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學校
一輛五菱宏光麵包車裏只坐了兩個人，駕駛位的林乙，副駕駛的葉賽兒，兩人都偷瞄過對方。
林乙去接葉賽兒，熱情的胡夢迎了上來。她聽到葉賽兒打電話的內容后，每次有車經過樓下都要瞄上幾眼，直到看到昨日那輛麵包車，便藉著扔垃圾的借口，趕緊跑下樓去。
面對胡夢的熱情邀請，林乙不知怎麼拒絕。他跟着興高采烈的胡夢上樓，進屋撞上的，是叼着一個雞蛋餅，滿臉錯愕的葉賽兒。
餐桌上，胡夢拉着林乙，能聊的，平時葉賽兒不好意思聊的，都聊了個遍。
終於結束一頓尷尬的早餐，葉賽兒在車上進行了好幾輪深呼吸，才緩緩開口：“那個……抱歉啊，我媽她熱情過頭了，但她沒有惡意，就是……有點八卦。”
有點八卦是指問自己的情感狀況嗎？林乙還記得胡夢問時，葉賽兒慌忙岔開話題的樣子。“沒事。”他還是沒有說出口。
“哦，呵呵，那就好。”葉賽兒感覺到此時不宜再多說話，閉上嘴，轉頭朝窗外望去。
他們開過跨江大橋，路過商場、廣場，半個小時后，在學校門口停了車。
“我們不是去找應彤的父親嗎？這是……小學？”
“和他約的是下午三點，我們先來應彤的學校看看。”林乙解開安全帶，眼神詢問葉賽兒是否下車。
“噢！”
葉賽兒和林乙雙手乖巧地放在膝蓋上。兩人一頭一尾，正挺直腰板坐在梆硬的紅木沙發上，像極了認真聽老師訓導的正班長和副班長。
“兩位警官噢，辛苦你們跑一趟。”教導主任端來兩杯水，放在桌上，對他們露出禮貌的微笑。“請問你們來，是想了解些什麼呀？”
他們趕緊接過水。“沒有沒有。”葉賽兒急忙道，她從小就怕老師，更怕校長和教導主任。“是我們打擾了。”
“你們都是為人民服務嘛！”教導主任順勢坐下，他從上衣口袋裏掏出眼鏡布，摘下眼睛隨意地在鏡片上擦了兩圈，再慢悠悠地戴上。
“我們主要是想和您了解一下應彤。”林乙說，“她在貴校當英語老師。”
“是的，是的......”教導主任稍抬起頭，眼睛向下看，看起來像是在回憶。“應彤這個孩子是去年九月來我們學校的。她年輕，有自己一套獨特的教學方法，她班裏的孩子們都挺喜歡她的，家長也很滿意。”
“請問她在學校的人際關係上，是否和別人有過什麼衝突？或者跟人有過什麼感情糾葛？”
“感情糾葛？那肯定是沒有，我們學校的男老師都結婚了。”教導主任很快否認道，“平時和她一個辦公室里的老師都說她很好相處，沒有跟人發生過什麼衝突。”
“平時她和什麼人來往比較密切，這個你們清楚嗎？”
教導主任不假思索地說：“我們不會幹涉老師們的私生活。”
葉賽兒也不知道應該問什麼，也不敢拿起面前那杯水喝。她看林乙一臉的認真，在聽他問的問題，感覺自己出現的作用並不大。
“好的，謝謝，我們問完了。”葉賽兒瞪着眼睛看向林乙，他說，“我們先走了。”
教導主任明顯鬆了一口氣，臉上迸出燦爛的笑容，忙說：“好的好的，我這裏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就不送你們了哈。”
教導主任把他們送出了辦公室，葉賽兒沒走幾步，身後便響起“砰”的一聲。她轉頭看着林乙，想問問題，
卻看到林乙緩緩吁出一口氣，原本緊繃的肩膀也放鬆了下來。
“原來你也害怕教導主任啊？”葉賽兒問。
“怕？我怕什麼。”林乙又挺起了腰背，走在前面。
綜合樓樓下的展示欄前，葉賽兒站在左邊，林乙站在右邊，背着手。這時正是中午放學時間，一群學生想洪水一樣從他們身後跑了過去。
這個展示欄幾乎佔據了一整面牆，左邊是每次月考的優秀作文，中間有幾張照片。右邊有一塊黑板，由每一個班級每周輪流在上面畫板報。
他們在這裏站了有十分鐘，葉賽兒面前的“本期優秀作文”她是讀了一遍又一遍，在第十遍之後她實在忍不住了。她一小步一小步，慢慢平移到林乙身側，小心翼翼地問：“我們不走嗎？”
林乙將視線轉回到眼前的“每周一報”上，“先等等。”
“等什麼呢？”
林乙不回答葉賽兒的問題，她努努嘴，不想自討沒趣，又往另一頭挪，想看看那幾張照片。
展示欄中間竟然擠了二三十張照片，照片欄上立着幾個大字：海飛優秀畢業生。
這學校還挺功利，葉賽兒想。她微微踮起腳尖，從第一張照片看起。
第一個學生面對着鏡頭，露出一口白牙，顯然優秀畢業生這個身份令他感到十分的得意。看得出來這張照片確實有些年頭了，照片的背景已經有些許泛黃。
葉賽兒繼續往下看。這牆上的學生幾乎都露出了笑臉，或大笑，或抿嘴，眼裏都是快樂。除了第三排第四個小男生，眼裏透着一股憂愁。葉賽兒覺得這個男孩的樣子有點熟悉，可她確信自己小學讀的不是這件學校，也不認識這間學校的人。
“這上面只有近25年的學生照片，每過一年就要撤掉一張照片，要不然放不下。”
葉賽兒轉過頭，一位穿着長裙，頭髮泛白，懷裏抱着書，看上去四十多歲的婦女就站在離她不到五米的位置。大概是她剛才看照片看得太認真，竟然沒有一點察覺。
“是嗎？”她虛偽地評價道，“挺好的。”
“周老師，好久不見。”說話的聲音來自葉賽兒身後的林乙。
“你......你是林乙啊！”周谷豐的表情從驚訝到眉開眼笑，她走到他跟前。“老師好久沒見到你了，你過得還好吧？聽說你如願當上警察啦？”
“是。”林乙扯了扯嘴角。
“那這位是……”周谷豐瞧着葉賽兒，眼中含笑。“是你女朋友吧！真好，長得挺漂亮的。”
“不是！”葉賽兒急忙否認，“老師，我只是他的同事，不是什麼女朋友。我幫你拿吧！”
周谷豐也沒客氣，把懷裏的書都給了葉賽兒。“我誤會了，不好意思啊。”
“誤會嘛。”
葉賽兒察覺出，林乙這句話里絕對含着情緒。
周谷豐跟沒聽到似地笑笑，“你們到學校來，是要查什麼嗎？”
“嗯，有些事想跟您了解一下。”
周谷豐把他們領到了教師辦公室，因為上午的課上完了，辦公室里沒有其他人。
“書放桌上就好，你們自己搬凳子來坐。”
林乙順手撈了個凳子，“周老師，我想和您了解一下應彤，您認識她嗎？”
“應彤啊，認識的，她是我們組裏的老師，喏，就坐那張桌子。”
葉賽兒回頭看辦公室里，那張最乾淨的桌子，心想還能這麼巧？
“您對她的印象怎麼樣？”
“這個孩子腦子很靈活，想法很多。她嘴上老是說著不喜歡小孩，對學生，她還是很認真負責的，常常批作業到很晚。”周谷豐有些不安地問道，“這幾天都不見她，你們還來找我……喲，她是出什麼事了嗎？“
“她......”
葉賽兒見林乙支吾着，趕忙拉了個凳子到他身旁。“周老師，很抱歉，具體的內容我們暫時還沒有辦法透露。”
周谷豐愣了一下，“哦，理解理解。”她說，“應彤這個孩子什麼都好，就是不太合群，不願意參加集體活動。”
“為什麼不願意參加集體活動？”葉賽兒問。
“我們學校很多老師都結婚了，像應彤這樣年輕，還是單身的，也沒幾個，學校希望她們能多認識些人，不緊緊局限於校園內，所以給安排了許多聯誼活動。上個月學校組織跟附近消防隊的交流活動，其他年輕女老師都很踴躍，就只有她，不管我怎麼說，都不願意去。”
周谷豐說了一堆，都被回答葉賽兒的問題。她又問：“呃……是為什麼呢？”
“她說她那天約了人。”
“什麼人這麼重要，不能改時間？學校給了那麼好的機會，就應該積极參加呀！”
葉賽兒這句話說到周豐谷心坎里了。“對啊！我還問她，是不是因為和喜歡的男孩子出去，才不想參加活動。她否認了，說我古板，你說這......我就問個問題，怎麼古板了？”
“是的是的，您不古板。”葉賽兒輕撫周谷豐的手臂，表示支持安慰。“她後來有提到是約了什麼人嗎？”
“沒有，她很少說自己的私事，你看她桌上，照片都不擺一張。”
葉賽兒轉頭瞄一眼，問：“我可以去看看嗎？”
周谷豐點點頭，“你去吧。”
葉賽兒暫時離開，留下林乙和周谷豐面對面。林乙就像在主任辦公室里一樣緊繃，周谷豐看着他，露出慈祥的笑容。
“哎喲，說起來，老師真的好久沒見到你了，你變化可真大，想當初你瘦瘦小小的，現在結實很多了。”
葉賽兒一邊翻桌子，一邊笑着打聽，“咱們林隊之前是咋樣，周老師您給我說說？”
林乙咳嗽兩聲，想站起來，卻被周豐谷輕拍肩膀，給摁了回去。
“林乙小的時候身體比較弱，長得比班上大部分男生都矮，可是他很勇敢，見到同學被欺負，也敢上前見義勇為。”
“他這麼厲害呢？”
“是啊，我記得林乙幫助的那個同學好像叫什麼——明星。這個孩子小時候長得就漂亮，沒想到長大了，真和他名字一樣，當明星了。林乙，我記得你們兩個關係很好呢。”
“哇！周老師真是桃李滿天下啊！”葉賽兒毫無感情地奉承道。
林乙嗖地一下站起來，葉賽兒立刻看了過去。他臉上帶着笑，說出的話稱得上不留情面。“周老師，您年輕的時候就喜歡‘誤會’，怎麼年紀大了，還這麼喜歡‘誤會’”他看向葉賽兒，“你檢查完了嗎？”
葉賽兒手一頓，“檢......檢查完了......吧？”
“不好意思周老師，我們還有事就先走了，不耽誤您的時間。”
“哎......”周谷豐面露尷尬，點點頭。
葉賽兒很是詫異，她顧不上那麼多，匆匆跟周豐穀道別之後，趕緊跟着跑出辦公室。