？”
蘇明就坐在葉賽兒對面，他和葉賽兒都是剛分配到喬安刑警隊的新人。蘇明白白凈凈的，只是他這個人太過正經斯文了，葉賽兒對蘇明的初印象就是他臉上的那副黑框眼鏡，好像他每五分鐘就要扶一下眼鏡。
“沒什麼。”葉賽兒想了想，還是咽不下這口氣。“我跟你說，我今天可是倒大霉了！”
“怎麼了？”蘇明看着電腦屏幕，扶了一下眼鏡。
葉賽兒站起來，雙手扶着桌子，身體微微前傾。“今天早上我是騎單車來的，為什麼騎單車？這不重要。不是快遲到了嘛，我就猛騎啊，現在腿還有點抽抽呢。眼看着就快到了，分局門口停着的一輛麵包車突然就把車門給打開了，我他媽差點撞上去！”
“是挺危險的。門口停着輛麵包車？”
“可不是！”葉賽兒叫道，“這人真的......我本來想和他理論的，順便讓他把車開走，但是沒辦法呀，還剩兩分鐘，我大人有大量，想着先放他一馬，給他改過自新的機會。哎喲！誰知道這個人，倒打一耙，反倒跟我說門口不能停單車。我那個火呀！就剩一分鐘了，我是真不想跟他糾纏，就把車挪到車棚里去了。沒想到鎖不了車，我又得騎到後門去。”
“嗯......”
一年到頭都是T恤搭配工裝褲，腳下只有兩雙訓練鞋輪換的葉賽兒，點評起別人的穿着來，倒頭頭是道。“那個人，看樣我就知道不行。穿着一件藍色的polo衫，還是緊身那種，下面配一條白色短褲，而且他剪的還是短寸，俗！俗氣！主要是太丑了！”
“你好，請問你找誰？”蘇明站了起來，對着葉賽兒身後問。
葉賽兒轉頭望去，這不是剛才那個害她差點英年早逝的倒霉鬼嘛！她什麼也沒想，大步向前，仰着頭瞪着他問道：“你還敢來啊！”
那人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見葉賽兒，他們之間的距離就五十厘米左右。他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嗨呀！”葉賽兒覺得自己被挑釁，踮起腳，“你真是......”
“喲！學習回來了！”一隻手拍了拍林乙的肩膀，“回來得正好！咱可有事幹了。哎？小賽兒，已經認識咱們隊長啦？”
葉賽兒往後退好幾步，直到退到長桌旁。她看了看劉洪武，又看了看那個人，一下子蹲在地上，將臉埋進胳膊里。
“她這是......”劉洪武看向蘇明問，“怎麼還害羞啦？”
蘇明聳肩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真是造孽啊！古話說，造化弄人。在這之前，葉賽兒心裏有一萬種可能，想像他們隊長可能是禿頭的，可能是三十多歲帶金絲邊眼睛的成熟老男人，就是沒想到會是眼前這個人。
“嘿！”劉洪武走過去，朝葉賽兒拍拍手掌，“別扮鴕鳥了，你遲到這事我不追究！”
“劉副，我......”葉賽兒露出兩隻眼睛，可憐兮兮地看着他。
“知道你今早見義勇為了，
不錯，不錯啊！我都表揚你了，還不行？你還蹲着幹什麼，讓我牽你起來啊？”
葉賽兒扭扭捏捏地站了起來。
“我來介紹一下啊，這是林乙，是咱們喬安刑警隊的大隊長，你們倆還沒見過，年輕有為啊！”林乙有些尷尬的咳嗽兩聲。“咱們之前說好了啊，蘇明跟我，賽兒跟你。賽兒，你可要跟着隊長好好學習噢！”
“啊？”
“你啊什麼啊！”
學習葉賽兒不怕，她就怕他們隊長弄死她。葉賽兒眼睛不安地到處瞟着，不小心瞟到林乙正在用審視的目光看着自己，她趕緊錯開視線。“隊長......好啊，那個......今後多多關照。哎？藝姐和黃芪人呢？呵呵，他們該不會遲到了吧！”
“他們出現場去了。”劉洪武說。
“噢，出現場啊，好！忙點好啊！”葉賽兒擺着兩條胳膊，原地轉圈。
“賽兒啊？是不是早上吃了點不該吃的？我怎麼覺得你跟發神經似的？”
還發神經呢，葉賽兒恨不得現在就暈死過去。她朝劉洪武傻笑兩聲，準備回到自己的椅子上面椅思過，卻被林乙叫住了。
“葉賽兒，你跟我去趟水電大院。”
葉賽兒立定，中氣十足地應道：“好的！”
“我去！你嚇我一跳。”劉洪武叫道。
昨天，也就是四月五日，港北市喬安分局發佈警情通報：下午將近五點，警局接到群眾報案稱，一老年男子站在勤天大廈的窗戶外，疑似輕生，請求出警。接警后，喬安分局第一時間調派附近警力緊急趕往現場。救援人員到場救援期間，站在露台上的男子突然跳下，經醫護人員搶救無效死亡。警方在現場發現疑似輕生者遺書，目前，此案件正在偵辦中。
對於這起案件，根據從大樓拷貝到的監控視頻顯示，老人是在下午四點四十分鑽出窗戶，四點四十二分，老人站到露台邊上時，除了頻頻抬起手腕這個動作之外，沒有任何其他的舉動，之後被樓下的人發現報警。
經調查人員初步走訪發現，老人在一周前，曾向一個陌生賬戶轉出所有積蓄，共計二十萬元，其後並未報警。
最初，他們也以為這是一起簡單的經濟詐騙案，受害人因為無法承擔經濟上的巨額損失，因此產生了輕生的念頭，這也是現場留下的那封遺書的內容，直到警方查看監控時，懷疑老人的遺書可能並非出自自己的手。
劉洪武帶着蘇明去找老人的兒子，了解這二十萬的情況，葉賽兒跟林乙去的水電大院，則是陳向榮生前長期居住的小區。父子兩並不住在一起。
葉賽兒不追求舒適，但坐在這副駕駛的位置上，從警局到水電大院的一路，也真的是讓她感受到了什麼叫如芒刺背，如鯁在喉。
剛下車，天上就落下了豆大的雨粒，本來只是稀疏的幾滴水珠落在葉賽兒的身上，沒等她反應過來，雨滴便變得密集起來，重重地打在周圍地樹葉上，啪啪作響。
“林隊......”葉賽兒快步走上前，感到有些難為情，“我有個問題，想問一下。”
林乙抬頭看一眼頭頂上的傘，放慢了腳步，“問。”
“您不記仇吧？”
想起剛才的一幕，林乙仍感到十分的滑稽。“不記。”
聽到這兩個字，葉賽兒明顯鬆了口氣，她笑着說：“那就好，那就好。”
水電大院，又叫水電生活區，是港北市水電局的房改小區，也是城西秀青區最大的房改生活區。住在這個小區裏的人，一半以上是八九十年代在水電局上班，后被分配到這裏來住的。水電大院樓體老舊，還沒有電梯，許多的年輕人都不願意住在這裏，但小區的綠化做得很好，放眼望去，能看到三兩老人帶着孫子或者孫女，聚在樹下聊天。
許多人在小區門口自由出入，林乙和葉賽兒走進去時，門崗里的門衛也只是看了他們一眼，便轉過頭，繼續跟街坊討論新一任美國總統上任之後，世界格局會有怎樣的改變。
兩人一路詢問着街坊，順利地找到了12棟。他們站在402的門外，林乙循例敲了敲門，沒過一會，門被開出一條縫，從門縫處，可以看到一對恐懼的眼睛。
林乙後退一步，居高臨下地看着那雙眼睛，“你好，請問家裏有大人在嗎？我們是警察，來了解一些情況。”
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那條門縫被關上了。
葉賽兒用手指輕戳林乙的肩膀，等他回過頭，才微笑着對他說：“林隊，你這樣不行，也太凶了，都把小孩給嚇到了，要不讓我試試吧？”
林乙退到樓梯口，面無表情地對她做了個“請”的手勢。
“你來。”
對着林乙挑了挑眉，葉賽兒一副胸有成足的樣子走上前，她再怎麼說也在社區里敲門敲了兩三年了，對付居民可有自己的一套。葉賽兒輕叩房門，捏着嗓子，溫柔做作地喊道：“小朋友，你好呀，請問你們家還有大人在家嗎？我們是真的警察叔叔和姐姐，你把門打開一下，好不好？”
這次屋內一片寂靜，連條縫也沒有，葉賽兒轉頭看着林乙，尷尬地扯了扯嘴角，又用了點力，拍了拍門，叫道：“小朋友你好！我們不是騙子，可以給你看證件，你把門打開一下成嗎？”
還是沒有動靜，葉賽兒覺得有些難堪，她確實對付過許多的人，就是沒對付過小孩子。她舉起手，還想拍，樓道里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聲音越來越近了，這的樓梯口窄，林乙走到葉賽兒身邊，緊貼牆壁，下一秒，兩名男子出現在了他們眼前，葉賽兒敏銳地捕捉到他們臉上閃過的一瞬的驚訝。
“發什麼呆，走啊。”其中一名男子催促着另一名男子，在經過他們時，還對着林乙笑了笑。
林乙沒有回應這個微笑，面無表情地目送他們上樓，消失在樓梯拐角處。
門打開了，不過是對面門的。那門也只開出一條縫，只看到一雙佈滿皺紋的眼睛，眼裏都是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